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子怒气冲冲地走出草庐,见到正泰然自若赏星的江河,顿时更是气闷。
“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我那徒儿竟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放着仙途不顾,还想和你做一世的凡人。”
“你的徒儿?”江河微微挑眉看向他,眉目间是毫无掩饰的嘲笑。
天机子脸色铁青,“他是老夫命定的徒弟,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一定会是!”
“一千多年不见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无耻啊。”江河为他鼓了鼓掌。
天机子眯起眼睛沉声道,“你是怎么离开那里的。”
“睡醒就到了纷纭境外。”江河倒是没有说谎,她确实是一觉睡醒就到了纷纭境外。
“莫与老夫说笑。”
“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我,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天机子脸色一变,“就算你逃出来又如何,以你现在的修为,老夫随时可以将你扔回纷纭镜。”
江河对着他摊摊手,“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现在就把我扔回去呢?”
她扶着下巴假装思考着,“哦,我明白了,你是害怕现在把我关回去,你那命定的徒儿就渡不过情劫了,是这样吗?”
天机子怒喝:“你这妖女,你不过是在利用他混淆天机逃过天劫罢了,何曾对他有过真心!”
江河却是浑不在意,“是又如何。”
天机子只恨不得能一剑斩了她,可确如江河所说,宗静山的情劫落了在她的身上,还得由她来斩断因果,否则这代道子仍将重蹈覆辙。
天机子颓然地坐下,“他已为你如此,为何你就不肯放过他。”
江河只觉得冤枉,她费心竭力要替宗静山渡过情劫,怎么就成了她不肯放过他了。
“我无意与他纠缠,若你能带走他,我绝不阻拦。”江河摸了摸发髻,竹笄尚在发间,还好没有弄丢。
“绝不阻拦?”天机子冷哼,“他如今一颗心都系在你身上,怕是带他去到天边也要回来见你。”
“要不你杀了我也行啊,反正我现在也不是你的对手。”
江河笑意盈盈,天机子却陡然生出一身寒意,他别过眼去,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下去,“老夫在与你说正事。”
“他这一世可是受了不少磨难,你们为什么到现在才找到他。”江河看向天机子,眸中之光比夜色更深些。
天机子僵了一瞬,叹息着,“你以为老夫不想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他吗,是有人搅乱了星相,直到四年前老夫才推算出了他可能出现的位置,一直在此等待。”
江河笑得快要直不起腰,“我看不是有人搅乱星相,是你老眼昏花看不见东西了吧。”
若说推演天机,修仙界中有谁能瞒得过天机子的眼睛,只不过这时机未免太凑巧了些,倒像是有人故意将宗静山送到她眼前。
“你!”天机子怒振衣袖,“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江河的笑意淡去,“老东西,你一个身外化身在此,就不要大放厥词了吧。”
天机子几乎就要拔剑,但还是生生忍住了,“宗静山之事,你究竟要如何。”
“我可以助他渡过情劫,作为交换,在我修为恢复前,他要为我遮蔽天劫。”江河凝望夜空,声寒若冰。
“你想要在纷纭境外恢复修为,这绝无可能,你以为我会放任你祸乱修仙界吗!”天机子猛地拔高嗓音,双眼布满血丝,要不是顾忌四方村人的性命,他当即就要灭了江河以绝后患。
见到天机子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江河只觉得好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报仇,还是杀光你们所有人?我对那些没有兴趣,若你不信,我可以对天道立下誓言。”
天机子十分无语,“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拿天道誓言当回事了,你倒不如拿我徒儿的性命发誓来得更令人信服些。”
江河点点头,“那样也行,我在此对天道立誓,若我恢复修为后报复修仙界或是滥杀无辜,就让你的徒儿不得好死。”
天机子只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你要作死干嘛要拉上我的徒儿,他们就是死在你面前也不见得你会掉一滴眼泪。”
江河几乎没有耐心了,她指向山下一片漆黑的村庄,“ 若你怀疑这誓言的真假,我现在就去将他们全都杀光,看看是否应验。”
