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婉又?开始做梦了,那个自打穿越之后就一直困扰着她的噩梦。
冬至。大雪。破庙。舌尖上火辣的痛。肚腹中刀绞的痛。旁边站着的李惟元看?着她冰冷阴狠的目光。
恍惚中她爬过去,伸手抓着李惟元的腿。被割了舌头之后她连话都说不清,只能含含糊糊的叫哥哥,但李惟元不理会她,反而一脚就狠狠的踹飞了她伸过去的手。
腥甜味弥漫口?腔,有鲜血顺着她的唇角流下,滴到地上,刺目的猩红。但恍惚间场景又?突变,变成了杜氏整个人都躺在血泊里,一双满含戾气的眼正在死死的盯着她。她害怕,想尖叫,可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然后又?见杜氏猛然的起身站了起来,煞白着一张脸,额头上猩红的血还在不停的往下滴落。可就算这样?,她还是伸着手,一步步的向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凄厉的在叫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李令婉只骇的全身都在发抖。她想跑,可双腿就像灌满了铅一样?,似有万斤重,一步都挪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杜氏向她走过来,然后双手狠狠的掐着她的脖子,渐渐的收紧。
李令婉吓的大哭,一边哭,一边还慌乱的哀求着她:“不要,不要。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哭到后来她觉得整个人都快要喘不上气来了。恍惚之中似乎又?听到有人在急切的唤她婉婉,随后额头上,脸颊上,鼻尖上,唇上都相继有酥麻温痒的触感传来,似是有人正用羽毛在一一的扫过她这些地方。一面扫,还一面轻柔的叫着她婉婉。再然后又?似是又?什么东西滑进了她的口?中来,勾住她的舌尖,轻柔的吮吸着。
但那轻柔的力道?却在慢慢的加重。她只觉得舌尖开始刺痛,她禁不住的就又?觉得害怕,含糊着声音就哭着哀求:“求你?。哥哥,不要割掉我的舌头。不要。我痛。求你?,求求你?。”
听到她这样?含糊不清的梦呓,李惟元心?中一震。随后他不再亲吻她,而是慢慢的直起身来,又?目光幽暗的看?着依然还在梦呓的李令婉。
她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那夜他可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杜氏说的话。甘露庵的事,只有她自己和贴身伺候她的冯嬷嬷才知道?,连老太太,老太爷和李修松都不知道?,可李令婉如何会知道?的那样?的清楚?甚至她后来都能那样?肯定的说出?那个和尚,还有老太太,以及李修松的结局都不会很好。再有,自他将她抱回怡和院之后她就一直昏迷不醒,当晚就开始发起了高烧,且总是会害怕的哭出?声来,颠来覆去的说她不想死,她怕痛,她不要吃断肠草。再有刚刚她还那样?哭着哀求,不要割掉她的舌头。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说的是,哥哥,不要割掉我的舌头。
她是不是知道?所有人的所有事?而且不论是过去,还是将来?她对每个人的结局都了如指掌?那在她所知道?的那些中,他将来会对她做什么事?
割了她的舌头?喂她吃断肠草?杀了她?所以那时候她虽然那样?的害怕他,可还是要极力的亲近他,讨好他,就是为了活命?
虽然一早就知道?李令婉当初那样?主动的亲近他讨好他是有目的的,可这当会李惟元还是觉得极其的震惊。
李令婉还在不安的梦呓,又?抽泣着,一声声软软的哀求着:“哥哥,不要。求你?,求求你?,饶了我。”
李惟元看?着她这样?,只觉心?中大恸,怜惜感油然而生。
他俯身,鼻尖轻抵着她的鼻尖,低声的说着:“傻瓜,我怎么会舍得伤害你??你?就是我的命啊。我宁愿伤害我自己一千次,一万字,都不舍得伤害你?一次啊。”
说着,又?轻柔的去亲吻她的双唇。
虽然明知道?这样?趁她昏迷不醒的时候亲吻她很不磊落,可他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
她的双唇这样?的柔软,亲吻着她的时候他简直就是心?驰神摇,上瘾一般的就想不断的追逐着她的双唇,永远都不要放开。
只是耳中听得有脚步声渐近,又?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这才离开李令婉的双唇,直起身在床沿上坐好。
有人绕过了屏风来,是周氏,还有她身边的丫鬟采薇。
周氏的面上一脸担忧。
李惟元见她过来,便起身自床沿上站起,开口?叫了一声三婶。
周氏对他点了点头,矮身在床沿上坐了,又?伸手去探了探李令婉的额头。触手依然还是一片滚烫。
她就轻叹了一口?气,转头担忧的问李惟元:“怎么都过去两日了,婉婉还一直发着高热,没有醒过来?”
