两人走后不久,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实在是又热又困。
不知道过了多久,却隐约听到有人说失火了,我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红日西斜,赵善本已经回来了,正恭敬站在一旁。
“怎么回事?”
赵善本神色有些担忧,连忙上前回道:“回陛下,李相四人正在阁外等候,赵佗来报,南海仓失火!”
“什么?”我昏昏沉沉的脑袋立刻清醒了过来,沉声道:“叫他们进来!”
赵善本躬身去了,不过片刻李斯四人联袂而至。
李斯将赵佗的奏报呈上,拱手道:“陛下,赵佗派人来报,今夏岭南天气炎热,南海仓积蓄的粮草突然着火,近两百万石粮草被焚烧殆尽,其中有岭南军和南海舰队的军粮!请陛下从临近郡县调拨粮草,否则岭南军将无粮可食,恐生叛乱!”
我仔细看完奏报,一把扔在地上,沉声道:“写的什么狗屁奏报?失火原因仅一句‘突燃大火’便草草略过!”
众人吓了一跳,良久我神色缓和下来,盯着地上的奏报淡淡道:“这封奏报是什么时候送到中书谒者府的,李相恰巧去了那里吗?”
李斯神色一动,拱手肃然道:“陛下恕罪,此报直接送到了丞相府,并未送到中书谒者府,臣不知是何缘由!收到此奏报臣以为是普通公牍,便打开看了,臣死罪!”
我没再多言,挥了挥手:“无妨。”
我沉思了一会道:“此事颇为蹊跷,好端端的粮仓怎么会突然失火?”
李斯没有说话,冯劫迟疑了一下,开口道:“陛下,调拨粮草一事……”
我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道:“先调一月之粮过去,如今正是春稻收割之时,黔首所食之粮暂且不必忧虑。”
吩咐完毕,众人正要起身告辞,我开口道:“章邯、余禾,你们留下。”
李斯和冯劫对视一眼,心思各异,齐声道:“臣告退!”
三人走后我看向余禾和章邯,缓缓道:“武贲和相里致有没有关于岭南异样的消息传来?”
“回陛下,没有,相里致自任嚣叛乱后就接替了岭南监御史,此人臣颇为熟稔,若是岭南出了事他一定会有公牍来的。”
“武贲也没有禀报岭南军有何异样,监军之制实行不久,武贲应当可靠。”
我闭眼思考了一会,睁眼道:“嗯,或许真的是不小心失火所致。”
余禾恭敬道:“陛下,此事干系重大,是否立刻派人赶赴岭南彻查此事?”
“那是自然,你可有合适人选?”
余禾略一思索道:“御史中丞周折曾去过岭南,此前长沙郡封拓一案处理得颇为利落,不若仍让他去岭南?”
我摇了摇头:“周折察人尚可,断案经验不足,此事便让……廷尉丞去吧。”
余禾有些惊讶,不过断案肯定是太仆!”
我看了一眼章邯,随意问道:“章邯,此次烧掉的粮草还有岭南军的粮草,按律你太尉府是不是也要派人一同前去?”
章邯心思回转,立刻应声道:“回陛下,按秦军律该当如此!”
“嗯,命右护军齐凉为主使、廷尉丞杨赤为副使,持朕诏令前往岭南!”
“遵命!”
两人起身正要离开,章邯突然想起什么,躬身道:“陛下,臣还有一事请陛下示下。”
我看了眼余禾:“御史大夫去吧。”
余禾躬身告退,章邯皱眉道:“陛下适才问臣岭南是否有异动,臣突然想起一事,不知道是否与南海仓失火一案有所关联。”
“说吧。”
“上月武贲在例行公牍中提到,不知为何,赵佗最近突然对仡佧廖来了兴趣,不仅命大量秦军四处寻找仡佧廖的土寨所在,还亲自带领近卫入山搜寻,不过至今仍未能寻得踪迹。”
我眼神微眯,疑惑道:“仡佧廖?是那个总是羞辱赵佗的蛮人?朕不是命他暂缓向南进军吗,为何要如此急切地寻找仡佧廖?”
“武贲说赵佗是为了铲除岭南的最后一颗钉子,仡佧廖在象郡西南部,距离高宣很近,赵佗唯恐她威胁到高宣。”
我轻轻摇了摇头:“不过是一个土寨的蛮人,如果赵佗真的有不臣之心,总不会蠢到去找一个土寨的蛮人合作。”
“臣也作此想法,既如此,臣便告退了。”
“去吧,叮嘱齐凉诸事小心。”
“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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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章台前殿朝会。
李斯将冶铁府产量不足和新建上党冶铁府的事详细禀奏了一番,齐凉和杨赤连夜便去了岭南,倒没有其他的烦心事。
章邯禀奏完南海仓失火调查一事,我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蒙毅身上:“廷尉,此番南海仓失火朕虽然命齐凉和杨赤前去调查,你身为廷尉也要关注此案进展。”
蒙毅愣神了一下,连忙起身应道:“臣遵命!”
心中却是好奇,廷尉丞虽然是自己的下属,可受命于皇帝就是帝使,有任何发现都要直接面呈皇帝,为什么要自己关注?
心思回转之际,只听我的声音继续响起:“朕听闻你好酒,酒虽醇香,却也伤身,需得有节制,否则朕将失一良臣矣!”
蒙毅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冯劫坐在下首位置离我最近,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李斯倒是波澜不惊。
蒙毅又愣了一下,连忙回道:“臣谢陛下!”
“你们去吧。”
“臣等告退!”
众人离开后孟合近前来,恭敬道:“陛下,已经仔细查过了,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赵佗每次回到咸阳例行先去太尉府陈明军务,然后再去丞相府陈明政务,除此之外跟朝中大臣没有私下接触。”
我望向殿外,摇摇头道:“或许真是朕多心了。”
转而问道:“仡佧廖,知道她的底细吗?”
“岭南净室基本只活动在郡治和诸县城内,城外皆是蛮人,若是出城打探消息很容易泄露行踪,仡佧廖踪迹难觅,每次下山皆以黑纱蒙面,六年间甚至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净室对她一无所知。”
我点点头,淡淡道:“无妨,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