“你这孽障!”天机子只觉得这辈子所有的火发在了江河面前,见她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天机子丝毫不怀疑江河话语中的真实性。
“你想做什么。”天机子逼视着她。
“我只想拿回我的剑。”江河对着长夜平静地说道。
“这不可能,那把剑早已落入不可知之地,即使是你也没有可能走出那里。”天机子眉头紧皱,眼中是深深的疑虑。
“那是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天机子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冷声道“你既有心取死,老夫自然不会拦你,但在你进入不可知之地前,必须了断与我徒儿的情劫。”
“可。”
两人以掌相抵,算是契约达成。
“记得把他的眼睛治好,总这么瞎着,实在是有些麻烦。”
交易达成,江河睁开眼睛,宗静山正坐在竹椅旁守着她,身上的衣物还带着他的体温。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宗静山对着她温柔笑道。
方才对了半日天机子那张老脸,如今见到宗静山,江河竟觉得有些亲切起来。
“静山,我们可以回家了吗?”江河看向草庐,天机子正冷冷地盯着她。
宗静山对着她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就回家,王道长答应我们,明日去小冬瓜家吃完饭就过来草庐治病。”
“那真是太好了,我想去谢谢王道长。”她很想气一气那个老头。
“既然身体不好,那就早些回去休息。”天机子心中有气却也不好在宗静山面前发作,挥挥手就让他们回去了,转身回草庐前还不忘瞪江河一眼。
江河轻笑,老头子气性还挺大。
等到江河和宗静山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天机子的表情迅速变得阴沉无比,天知道他在看到江河的那一刻心中生出怎样的寒意,若让她知晓......
不,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从山上下来后宗静山能感觉出来江河今日的心情不错,得知心疾能医,自然该高兴。宗静山牵着她的手,两人慢悠悠地朝着山下走去。
“阿江,王道长他想要收我为徒。”宗静山紧紧握着江河的手,仿佛只要他一松开,江河就会永远消失在他眼前。
“是吗,可那老道看上去不像好人呢。”江河不忘调侃天机子一把。
宗静山还是第一次听见江河对谁生出不喜,忍不住笑道,“王道长他为人和善,品性高洁,是受众人敬仰,德高望重的前辈。”
听见宗静山对天机子的评价如此之高,江河松开他的手,“是吗,那我该恭喜你。”
天机子答应他,只要他愿意拜他为师就为江河出手医治,不仅如此,他还答应让宗静山带江河回到仙门,直至她寿终正寝,保她一生平安康健,无病无灾。
感受到江河的怒意,宗静山抬手轻轻抚摸她的鬓发,那里有一支竹笄稳稳地藏在发间。
自蛮牛儿离开的那一日,江河鬓间的竹笄便没有再弄丢过。
江河以为他想要这竹笄,随手便从发间拿下,如瀑的长发散落风中,与夜幕同色。
宗静山轻轻地摩挲着这支竹笄,极为认真地问道,“阿江,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修仙界吗?”
江河语气淡然,“我们原本不就是要一起去修仙界治病吗?”
听见答案的那一刻,宗静山忽然展露笑颜。
士之耽兮,亦不可脱也。
他以为只有作为凡人才能留在她的身边,可他忘记了凡人生老病死皆不由己,只有超脱天地的力量才能让他留住所爱之人。
循着晚风,两人再次踏上归程。
“阿江,你好像不是很喜欢王道长,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你既然决定拜他为师,那他以后就是你的师父了。”想到这里,江河的脸色有些郁闷,平白矮了一辈,竟叫那老东西占便宜了。
“他长得不好看,”江河看向宗静山那受尽天地钟爱的容颜,“没有你好看。”
宗静山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容貌有了可取之处,虽然比较的对象是他未来的师尊,可他心底还是不可避免地高兴起来。
“王道长他长得是何模样?”他也有些好奇修仙界公认的天下第一人是何模样。
“贼眉鼠眼,看上去像个偷鸡摸狗的贼子,总之不是什么好人。”江河说这话难免带上了些私人怨气,身外化身的相貌虽随意了些,可天机子的本相不说多么英俊,却也是仙风道骨,眉目端正,与贼眉鼠眼沾不到半点关系。
“修仙界中多的是道貌岸然之辈,阿江,世人的心性不该依据皮相论断。”江河所述倒是与他年幼时想象的不太一样,只不过有徐阳直在先为例,以貌取人实在是个笑话。
“等你以后亲眼见到他就明白了。”江河也知道自己是存心抹黑天机子,便含糊其辞,不再多言。
“他会治好你的眼睛吧。”
“唔,或许王道长想收一位眼盲的剑修也不一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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