李惟元沉默了片刻,随后就安慰她:“婉婉现下较昨日已好了许多。虽然她一直还在昏睡着,可至少睡的比昨日安稳些。想来很快她就会醒过来的。”
周氏又?轻轻的叹了口?气:“我只盼着她能早些醒来。”
那夜的事李惟元随后已是找过了小扇,严令她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出?半个字来。且他对小扇也并没有说出?什么具体的事情来,只是说池塘边栽有一棵极其罕见的绿萼梅,李令婉当时是想趁着月色前?去赏梅。不过黑夜难行,李令婉不小心?崴了脚,又?在塘边吹了风,所以这才回来之后就发起了高热。
小扇丝毫没有怀疑李惟元说的话。因?为李令婉确实是数次在她面前?提起过那棵绿萼梅的事。而且姑娘出?了这样?大的事,她做贴身奴婢的都没有跟着,若是教?老太太和太太晓得了这事,必定是要罚她的。所以她忙战战兢兢的应下了李惟元说的话,随后面对着老太太和太太的盘问,她也只说姑娘是在去找大少爷回来的路上不慎崴了脚,又?着了凉,回来之后就这样?一睡不起了。
老太太和周氏听了,心?中自然也是气的。少不得的也是狠狠的责骂了小扇和怡和院一众上下的大小丫鬟一顿,嫌她们没有照顾好李令婉。一面又?忙忙的请了大夫来给李令婉诊视,抓药,煎药,闹的整个怡和院上下昼日昼夜的都忙乱成一团。
而在这两日夜中,李惟元一步都没有离开过怡和院。累极了之时也不过是在临窗的木榻上微微的阖起眼休息一会儿?。等听到李令婉惊吓的哭声之后他又?立时会醒过来,赶过来轻声软语的安抚着她。
周氏原也是同他一起,日夜守护在李令婉这里。但随后她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昨儿?半夜的时候就回了落梅居歇息了一晚。今儿?一大早的就又?赶了过来,一见李惟元还是这样?守在李令婉身边,她心?中只觉得极其的感动,也极其的宽慰。
她就抬头,看?着李惟元,极其诚挚的说着:“婉婉有你?这样?关心?爱护她的大哥,我这个做娘的心?中也放心?。婉婉这孩子命苦,虽然她说起来有个父亲,可你?也知道?的,有跟没有也是一个样?,只怕婉婉往后也是靠不上他什么。”
说到这里,周氏的眼中垂了两滴泪下来。她忙拿了手帕子拭去了,随后又?望着李惟元说道?:“我现下只盼着婉婉将来能找个好夫家。但她父亲不管她,我这个做娘的又?没用,帮衬不上她什么,便是她能找了个好夫家,我也怕她到了夫家之后会遭公婆和丈夫欺凌。这些日子我细想来,元哥儿?,你?是个有出?息的,童生试和乡试都拔了头筹,下个月的会试你?必然会是个少年进士。我只想着,往后你?发达了,能对婉婉这个妹妹青目一二,也不枉你?们现下这般兄妹情深了。”
李惟元面无表情的听着她说这些话,他自己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周氏还在那絮絮叨叨的继续说着:“前?几日我们去广平侯府听戏赏烟火,我听那广平侯夫人的意思,有意要让婉婉嫁给他们家梁世子,只怕不日就会遣了媒人上门来提亲。梁世子那孩子我看?着也还好,虽然娇养的性子骄纵了些,但这几年他对婉婉也上心?。再者他现下又?进了五城兵马司,有广平侯在后面扶持着,他往后的前?程必然也差不了。若是婉婉能嫁给他,我也是没什么不放心?。但......”
