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婉等了好长时?间,可依然不见李惟元回来。
她心中着急,几次走到院门口往外面张望,可也只能看到沉沉夜色,并着远处府中的几盏灯笼发出来的微弱光亮,压根就?没有李惟元的身影。
他这到底是跑哪里去了?又做什么去了?李令婉只急的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
然后她脑中忽然就?闪过?了一个念头。
难不成李惟元是去了杜氏那里?
越想她就?越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一定?是对的。因?为李惟元生性还?是比较孤僻的,除却会偶尔去她的怡和院,这李府中其他的地方他基本都不会主动踏足,又怎么可能会一出去就?待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
只是,李令婉想着,她记得?这几年李惟元都不怎么去找杜氏的啊。毕竟杜氏心里早就?已经?扭曲了,她就?是个疯子,每次看到李惟元的时?候就?对他又打又骂,极其的恶毒。怎么现下李惟元忽然的会去找她呢?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可她又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也只有在这里干着急的份。
但忽然就?听得?谨言的声音在院门口响了起来:“四姑娘,大少爷回来了。”
她不放心李惟元,所以除却自己不时?的会去院门口站在台基上往外张望一会,还?让谨言和小扇轮流站在院门口,一直注意外面的动静。现下听得?谨言的话?,李令婉赶忙的就?飞跑了出去。小扇随即也忙跟了过?去。
而等李令婉一到院门口,在青石台基上一站,顺着谨言的手望去,星月光下,果然就?见李惟元正在慢慢的往这边走。
李令婉一见,忙又飞奔过?去,一把?就?拽住了李惟元的胳膊,急切的问他:“哥哥,你去哪里了?让我好担心啊。”
但她的手才刚拽到李惟元的胳膊,就?听得?他口中轻嘶了一声,显然是很痛。
李令婉心中微沉,忙问着:“哥哥,你怎么了?”
但李惟元不答,却是冷声的反问着她:“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你今日不是和淳于祈相谈甚欢?还?为了他和我争吵。”
这满屏幕的傲娇味啊。李令婉好想糊他一脸。
然而她还?是没有这么做,反而是握着李惟元的手,强行的拉着他回了屋。
等到了屋里,她吩咐谨言将屋中所有的蜡烛都点亮了,拿过?来。然后她就?看到李惟元身上穿的那件佛头青色的锦袍已经?被类似于鞭子的东西给?抽的里面的棉絮都飞了出来,而且他果露出来的肌肤,类似于脸,脖颈,手背这些地方全都是一条一条极其狰狞的血痕。
李令婉见了,只气的直跳脚。
杜氏这个疯子!再怎么说李惟元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就?算她心中再愤恨当初那个和尚糟蹋了他,那她完全就?可以在知?道?自己怀着李惟元的时?候就?想法子落了胎啊。可那时?候她又想借助肚中的李惟元回李府来,后来生了他下来,不喜他也就?算了,可每次见着他都要这样的折磨他做什么?李惟元何其无辜?
但气过?之后又心疼。疼过?之后她就?开?始骂李惟元:“你蠢啊。人家打你你不知?道?躲啊?看看你现下都被打成了什么样。”
一面又连声的叫谨言,问他这里有没有散血活淤的药膏子,快拿了来。又吩咐着小扇快去打一盆热水来,再拿了一条干净的布巾来。
然后她一转过?头,就?看到李惟元正目光专注的看着她,一双墨色的眼眸中好像晕着无数的山光水色一般。
李令婉就?没好气的问他:“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李惟元听了,微抿着唇沉默了一会。末了他抬眼看她,低声的问着:“我这样,你会心疼吗?”
