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寻访高人

有些事,懂的都懂。

张爷是一个什么人,阴二娘他们都是老人精了,哪里可能不懂。

当然,除了贵五。

这个张爷,大约是怕遇到了那个高人会尴尬,这才让阴二娘去可能性更大的鹅村。

有阴二娘这里隔了一层,这便是铺桥架路,到时好打交道。

对此阴二娘也不好揭破他。

毕竟这是老大嘛。

众人分别上路。

但是吧,这深山僻壤,没有官道,只有错综复杂的小道,有人道,也有兽道。面对如此之多的路径,除非是本地人,初至于此的都会发懵。

转圈圈,那是常有的事儿。

阴二娘气得没办法。

她舞着手中的地图跳脚叫骂。

“这是什么破路,这是什么地方,垃圾,统统都是垃圾!啊啊啊——”

正在女人发狂的时候,一个人路过。

“大姐,我看您叫啥嘞?”

阴二娘一顿,看到这个路人,背着一个背包,赤着一双脚,年龄不大,大约十五六岁左右。

“啊,我,嗯,我迷路了,你好像是住在附近吧?能告诉我你住哪儿吗?”

少年有些犹豫。

时局不好。

人在外边,一个不好就会招惹到什么麻烦,他虽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也不想给自己的地方招惹灾祸。

“好吧。”

阴二娘掏出了一根棒棒糖。

油纸包的。

是阴二娘平时的小甜品。

虽然阴二娘其实可以付钱,但她觉得对于这么一个孩子,棒棒糖比钱更有吸引力。

毫无疑问,她是对的。

“谢谢姐姐。”

男孩喜滋滋地把棒棒糖塞嘴里。

糖带来的甜味儿让他放下了警惕。

一个肯给他这么甜的糖的大姐姐又怎么可能是什么坏人呢。

“现在能告诉我,你是哪儿的人了。我只是想辨别一下方向。”

“我?鹅村的,我叫提木拉布。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鹅村?哦,太好了,我就是要去鹅村的,我叫阴二娘,你叫我阴姐姐就好了。”

提木拉布笑道:“那中,我带你到村子里去。”

要说别的,提木拉布还不敢肯定。

但带人去村子里,那他是不怕的。

那是鹅村。

在那村子里,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

有了提木拉布带路,也就轻松了很多。

阴二娘忽然发现,提木拉布身上带了布包,一直背着。

“提木拉布,你这包里是啥玩意儿?”

提木拉布哦了一声,把布包打开。

“是这个。”

从包里探出了一只鹅头。

感觉这布包子里是一只鹅呢。

“鹅?你们鹅村人人都有鹅吗?”

提木拉布道:“不是,我们的鹅只是出村才带着,村外山林的毒虫什么的多,有了大鹅就不用怕那些了。”

阴二娘好奇道:“这鹅这么神奇吗?”

提木拉布骄傲的道:“当然不是啦,只有我们鹅村的鹅才有这个本事,周围外村的人想要在外面肆意走动,就得买我们村的大鹅。”

阴二娘笑着道:“那我们也要买,可以吗?”

提木拉布理所当然道:“可以呀,我们这有钱就能买到。”

一路,说说笑笑。

阴二娘等人来到了鹅村。

这鹅村,的确繁华。

至少和一般村子比有一种特殊的干净。

地面是碎石子加细沙铺陈的。

路边街角到处都是束好的鲜花。

人们往来,衣着干净簇新。

市集也十分热闹,买和卖的到处都是。

但,阴二娘感觉这里的气氛——不对。

可不是么。

方今之天下,乃是乱局。

到处不是在打仗就是在闹饥荒。

新朝和军阀不是在拉壮丁就是在征赋税的路上,无一不是把老百姓往死里逼。

人民破衣烂衫食不果腹,更有卖儿卖女者是比比皆是。

一句话,此时普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老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只有少数知识分子商人地主买办军阀才过得好一些。

可这鹅村却好端端的,一副世外桃源的模样。

和外间的整一个天下比差别太大了。

这当然奇怪了。

想想,那些新朝的官员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样的一个富庶的地方,不来掠夺呢?

还有,本地的地主恶霸呢?都改善从良了吗?

耳边。

提木拉布还在炫耀地说:“怎么样,我们鹅村不错吧!”