一语未了,忽然就被李惟元给接过了话去:“婉婉不能嫁给梁世子。”
“什么?”周氏一惊,忙开口?问着,“为什么婉婉不能嫁给梁世子?是不是这孩子私下对你?说了什么?唉,其实我也晓得,婉婉心?中未必瞧得上梁世子的。这些年我冷眼看?下来,梁世子倒是一有机会就想着要亲近婉婉,但婉婉只是躲着他。只是现下来看?,再找不到比广平侯府更好的人家了啊。”
说完又?轻叹了一口?气。
李惟元静默了片刻,随后才语气冷淡的说道?:“梁世子庇护不了婉婉。婉婉不能嫁给他。这样?的事,还希望三婶往后不要在婉婉面前?提起。”
他不会让李令婉嫁给任何人,她只能嫁给他。也只有他才能庇护得了她。而想要庇护她,他就要快点强大起来才行。
想到这里,李惟元垂在身侧的手就慢慢的握了起来,目光也坚毅了起来。
他一定会迅速的强大起来的。等他强大起来了,就没有人可以从?他的身边抢走李令婉。任何人都不行。
*
李修松此?时正跪在世安堂的明间大厅里,哀求着杨氏:“求母亲让阿衡葬入我李家祖坟。”
阿衡正是杜氏的小名?。
这两日负责每日给杜氏送饭的哑仆妇发现了一丝异常。她通过那个小洞递进去的饭食总不见有人来取,她上前?拍门,院子里也没有半点声音。最后这名?哑仆妇心?中害怕,就跑过来找杨氏。
但偏偏她又?说不出?话来,比划了半日之后杨氏方才明白她的意思。
随后杨氏便拿了锁着那小院院门的钥匙出?来,让双红跟着那名?哑仆妇开门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随后就见双红一路飞跑回来,一张脸吓的煞白一片,进来就惊慌的跪下禀告着:“老太太,出?事了,她,那个,她死了。”
作为杨氏最心?腹的丫鬟,双红对杜氏的事自然是知晓一二,所以她现下实在是不晓得该如何称呼杜氏,所以便只是说着她。
而杨氏一听双红这样?说,心?中也吃了一惊。但她面上却不显,反而是喝叫着双红:“她死了便死了,你?慌什么?”
又?命她关上了屋门,不许一个丫鬟进屋,随后才唤着双红上前?,细细的问她:“杜氏是怎么死的?”
双红就又?跪下,勉力的定了定神,随后才细细的将她到了那处小院之后见到的事都说了。最后她又?道?:“想必她应该是撞墙死的,而且死了也有两天了。额头上破了一个大洞,流出?来的血都凝固了。”
说到这里,双红想起当时她看?到的那幕惨状,止不住的就觉得心?惊肉颤,手心?里一片冷汗。
杨氏便问:“屋里院里你?可都细细的查看?过了?可有什么异常?”