“心疼个屁。”李令婉真是气的牙都开?始痒痒了,“你就?算被人打死了我都不会心疼。”
李惟元就?轻声的哦了一声。随后他眉眼下垂,鸦羽似的长睫毛在眼睑下面划下了一片阴影,满脸寥落孤寂的模样。
李令婉一见他这个鸟样,心中就?止不住的又开?始心疼了。但她又不想说,所以依然只是绷着一张脸。
很快的小扇就?打了一盆热水过?来,谨言也拿了散血活淤的药膏子,李令婉就?沉着一张脸低声的喝叫着李惟元:“脱衣服。”
李惟元没有脱,而是转头吩咐谨言和小扇:“你们下去。”
谨言和小扇晓得?他的性子,哪里还?敢多?待?连忙行了礼,转身出了屋。甚至临出门的时?候还?体贴的从外面将两扇木门给?阖起来了。
李惟元这才慢腾腾的将自己的上衣都脱了,露出一片白皙清瘦的背来。
好在是冬日,他身上穿的棉袍厚,杜氏力气又有限,所以背上虽然有几条血痕,但也不深,甚至都没有见血。不过?脖颈,还?有脸和手背上的血痕看着实在是触目惊心。
李令婉见了,就?止不住的觉得?肝颤,简直都要替他疼了。
随后她拧干了水盆里的布巾,展开?,将温热的布巾敷到了他脖颈上的伤口处,又问他:“这样痛不痛?”
她确实还?是很心疼李惟元的。所以动作很轻,问出来的话?也很轻。但谁晓得?李惟元那厮张口就?是慢吞吞的来了一句:“你刚刚不是说,就?算我被人打死了你都不会心疼,那现下你为什么还?要问我痛不痛?”
李令婉按着布巾的手一顿。
妈的,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痛死他算了。
于是她不再说话?,只是冷着一张脸,不时?的将布巾放到盆里打湿,搓一搓,又拧干,再去敷在他身上的那些伤口上面。
先是脖颈,再是两只手背,然后就?是脸了。
好在他脸上也就?右脸颊那里有一道?斜斜的血痕,还?不算很长。李令婉将手里的布巾拧干了,又甩了甩手上的水,然后伸手就?将布巾递了过?去:“自己敷。”
李惟元也不说话?,接过?布巾,抬手沉默的敷在了右脸颊上。
趁着他敷脸的这会,李令婉就?打开?了装着散血活淤药膏子的瓷盒子,用手指挖了药膏子,动作轻柔的擦到了他的伤口上。
等到脖颈和手背上的伤口都擦好了药膏子,轮到他右脸颊的伤口时?,李令婉就?将手里装着药膏子的瓷盒递了过?去。意思很明显,让李惟元自己擦。
但李惟元没有接,目光紧盯着她,很认真的说:“我看不到伤口,没法擦。你给?我擦。”
可这难不到李令婉。她走到东次间,拿了一面不大的圆形铜镜出来,然后又伸手递了过?来:“照着镜子擦。”
李惟元目光又看了她一会,然后伸手。不过?他不是去接她手里的铜镜,而是握住了她的手腕。同时?他另一只手将她手里的铜镜拿下来放到了桌面上,坚持着:“婉婉,你帮我擦。”
李令婉就?挑了挑眉。
她向来就?是个会顺杆往上爬的性子,所以这会见李惟元软化了,她就?鼻中冷哼一声,说着:“先前在广平侯府的时?候某人不是厉害的很?攥着我手腕的时?候都差点将我的手腕攥断了。刚刚某人不也是嚣张的很?什么现下你为什么还?要问我痛不痛?你都这么厉害这么嚣张了,那干嘛还?要我帮你擦药膏子?自己擦啊。”
话?落,她就?开?始挣扎,想将自己的手腕从李惟元的手掌心中抽出来。
但李惟元不放手。而且他手中还?微微的用了力,将李令婉往自己身边拉近了几分。又伸手去将她的衣袖子往上拉了拉,细细的看她的右手腕,看那会自己在广平侯府的时?候自己是不是真的失控弄痛了她。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长时?候,但他现下一眼看过?去,依然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李令婉莹白胜玉的右手腕那里还?有一圈浅浅的粉色勒痕。
李惟元心中愧疚,连声音都低了下去:“婉婉,对不起。我不该伤了你。但当时?我,我实在是......”