阴二娘笑道:“是挺好的。”

这时,一直不怎么说话在旁边倾听的麻三问了:“你们这,归谁管啊?”

提木拉布不假思索道:“村长啊。”

麻三道:“我是说,城里的税官不下来么?”

“税官?我们这里没得税官。”

“为什么?”

不要说麻三了,就是阴二娘也十分的不解。难道新朝不知道这样一个地方吗?

新朝初立,处处缺钱,国家甚至要向西极诸国借款,税官到处加派抽税。有的地方收税都收到九十年后了,要不怎么会天下大乱呢。

你把老百姓的税收到几十年后了,老百姓还剩下什么,可想而知。

这也是阴二娘和麻三的疑惑之处。

倘若新朝知道了鹅村这么富庶的地方,会仁慈的不收高额的赋税吗?

提木拉布毫无心机,或者说毫不在意的说道:“不知道,没有就是没有,反正我从来没见到有人来收税。不过我听说别的地方收税收得很厉害呢。”

这就是一个迷迷糊糊的傻小子。

他享受了这里的平安无事,却根本不考虑为什么就这里一直平安无事。

阴二娘想既然暂时问不出来,先办正事要紧。

现在,聪明如她,已经明白,张爷说的那个高人,肯定是鹅村里的人物,只是看样子,这鹅村的人一出门就带上鹅,也不知张爷遇上的那个是哪一个。

这不好找啊。

“对了,你们这儿的鹅呢,我们需要买鹅。”

“哦,对,买鹅,要不你们先去我家吧,我阿娘做菜可好吃了。”

“呃,这个,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好了,来,这是你的辛苦费,你应得的。如果能买到鹅,那右是帮到我们大忙了。”

麻三连忙打断。

一千多号人搁路上,知道这一千多人一天下来要吃多少喝多少。

现在是在和生命奔跑啊。

“那好吧,”提木拉布道:“我带你们到三哥那拿货。”

“三哥是谁?”

“三哥就是三哥呀!”

阴二娘和麻三一起苦笑。

这个三哥在提木拉布嘴里有多了不起。

但实际上,他住在村里的一座土窑里。

位置倒是比较高。

在屋后,养了一大群的鹅。

养这些鹅根本不用费力。

在鹅群中有一头鹅带着群鹅。

一天亮就自己主动出去找食吃。

它们迈步踏出了村子,如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所过之处,虽不敢说寸草不生,但能吃的它们大约都不会放过。

鹅是杂食动物。

草也好,肉也罢,基本上人能吃的它们大多都能吃。

特别是吃一些小虫子。

在鹅村,没有人会向这群鹅动手。

在村外,也没有外地人敢动这群鹅。

鹅本身就有一定的战斗力。

更何况鹅村的鹅比普通的鹅还要性烈三分,擅斗三分。

倘若有人敢动这些鹅,下场大约是不太妙的。

提木拉布指着后院的鹅道:“看,这就是俺们村的鹅!”

然后更是对窑洞里叫着。

“三哥,我带人来买鹅了——”

他一连叫了好几遍。

终于从那窑洞里发出不悦的声音。

“知道啦,我出来了。”

说话间,人来了。

门帘子一挑,一个人从里面出来。

这人一副少年模样,但他的眼神,却透着沧桑。

轻轻一瞥,他道:“小鹅五十,大鹅六十,老鹅八十。你们要哪种,要多少?”

阴二娘和麻三二人瞠目结舌。

麻三道:“不是,你这什么鹅,这也太贵了吧?还有,这鹅怎么越老越贵?大鹅贵我也就不说了,老鹅比大鹅贵又是什么道理呀?”

这个年轻的三哥淡淡看了一眼麻三。

他对提木拉布道:“你搞什么,带两个棒槌过来,自己跟他们说清楚去。”

提木拉布抓抓头皮道:“咦?我没说清楚吗?我们鹅村的鹅那是和别的村子不一样的,人有买我鹅村的鹅就是为了安全上路的,可不是为了吃的。”

麻三道:“搁外头带上你们这个鹅有什么好处?”

