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出行之前

江陵走到林掌柜膝?,蹲下来,仰脸望着林掌柜:“阿爹,你和阿娘些年真心疼惜我照顾我,为我流过多眼泪,我都知道的。我也知道惜取眼前人,断不能为了逝去的人牺牲活着的亲人。至少我绝对不会为了我逝去的爹娘害了你们。阿爹,你别担心,江家的事我会慢慢地来,?会伤害到你们。”

“还有,阿爹,我既已能露出本名,便表示已经不会有人再追杀江家的人了。”

林掌柜长叹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顶:“我?担心我条命,我只担心我的儿孙,我也担心你。林哥儿,你爹娘只剩下了你,江家只剩下了你,若是他们知道,定然只想你平平安安。我想你爹娘宁可你?替他们报仇也要你好好活着。你要记住,任何事都不及你自身?要。”

江陵郑?点头:“我会记住。我绝?会冒进,但凡有一丝危险我都会立时放手,?为我自己,也要为我身边的人。”

林掌柜见她郑?应下,方微微松了口气,?着面前江陵秀美绝伦的面孔,眼前浮起的却是另一张清俊成熟的脸庞,脸庞的主人有着悠然自若的举止,?动不惊的冷静,虽也是一个商人,却从?视商业为贱业,便算与官家相对,也?卑?亢。他?管闲事,却暗中一直维护着三地珠宝行业的正当发展和……平衡。

江宣之死,多人为之扼腕,林掌柜又何尝?是心中痛惜。可是他行商数十年,又何尝?能看出江宣的与众?同来自有因,江家忽然在龙游兴起,忽然灭门之后竟就再无声息,就像连家族也没有一样,底下的缘故叫人无法?心生惕然。

林掌柜兀自沉浸在回忆当中,四明却说道:“你么时候走?我与你一起去。”

江陵摇头:“你是掌柜了,?能再随意出行,我让阿成和阿松跟着我就行。”

双宁立刻反对:“那怎么行?四明必须跟你一起去!”

江陵见四明与双宁紧紧盯着她,一脸的绝对不行,?禁有些头痛。

林家宝在一旁凉凉地说道:“短时间内你是成?了行了,林季明的案子还没结了呢,两个原告就想金蝉脱壳?成?”

江陵转头冲他眨了眨眼:“林季明的案子两天便会有结果啦!”

果然如江陵所言,两天后,因原告方证据确凿证人齐全,林季明又全无证人证据,案情并无可疑之处,知府大人宣判了林季明的案子。林季明与次兄林志明为谋夺家产合谋加害长兄林忠明,至使林忠明重伤,本应判杖一百,流三千里,因无人亲见推搡始末,罪减一等,遂判林季明杖一百,徒五年。又因林季明手臂腿骨皆断,一百杖便等伤势好全后再行杖责。

再过两日,林展云请了族长和族中老人,将城西一座二进大宅院、城中四间店铺、银两四百,分与林季明的两个庶子,另与林季明妾室如娘银两三百,就此将三房分出林家大宅。

林季明与正室李氏的女儿因三年前替母亲为外祖母侍疾逃过一劫,之后便一直养在舅舅家里,因为林季明毫?关心,舅舅又极是疼爱,便再?曾接回来。林展云开了一张长长的嫁妆单子,允诺等堂妹出嫁时,将以此厚嫁之。

一则,林家大宅历来便是由家主继承;二来,林季明对家主林忠明犯下大罪,便是将其全家逐出族谱都是可行的。何况林展云如此厚道地分出这么多财产,族长诸人尽都赞许有加,全无异议地通过了。

林季明的两个庶子几年跟着父亲吃香喝辣称王称霸,?知多快活。?料一时之间父亲被抓,家中所私藏的金银尽皆被族中搜走,并被人告知有可能净身出户,本待大闹,他们也是林家子孙?是?却有官府中人来告诫,如若不驯,既有父业子承,那么父罪子担也是应当,以大明律,家族可将之逐出。

因此当他们获知能有房子铺子和金银分得,马上喜之?胜。四间店铺都去?过了,位置相当?错,一人刚好两间。又各有银两二百,时人三两银便能得一年温饱,他兄弟二人虽与父亲吃香喝辣,自家手头却从?曾有许多钱银,何况铺子年年有生息,比留在林家大宅可要好得多了——父亲犯下大罪,自己以后还能跟谁吃喝?留在林家大宅能领些月例银子已是很好了。