那时?候他听到李令婉因?着淳于祈的事那样的同他争吵,他就?觉得?自己什么理智都没有了,恨不能就?这样将她紧紧的禁锢在自己身边,让她往后再也不能见淳于祈。
李令婉心中叹息了一下,不过?随后她也放了心。
看李惟元现下这幅愧疚的样子,那想来她是不用费尽心思的哄他不要生气了。
又看他脸颊上的那道?血痕实在是吓人,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认命的拿了瓷盒子,抬手给?他抹着药膏子。一面抹,一面又说着他:“往后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傻啊?被人打的时?候躲着点啊。又不丢人。”
李惟元坐着,李令婉站着,两个人离的极近。近的李惟元鼻端都能闻得?到她身上阵阵清淡的似兰非兰的香气。而且此刻她的一只手还?正在搬着他的脸,将他受伤的右脸颊更近的对着旁边的烛火,好方便她擦药。
她的手柔嫩滑腻,又白,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刻出来的一般。李惟元心里想着,古语说的手如柔荑,想来也不过?是如此吧。
他就?伸手,握住了李令婉放在他脸颊上的手,然后握在掌心中,慢慢的把?玩着。
她的手指上还?残留有药膏子的薄荷清凉气息。李惟元忽然就?很有冲动,想要低头去亲吻她的手,然后将她五根细嫩柔滑的手指逐根的放在口中舔舐,细细的啃咬。不过?最后他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自己心里的这股冲动,转而放开?了她的手。
李令婉还?在专注的给?他的右脸颊上抹着药膏子,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烛光影中李惟元望着她的目光有多?幽深。
等抹好了药膏子,她就?合上了瓷盒,又去洗了手,随后她就?看着李惟元。
李惟元已经?在背对着她开?始将雪白的中衣穿上了,又去东次间的衣箱里寻了一件深蓝色的锦袍穿了。
李令婉就?看着搭在椅背上的那件佛头青色的锦袍,感叹着:“唉,好好的一件袍子就?这样的毁了。”
她是晓得?的,虽然老太太这几年对李惟元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善,但像冬天这样的锦袍李惟元也不过?才有两件。现下毁了一件,那往后李惟元能穿的也就?只有那一件深蓝色的了。
她就?在蹙眉想着,不然她拿了银子,托小扇的哥哥去外面的成衣店里买一件男式的棉袍来给?李惟元?只是要买什么颜色的呢?
她就?抬眼,细细的打量着李惟元。
长眉,星目。无疑李惟元是长的极为的俊美。只是他面上惯常都是一副冷漠神色,所以旁人见了,首先都只会注意到他身上凌人的气势,反倒忽略了他俊美的相貌。但当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就?满天乌云尽散,雨后初霁一般,晃人眼目。
那就?石青色吧。高贵,而且内敛,深沉,感觉最适合李惟元了。
李令婉愉快的做了决定?。然后她简单的收拾了收拾,叫了小扇进来,就?准备回去了。
李惟元要送她,但被她给?拒绝了:“你还?是早些休息,早点将脸上手上和脖子上的那些血痕养好才是正经?。”
李惟元望了她一眼,也就?没有再坚持。
心中的那股子燥热还?没有完全的降下去呢,这会他也不敢和她多?待。于是他就?只是点了点头,声音冷淡的说着:“嗯。回去路上小心。”
李令婉心中正在盘算着其他的事,就?没有多?在意其他,带着小扇转身就?走了。
只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她叫小扇:“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待会我自行回去。”
小扇不放心:“姑娘有什么事?使唤了奴婢去做也是一样的。再不济也该让奴婢跟着您,不然您一个人,奴婢不放心。”
李令婉就?哄骗她:“我只是想起还?有一句话?忘了对哥哥说,现下回去找他。说完了我也就?回去了,要你跟着做什么?”