“奴婢里里外外的都查看?过了,并没有任何异常。”双红忙回禀着,“奴婢去的时候院门上还落着锁。推开院门进去,屋门也是关着的。进了屋,一眼就看?到她躺在地上。屋里其他的任何东西都没有人移动的痕迹,想必是没有人进去过的。”
杨氏便缓缓的点了点头。随后心?里又?想着,杜氏的事这李府里知情的人原就没有几个,而幽禁她的那处小院自己对外也只说那里不干净,有污秽的东西,列为了府中的禁地,一般是不会有人敢去那里的。再者杜氏孤身一人,又?没有人会图她什么东西,难不成还会有人前?去害她不曾?且若真是其他人害了她,如何会半点痕迹都不留?必然是杜氏被关了这么多年,早就疯了,忽然想不开,所以就一头撞死了。
杨氏心?中是不觉得有什么愧疚的。她反而还想着,怎么说杜家那年出?事之后,她虽然是幽禁了杜氏,可到底还是供她吃喝了二十年,还亏欠她什么不成?于是这会听到杜氏已死的消息,她也只是对着双红挥了挥手,示意她知道?了。随后她又?吩咐着双红:“遣人去买了一口?薄棺材,悄悄的将杜氏敛了,不拘找个什么地方挖了个坑埋了也就是了。墓碑竟也不用立的。”
又?厉声的嘱咐着双红:“这事万不能让府里的其他任何人知道?,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双红忙应承下了。随后就从?地上爬起来,悄悄的遣人去做这事。
但不晓得这件事怎么被李修松给知道?了。当下他就跑到幽禁杜氏的小院那里,抱着杜氏的尸首捶地痛哭了一番,随后就跑过来跪在杨氏的面前?,哀求着杨氏,能让杜氏进他李家的祖坟。
但杨氏自然是不允的:“早先二十年前?对外就说杜氏已经死了,那时候已经抬了一口?棺材葬进了祖坟里,现下还怎么让她进去?惊扰了祖先,你?这就是大不敬。”
“但当年那口?棺材是空的,”李惟元苦苦的哀求着,“再如何,阿衡也是我的发妻。她嫁进李家这么多年,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现下她往生了,请母亲看?在她受了这么多年苦的份上,请了高僧来给她做法,念经,再给她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让她入我李氏祖坟。”
杨氏一听这话就发怒了。
她伸手,拍的一声猛拍了一下手边的炕桌,气的脸色铁青:“老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叫她嫁进李家这么多年就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这怨得了谁?怨我不成?当年谁叫她老子作死,上赶着要和王大人斗?甚至差点连累到你?父亲。若非她老子那时候作死,那她现下还好好的做着我们李家的长媳,又?怎会落得今日这样?的一个下场?”
李修松只是一直痛哭,又?不住的对着杨氏磕头,哀求着她:“儿?子,儿?子心?里痛啊。求母亲能让阿衡体体面面的走。不然儿?子往后就是死了,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再见她了。”
他四?十多岁的人了,原本就因?为常年心?情抑郁的缘故头发都花白了,现下知晓杜氏死了的事,一夜之间那头发看?着就又?白了不少。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杨氏看?了他这个模样?,心?里就有几分不落忍起来。
“罢了,罢了,”她长叹一口?气,疲累的挥了挥手,“总之呢,我是不敢随意的就惊扰了祖先的,所以让她葬入我们李家祖坟的这事你?是不必再提起了。只不过,你?可以自行去筹办她的身后事。请了高僧来做法念经也好,或是高价买了地葬了她也好,我老婆子都不管。只是两样?,一是她的身后事决不能在我们府上办。不然府里的人怎么看??旁人知道?了怎么看??这第二,她的身份不能透露出?来,墓碑上也不能刻李门杜氏这样?的字眼,更不能刻你?和元哥儿?的名?字。元哥儿?下个月是要参加会试的,若是这时让人晓得他亲娘死了,他不要守制三年?到时你?还让他怎么参加下个月的会试?”