如今分家,他们不是不想争得更多,却也知道林家为了兴旺发展,家产从来不会分散,除了家主之外的子侄要?得两三间铺子或一笔银子分家出去,要?便是领月钱过一辈子。

官府来人的告诫尚在耳边,他们所得也是正常分家所得,甚至比之更多,毫无?由再争,便在族长及族老的见证下在分家书一一签了名字。

如娘独得三百两银,她原想留在林家大宅领月钱,毕竟一个女人在林家能终身不愁衣食,陈氏却严辞拒绝。如娘是妾,本来便连在当家太太面前说话的资格也无,又情知林季明既害得林忠明伤??起,陈氏必然恨极了林季明,就算留下来怕也?会过么好日子,顿时不敢多说。仔细算了算,时价三十两便可购得一个两进小宅院,一人住着何其舒服,每年五两银子度日亦可过得相当滋润,三百两银子再加她的私蓄,辈子都不必愁了。

因此,林家三房便顺顺利利地分了出去。

但凡知道分家事宜的人,都对林展云竖起大拇指,夸他以德报怨,十分难得。

林展云一笑置之。

此事处?得雷厉风行,江陵得知详情?禁一笑,林展云?起精神来果然厉害,只见他行事便知他与自己所想一致。

给的东西多又如何,赢得名声之余更能顺利解决此事,何乐?为。

她轻声对双宁道:“?用等林季明出狱,他的儿子便会把财产败得一干二净。林季明可千万?能死在狱中,他就该辈子从此活在污泥里,生?如死。”

双宁般良善的人也连连点头,恨恨地说道:“般才是最好的赎罪呢!”

弑父、弑兄,杀子侄,杀奴仆,如此罪过,就这么死了岂?是太便宜了他!

此时双宁已经和四明随着江陵回到了龙游的江氏珠宝行。

江陵将压箱底的珍稀珠宝逐一挑拣,凭着记忆收拾了一些,便着人去溪口请了傅钟过来。

傅钟得知江陵也要去南京,大吃一惊,怔怔地望着江陵一时出不得声。

江陵温和地看着他,问道:“你等到童叔叔之后,也要去南京么?”

傅钟仍是怔怔地点头:“嗯,若是童伯伯肯一起去南京,我便跟着一起去,否则我便自己去。我?放心笙哥儿。”

江陵想了一想,说道:“你帮我与傅大哥说一声,我想与他同行一段。”

傅钟实在忍?住,问道:“你是因为笙哥儿么?”

江陵点点头:“一半。”

傅钟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怔怔地又问:“为何是同行一段?”

江陵声音很是温和:“分头行事比较好。”

当日午食,江陵与四明又因去南京之事吵了起来,四明不肯妥协,江陵极是无奈。

阿灯听了一会儿,道:“我新近听到一些消息,章家和童家近日也要去南京,只不过?知道么时候出发。”

江陵一怔,阿灯老神在在地说道:“章家想在南京开店铺,童家亦有此意,听说另外几家也有些心动,正在商议呢。”

双宁目瞪口呆地望着阿灯:“阿灯你也太厉害了吧?我在衢州便听林大掌柜说你能知道许多消息,才到龙游多久啊,好像就没有你?知道的事!”

阿灯笑盈盈地说道:“人人都嫌我话多呢。”

江陵心下一动,?向阿灯:“开铺子需要消息灵通的人,?论是什么消息,有时候听着与自家全然无关,其实往往?然,千丝万缕搭一搭说?定便相关得紧。你做得极好。”

阿灯笑:“桑宁也很能探听消息。她最喜欢街头巷尾找吃食与人闲聊。”

江陵点点头:“你们日后将所听到的消息逐一记录下来,再关注坊间或官府或百姓等事宜,到时相互印证,有哪些牵连哪些因果,日久天长便会融会贯通见微知著,乃至举一反三,洞查先机。”

桑宁和阿灯都是读过?书的人,此时细细想了一会,脸上便显出恍然和喜悦来,一时雀跃?已,恨不能马便操作起来。

江陵亦是兴致勃勃:“本来不需记录,很多人是从经验中来方有此能耐。咱们后进,便用这笨法子,没准更顶用些,毕竟脑子记不如笔头记。对了,记录得详细些,我也要一并学习。”

四明和双宁听得心动,可是正与江陵争吵,一时拉?下脸,江陵转头看到两人神色古怪,当即便对桑宁阿灯道:“?许给四明看!”

四明正想着此时不说也无妨,到时候问阿灯拿来看便罢,听江陵此言,又又笑,瞪着江陵不知道该说么。江陵朝他们做了个鬼脸,双宁首先便笑了出来:“你说了顶什么用!县官?如现管呢,问阿灯给,阿灯还能不给!”

江陵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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