小扇迟疑着不肯走,但被李令婉不停的催促:“我今儿在广平侯府累了一天了,想洗个澡。你现下快些回去,吩咐那些小丫鬟烧了水。待会我回去了就?立时?也洗的。”
小扇不敢再说什么,就?将手里提着的灯笼递了过?去:“姑娘,去大少爷那里有一截路是没有挂灯笼,不亮的。您将灯笼带着吧。”
但李令婉没有接。
原本就?是趁着天黑才好做事,这会还?提着灯笼,岂不是会被旁人发现?所以她就?道?:“无妨。左右今晚月色好,没有灯笼也能看得?见的。”
小扇就?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幽蓝的天幕。
今儿十?二,月色虽然还?可以,但今晚空中有云的,不时?的就?有云朵飘过?来遮住了月亮,那可就?漆黑一片了。
但没等她问出什么来,李令婉已经?催促着她赶紧的回去烧洗澡水了,小扇不敢迟疑,便提着灯笼往回走。
只是她毕竟留了个心眼,走出一段路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见李令婉哪里是向李惟元的小院方向走去,反倒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她待要跟过?去,可又怕李令婉看到她了会骂她,可待要不管,她心中又担心。最后想了想,她一咬牙,提着灯笼就?去找李惟元去了。
*
夜路难行也难辨,李令婉凭着自己脑海中当初随手画的那幅李府地图,艰难的寻着那座偏僻小院。
等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她终于是成功的站到了那座小院的门口。
借着空中幽微的星月光,她看到这座小院的院门是紧紧的关?着的,上面又落了一把?布满了铁锈的铜锁。斑驳的灰白外墙上则是全都爬满了枯败的爬山虎藤蔓,猛然一看,只觉得?无尽的荒芜,还?有惊悚。
李令婉有那么一刻真是想转身就?离开?。但她想了想,还?是咬了咬牙,走到了院门旁边,往左数了三块砖,随后小心的将第四块砖撬了下来。
果不其然,里面放着一把?铜钥匙。
伸手拿了那把?钥匙,她走到小院门口,开?了门上的铜锁,随后推开?门进了小院,又反手将两扇院门给?关?了起来,落下了门闩。
小院里面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团。好在这时?浮云散尽,现出几分月色来,李令婉能勉强的看清正面是三间破败不堪的屋子,左右两边则是几间低矮的厢房。至于院子里,树木早已枯死,野草蔓生。而且现下正值隆冬,这野草望去便也是一片枯黄,看着十?分的萧瑟寒凉。
李令婉定?了定?神,然后轻手轻脚的沿着小院中间的青石小路往前面的正屋走。
只是虽然她的脚步再轻,可里面的人还?是听到了。
李令婉就?听到一道?沙哑如破旧风箱的声音突兀的尖利响起:“你又来做什么?方才挨打没有挨够,想再来挨一次?”
李令婉一听,心中陡然的就?有了气。
果然是她打的李惟元。而且她下手还?那样的狠。
心中有了气,一时?心中也没有害怕了。于是李令婉径直的走过?去,然后伸手就?去推门。
门没有落栓,所以她手一推就?推开?了。只听得?吱呀一声沉闷的声音,在这隆冬的夜晚显得?分外的诡异瘆人。
李令婉没有迟疑,抬脚就?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屋里原是没有点灯的,黑漆一团。不过?等她走进去之后,忽然就?见角落里亮光一闪,有人点亮了桌上放着的油灯。
油灯光虽然微弱,但也足够视物了。
李令婉就?看到油灯旁站了一个女人。一个头发披散,面色是长年不见日光的那种不正常苍白的女人。不过?她的一双眼睛却是极其的亮,夜枭一般,黑夜中猛然看到了,只会让人觉得?心中恐慌惊悚。
李令婉显然也被吓到了。她只觉心中陡然一惊,然后下意识的就?往后蹬蹬蹬的倒退了两步,背紧紧的抵在了大开?的一扇木门上。
片刻之后她才抖着声音,唇角勉强的扯了一抹僵硬的笑意出来,开?口同这个女人打着招呼:“杜,杜夫人,你,你好。”
杜氏,也就?是李惟元的亲娘,李修柏的发妻,她此时?正跟猫一样无声的走了过?来,拿了手里的油灯照着李令婉。打量了一会,她慢慢的说着:“棉袄是杭缎做的,裙子是杭罗做的,头上戴的首饰不是金的就?是玉的,瞧着成色也还?十?分的好,你必然不是这李府里的丫鬟,而是这李府里的姑娘。只是李府的姑娘怎么会晓得?有这处极偏僻,跟活死人墓一样的所在,还?能这样畅通无阻的直走了进来。外面的院门没有上锁?还?能张口就?称呼我为杜夫人。哈,我这样的人,那个老虔婆都恨不能抹杀掉我曾经?在这李府里的所有事,又怎么可能会让李府里的姑娘知?道?我的存在?说罢,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找我有什么事?”