随后她就吩咐双红:“我也乏了,你?送了大老爷出?去。”
双红不敢不听,只得走上前?来,对着李修松轻声的说道?:“大老爷,奴婢送您。”
李修松原本还伏着身子跪在地上,不过这时他猛然的就直起身来,也不哭了,而是眼瞪瞪的望着杨氏,平静的就说着:“母亲,我今儿?才明白,原来您竟是凉薄狠心?的一个人。而我,也是这样?的懦弱无能,竟让自己的发妻和自己的嫡长子这些年受了这么多的屈辱。我对不阿衡,对不起元哥儿?,我不配为人。他日九泉之下,我是无面目再去见阿衡了。”
说到这里,他就起身从?地上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世安堂。
杨氏只气的眼歪口?斜,全身都在发着抖。
“这个孽子,这个孽子。为了一个妇人竟然敢这样?的指责自己的母亲?我看?他往后还有什么脸面再来见我。”
说罢,气狠狠的转身进了里面的套间暖阁。可犹且觉得心?中气不平,又?寻了个由?头,打骂了两个小丫鬟,这才渐渐的将心?里的那股子恶气给疏散了。
而李修松回了自己住的院子之后便去找徐氏要银子。徐氏问着他要银子做什么用,他也只通红着双眼不回答,只是一直坚持要她拿了两千两银子出?来。
徐氏就骂道?:“你?疯了?什么样?的大事就值当你?要两千两的银子?没有。”
李修松就道?:“我每个月的月例都是由?你?收着的,每到年底,庄上铺子送了份例来,各房都有分红,也都是你?收着的。平日里我又?没有找你?要过半分银子花,如何你?手里会拿不出?两千两银子来?快拿来,我有急用。”
“你?可真是狮子大张口?啊。”徐氏骂他,“虽然你?每个月是有月例不错,但能有个几两银子?年底就算是有分红,但将来梁哥儿?娶亲,娇姐儿?出?嫁,不要银子?你?这个做爹的没出?息,这么些年都挣不来一个铜板,只能靠着祖产做活,但我这个做娘的却不能不为自己的一双儿?女考虑。你?现下来问我要银子,我哪里来的银子给你??一根毛都没有呢。”
骂完了,口?中又?絮絮叨叨的嫌弃着:“你?若是能像三老爷那样?,做个什么大官,每个月都有俸禄给我,不说你?现下找我要两千两银子,便是你?要个两万两,那我也会二话不说的就拿出?来给你?。但是现下,呸,你?有什么脸面来找我要银子?”
李修松听了,只觉得胸腔中陡然就有一股气直冲到了脑子里去,撞的他两耳轰鸣不止。
于是他高高的扬起了手,劈手就一个重重的耳刮子扇了下去。
杜氏以往是从?没有跟他说过这些话的。便是他几次科场失利,连童生试都没有考过,但杜氏也只是温温柔柔的同他说着:“没有关系。老爷,妾身相信你?,你?往后必然会考中的,也不急在这一时。”
那时候他但凡出?门,杜氏也总是会给他的钱袋里装满了银子。他说不用这么多,但杜氏就笑,说是:“夫君是大丈夫,出?门在外,交朋会友,怎能没有银子傍身?会教?人看?不起的。夫君别担心?,供你?花销的这些银子咱们还是有的。”
这样?温柔体贴的一个妻子,可就因?为他的懦弱无能,没有保护好她,让老太太和老太爷当年那样?的对她。随后他又?听了他们的话,娶了徐氏回来。
而徐氏被他的一个耳刮子给打懵了。随后等她反应过来,已是一头撞到了他的怀里来,又?伸手狠狠的就挠了他的脸一下,李修松的脸上立马就有了两道?血痕。然后徐氏又?哭骂道?:“你?竟然敢打我?!你?这个废物竟然敢打我?!我要回家告诉了我爹爹和兄弟们去。让他们来找你?好好的说说这事。”
徐氏的父兄近来也都慢慢的在官场上显赫了起来,所以她就很是有恃无恐,平常言语之间经常威胁李修松。
但李修松今儿?觉得他自己什么都不怕了。
他又?高高的扬起手,又?是劈头一个重重的耳刮子对着徐氏就扇了下去,直扇的徐氏一个趔趄,往后就撞到了高几上去。
又?听得李修松在狠声的骂着:“我怕你??告诉你?,我现下是谁都不怕了。你?去,去叫你?老子和你?的哥哥们来。到时我就当着他们的面,给你?一纸休书?,让你?滚蛋。”
徐氏听他这样?说,心?中反倒有几分怕了起来。但随后她就往地上一坐,一面捶着地,一面伸手指着李修松哭骂道?:“好啊,好啊,你?竟然要休了我。我做错了什么事你?要休了我?自打我嫁给了你?,这些年我吃辛受苦,一心?只为着你?和一双儿?女着想,你?日常可有体谅过我半句?现下倒好了,你?还要休了我?我还就告诉你?了,便是我今儿?一头碰死在这里了,我也不离你?们李家的这个门。到时看?我的父兄抬着我的尸首来找你?,大家见官,告你?一个逼死妻子的罪名?,好让你?坐一辈子牢。”