提木拉布道:“当然是防虫避蛇了。我们这里,山多林茂,这草丛子里有很多虫子存在,带上我们的鹅,至少地上没有小虫子往你腿上爬了。”

阴二娘道:“行,我们买了,先买两只试试效果。”

然后。

尴尬了。

阴二娘从胸口摸到大腚,掏来掏去只有十几块钱。

麻三摸出口袋。

往外一倒。

除了小角子,小毫子,就是二三块的光洋。连五十块的一半也没有。

阴二娘和麻三面面相觑。

这二位,都是头,身上不是说不带钱,但一直都疏忽了。头儿嘛,怎么可能一直把钱带在身上,自己掏钱多累,当然是让别人掏了。再说他们此行出来是干大事的,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死了,便宜别人吗?就算带多了钱,荒野之地上哪儿花去。

麻三道:“钱应该是贵五管的,再说出来带的多是物资,正常谁想到还有这花钱的时候。又不是上集市逛街。”

阴二娘道:“得,先找掌盘子,看贵五那手里钱够不够。”

二人连忙找理由离开。

倒是提木拉布跟了上来。

他一副好心模样的说:“哥姐,要是钱不趁手,这么滴吧,你们把我的鹅带上用,用完了还我就成。”

阴二娘连忙道:“不是,我们只是不习惯往身上装钱,钱带少了,不过我们已经找朋友带钱来了,事前也没想到你们这儿的鹅那么贵啊。”

提木拉布笑道:“鹅贵是对你们外地的人,我们本地的没那么多事。”

麻三看他笑道:“真是个傻孩子。”

这个提木拉布,要不是没人管,早给打烂大腚了。这种事是能对外人随便说的吗?到底是多么的没心没肺,才会把这话说出来的。

当然这事挑破了也没关系。

懂的都懂。

地下潜规则到处都是,无处不在。

阴二娘拒绝了提木拉布的好意。

这孩子既然已经这么傻了,就不能把他给坑死了。

她放出了身上的一只寻踪虫。

小飞虫子是古降术的一种,用蜜蜂培养成蛊,这才能制造出寻踪虫,也叫迷路蜂。意思是迷路了就把这种蜂放出去,用它来找寻生路。

这小蜂虫飞出去没多久。

也就二三天功夫,张爷来了。

他风尘仆仆,满面沧桑。

为了遮掩这一切,他还掏出了一副蛤蟆镜戴上。

在鹅村之外,张爷迎向阴二娘和麻三。

他给三人都抱了一下。

抱阴二娘轻一些,抱麻三重点儿。

“我刚到桐树村就发现不对了,找一圈我确定人应该不在,就往你们这边来了,没想到走一半你们就发蜜蜂来报信了。”

张爷说着把装蜜蜂的盒子给了阴二娘。

阴二娘道:“我不确定是不是那个人,看意思是的,还要掌盘子你来确认一下。”

张爷笑道:“应该差不了,来,和我说一下你们和那人见面的事儿。”

麻三说话了。

“那人是个看起来年轻的男子,他住小土坡的一个窑洞子里,在窑洞后面是一群他养的鹅。不过,价格比较高。小鹅五十,大鹅六十,老鹅八十。”

张爷一笑。

“有意思,显然我们没带足够的钱。”

麻三道:“这谁能想到呢?哪知道出来这一趟还要买东西,哪知道这里的鹅还那么贵。”

张爷看看贵五。

“我们有多少钱。”

贵五摸摸腰包。

“大概几十块,但不会超过五十。”

这很正常。

一个人,哪怕是经常用钱的人,带在身上的钱也不会超过十块,也许二十,这已经算到顶了。

往身上装五十块光洋,这和带一笔巨款上街是一样的。

简直就等于在大吼来打劫我啊一样。

这点钱,买不了几只鹅。

阴二娘道:“掌盘子,我们的钱不够,怎么办?”

她说是在问怎么办,其实已经把刀拔出来了。不要奇怪。这就是江湖,一言不和就会拔刀子。

而阴二娘对此十分了解。

她的师父蜂娘子就吃够了这方面的苦。

张爷想了一下,他笑笑道:“不必如此的,如果这个人不是那个人,我们搞他有什么意思?如果这人是一个高人,那麻烦了,你们掏刀子等于是得罪了人。”

麻三道:“那我们怎么办?”

张爷暗中摇头。

当山子——指山里不是土匪的土匪。当得太久了,习惯了,满脑门子的都是江湖黑道上的想法。好像不用刀子就不会做事了。

“当然是要好好的上门拜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