随后她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这样的一个人,活着跟死了也没分别,想必我也没什么是你能图得?上的。”
李令婉现下的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真是造孽啊。为什么设定?的人物一个个的都是这样的聪明?这杜氏说起来都被关?了快二十?年了,可一眼看到她,依然还?能这样缜密的分析出她的身份来,而且还?一丝一毫也不错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杜氏的眼睛实在是太亮了,让她有一种错觉,简直就?像黑夜中的猫头鹰一样,看着就?觉得?心里极其的瘆的慌。
李令婉就?悄悄的咽了一口唾沫,而后干干而笑,恭维着:“夫人好厉害,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别说那些没用的。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找我有什么事?若再不说,小心我剐了你。”
话?落,李令婉就?见杜氏手中白光一闪。她定?睛看时?,见那是一片边缘打磨的十?分尖锐锋利的白色碎瓷片。
想必是仆妇给?她送饭的时?候,她故意摔碎了碗,然后偷偷的藏了一块碎瓷片起来,又打磨的尖锐锋利。
而此时?那块碎瓷片的一边边缘还?有干涸了的猩红色血迹。而且这极有可能就?是李惟元的血迹。
这个疯子!她竟然用这样尖锐锋利的碎瓷片来割李惟元!难怪刚刚自己给?李惟元抹药膏子的时?候,看到他左手的手掌心中有一块地方被挖了一大块肉下来,血肉模糊的一片。
李令婉立时?就?站直了身子,满腔愤怒的骂着:“你疯了?你竟然用这个来割伤你自己亲生儿子的手,那样活生生的挖了他一块肉下来?你做什么不干脆一刀割断了他的脖子,也省得?他这样经?常零零碎碎的受你的罪?”
杜氏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失声大笑,状若疯癫一样:“我儿子?我儿子?嗯,你怎么这样的关?心那个杂种?莫不成你是他的妻子?可我没听那个杂种说他成亲了的事。而且,你的发髻,梳的并不是妇人的发髻,还?只是个小姑娘。说吧,你到底是谁?又为什么那样的关?心那个杂种?”
李令婉不答,反倒是看着她,冷冷的说着:“一口一个的叫着自己的儿子为杂种,这样你心里就?舒坦了?若是不喜他,那当初你怀了他的时?候完全的就?可以想法子落了胎,又为什么要生了他下来?那时?你想着要依仗腹中的他回这李府来,好在这李府站稳脚跟,末了等到最后发现利用不上了,被老太太狠着心肠关?到了这里来,你就?心里恨上他了?只是你恨他有什么用?你该恨的是冷血无情的老太太和老太爷,是你懦弱无能的丈夫。这一切关?李惟元什么事?他是你生下来的,可你生下来的时?候征得?过?他的同意了吗?若知?道?他生下来之后过?的会是这样的日子,他未必会愿意来到这世?间。可随后他念着你是他的母亲,一次次的来看你,也是一片爱母之心。甚至明知?道?每次来都要被你恶毒的骂杂种,被你狠心的责打,满身都是伤痕,可他依然还?是会经?常的过?来,就?是想着能陪陪你这个母亲也是好的。但你是怎么对他的?今晚你还?那样的将他打的全身都是伤,甚至还?那样狠心的用你手中的碎瓷片挖掉了他左掌心里的一块肉。虎毒尚且还?不食子呢,你这样,算什么?”
杜氏显然被她这样一连串的骂给?骂的有点怔了。不过?随后她就?神经?质一般的大喊大叫着:“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他是杂种!他就?是杂种!骂他算什么?打他算什么?我每次见着他的时?候都恨不能咬死他,掐死他,这样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那你倒是干脆咬死他,掐死他啊。可你又想着要利用他来报复这整个李家的人,所以从小给?他灌输要复仇的观念,要让这李家的所有人都不得?好死。你这样就?是在毁了他你知?道?吗?”