说罢,她就起身爬了起来,要去撞墙。旁边的丫鬟见了,忙冲上前?去七手八脚的抱住了她。旋即徐氏就不再撞墙了,反而又?是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一面痛哭醒鼻涕,一面就指着李修松哭骂不止。
闹了这样?大的动静出?来,其他人早就是晓得了。当下二房的钱氏赶过来看?,李惟梁和李令娇也赶了过来。一见徐氏两边脸颊上五根手指印高高的肿起,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哭的满面泪痕,李令娇心?疼自己娘,便冲过去抱着徐氏,和她一起哭。一面哭,一面还质问李修松:“爹,娘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就值得你?这样?的动手打她?还要休了她?你?倒是说啊。”
钱氏也假意上来拉扯徐氏,劝着:“大嫂你?这是做什么?便是大哥糊涂,但你?是主子,当着满屋子下人的面闹成这样?,可还有个什么脸面呢?快起来罢。”
徐氏就哭道?:“我还要这脸面做什么?今儿?索性是丢了这张脸,好好的闹一场罢了。不行就让大爷现下就给了我休书?,我再无二话,立时就走。”
随后她又?伸手抱了李令娇,哭道?:“我只是舍不得我的娇娇。娘若走了,你?爹再娶了一个来。都说晚娘的拳头,云里的日头,又?说有了后娘就必然有了后爹,到时让我的娇娇靠哪一个去?我苦命的女儿?啊。”
她这样?一说,李令娇就哭的越发的狠了。母女两个简直就是抱头痛哭。
一时钱氏也掌不住的流了两滴泪下来,满屋子的丫鬟也都垂头不语。
李修松早已是气的一张脸铁青。当下他狠狠的跺了一跺脚,不再言语什么,转身就走了。
随后他想了想,到书?房,将自己这些年得的一些东西全都打包了,叫了两个小厮过来拿了,到当铺里当了几百两银子。随后就遣人去买了一口?好棺材来,又?将杜氏的尸身运了出?去,寻了一个寺庙安放了,买了上好的首饰衣裙给她穿戴了,然后敛了,又?寻了十六个高僧来给她念经,整做了七七四?十九日法事,随后又?买了一块地,将她好生的葬了。
而在这七七四?十九日之中他一直陪伴在杜氏的棺材旁,披麻戴孝,日夜痛哭不止,向杜氏忏悔,是自己的懦弱无能害苦了她。及至等杜氏下葬了,他就寻了个极偏僻的庙,剃了头发做和尚。除却等李惟元会试之后他曾偷偷的隔着人群去望过一次,终此?一生李修松都没有再踏进过李府一步,也没有再见过李家的任何一个人。
及至等到他晚年的时候,又?得了肺疾,昼日昼夜的咳嗽。但他又?不愿意回家,只是一个穷和尚罢了,又?哪里来的银子看?大夫吃药?只能自己苦挨着罢了。挨到后来他每次咳的时候必然都会带点血出?来,其中痛苦,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才能体会了。
但他这样?日夜咳嗽,同寺里的其他和尚自然不愿意还留他,怕被他给传染了。于是就有几个和尚聚在一起商议了下,趁着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一条麻袋兜头套了他,就将他给扔到了深山里,任由?他自己自生自灭去了。
他一个老人,又?患有肺疾,动都动不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就近寻了个山洞,躺在里面等死。
等死的过程中,他想起自己的这一辈子,又?痛哭了好几场。又?想着自己亏欠杜氏许多,纵然是下半辈子都吃斋念佛,日夜为她祈福,可到了九泉之下他也是无面目再见她了。于是他便抖着手,自怀中掏出?了一块浅蓝色的手帕子,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块手帕子是杜氏以前?用过的旧物,这些年他一直贴身带着,从?没有离过身片刻。现下手帕子覆在脸上,幽幽淡香依旧。眼前?依稀还是那年他和杜氏大婚之日,他伸手揭开杜氏头上的红盖头,她抬头对他嫣然一笑,芳华绝代。
作者有话要说:李修松这个,虐不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