说到这里,李令婉又冷哼一声,目光盯着杜氏,慢慢的说着:“而且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之所以这样的恨他,不过?是因?为他是你在甘露庵的时?候受了那个野和尚的糟、蹋而怀上的。你看到他,就?会让你想起那夜不堪的事来,是不是?可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真的恨他,那你当初发现自己怀了他的时?候就?应该想办法落了胎,又或者是随后生了他下来也可以一把?就?掐死他啊,再不济他来找你的时?候你完全的可以将他当个死人,不理他,可你做什么一边用你亲生母亲的身份来绑定?他,要他听你的话?,想要利用他去报复这李家人,一边却这样疯狂的折磨他?他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件什么没有感情,不知?道?伤心痛苦的玩意,更不是你用来向李家人复仇的工具。他应该作为一个人,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说到后面那两句话?的时?候,李令婉的声音也大了起来,简直就?是用喊的。
然后她疲累的说出了她此行来的目的:“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想想我说的话?。就?算你做不到对他像母亲对儿子那样的疼惜和怜爱,可至少往后他再来看你的时?候,我希望你能不骂他,更不能打他。他这么多?年已经?过?的够苦够压抑的了,拜托你往后就?让他活的轻松快乐一点吧。”
但杜氏压根就?没有听见她说的这几句话?,她只是状若疯癫的站在原地一直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当初在甘露庵的事只有我和冯嬷嬷知?道?,再没有其他的人会知?道?,连那个老虔婆和李修松都不知?道?,一直将他当做李府的子孙来看待。可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又目光盯着李令婉看,一遍遍的问她:“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李令婉不想和她多?说什么。
她心中也可怜杜氏。而且她也觉得?心中愧疚。毕竟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都是她设定?出来的,但是她现下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她只觉得?累,身心俱疲的那种累。
这一刻她其实还?是挺恨自己的。
所以她想了想,就?对周氏说着:“当年你父亲原是被冤枉的,想来现下皇上已经?给?他平反了。至于当年的那个野和尚,你放心,他的下场不会好,他会得?到他该有的报应的。再有老太太和李修松,他们也都不会很好过?。天理昭彰,害你沦落到现下这个地步的人都会有他们应得?的下场的。至于你,我往后会努力的想了法子,将你送出这李府,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你好好的过?完你的下半辈子。只是抱歉,你们杜家,唉,终究这世?上你是没有一个亲人了。不过?如果你愿意,李惟元他,他毕竟是你亲生的儿子,你,你也可以将他当成是你的亲人。”
说到这里,她又忽然想着,害了杜氏的人都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那她呢?是她制造了这个世?界出来,杜氏的悲剧可以说就?是她设定?的,那她往后会得?到什么下场,什么报应?
然后她忽然就?开?始茫然了。
而杜氏这时?忽然就?跟离弦的箭一样的冲了过?来,李令婉正在走神,没有防备,被她用两只手铁钳似的紧紧的箍着脖颈,又听她厉声的在问着:“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会知?道?这许多?事?这一切你到底都是怎么知?道?的?”
口中这样问着,箍着她脖颈的双手却是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到最后李令婉只觉得?呼吸越来越难,窒息感也越来越明显。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她就?在心中想着,没死在李惟元亲手喂的断肠草下,倒是死在了杜氏的手中。不过?这被勒死的感觉真的是不大舒服啊。但这样也好,就?算是偿还?了她让杜氏一生如此凄惨的债吧。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这章会不会被掐三观。。
其实站在杜氏的角度来看,当年的事她是受害者,她肯定是讨厌李惟元的。可是李令婉是这样想的,她理解杜氏不喜欢李惟元的原因,她觉得要是杜氏一开始知道自己怀了李惟元就落了胎,又或者哪怕就是生了他下来扔了他,掐死了他她都可以理解。李令婉是觉得,杜氏不该一方面利用自己亲生母亲的身份绑定李惟元,给他灌输要报复李家人的疯狂观念,利用他,但另一方面每次见到李惟元的时候还要折磨他。
大概这是个意思吧。大家若有什么不同的见解欢迎提出,我们一起来探讨。但千万别掐架啊。我有点被掐怕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