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直直照进来，细小的尘埃在光影里轻舞，西瓜跳上了沙发,一脚踩在沈蕴胸口上,坐下来旁若无人地开?始舔毛。
沈蕴被踩得闷哼一声，没睁眼?，先伸手揉了下西瓜毛茸茸的脑袋瓜子。
“哥,醒了就过来吃早饭吧。”
沈蕴听到有人在唤他，这才迟迟掀开?眼?帘，慢吞吞从沙发上坐起来,揉揉眼?睛。
“我也起迟了。”祁暄拎着外面买的包子和豆浆进屋，“怕你上班来不及，就去买了早饭。”
沈蕴摸到陷在沙发里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他一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有点哑，昨晚他画完图又在祁暄边上候着会儿,等他烧退得差不多了才去睡觉。
祁暄笑笑：“我今天已经算起得比较晚的了,睡也睡不着了。”
“还难受么？”沈蕴问,“昨晚你又发烧又喝那么多酒，把?我吓得不轻。”
祁暄摇头笑笑：“没感?觉了，我身体?很好的。”
沈蕴正?色道：“身体?再好也不行，下次不要喝那么多了。”
祁暄乖巧地点点头：“我听哥的。”
沈蕴忽然想起了什么，挑起眉：“你昨晚喝那么多,不会又去出卖色相了吧？”
祁暄：“……”
这个梗看来是过不去了。
他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就是同?学聚会。”
沈蕴瞥了他一眼?,放过他了。
结果祁暄却道：“哥，我这出卖色相可是独家的。”
“嗯？”
祁暄讨好地笑笑：“也只卖你一个。”
“……”沈蕴道，“你想多了,我才不要。”
他洗漱完，翻了翻包装袋，挑了个鲜肉鸡汁馅儿的，又拿了杯豆浆，坐下开?始吃起来。
两人默默地吃着，祁暄忽然抬起头问了句：“哥，要是昨天晚上换别人在你家门?外，你也会让他进吗？”
沈蕴一愣，想起来昨天似乎祁暄醉意朦胧中也问了类似的话。
这是喝多不记得了？
沈蕴淡淡道：“你猜？”
祁暄：“……你怎么还跟我打哑谜。”
“猜不到就算了。”
“那我要是猜是呢？”祁暄试探地问了一句。
“那你——”沈蕴哼了一声，咬下包子馅儿，“再也别想进我家门?了。”
“哥你这话的意思是我是特别的吗？”祁暄欣喜若狂。
“是啊，你是特别的——”沈蕴停顿了下，“烦人。”
他凉凉地瞥了祁暄一眼?：“就没见过比你更?烦人的了。”
祁暄喜滋滋地喝了口豆浆。无糖的，他却觉得甜。
眼?看着到上班时间，沈蕴换好衣服出来，拎上包准备出门?。祁暄也慢吞吞走?到了门?口，跟他挨着前后脚出门?。
等电梯时，沈蕴盯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楼层数字，突然对?祁暄道：“你别再没头没脑跑过来了，我过两天要出差。”
祁暄愣愣地看着沈蕴，电梯门?打开?，他还杵在原地。
“电梯到了。”沈蕴见他跟呆头鹅一样傻站着，提醒他进电梯。
祁暄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沈蕴瞥了祁暄一眼?，淡淡道：“不是躲你，我真?的要出差。”
祁暄听到这话，眸光微闪，抿直的嘴角终于翘起些弧度来。
-
沈蕴把?车开?到所里，接上李新月、杜瑞还有个新实习生，赵工也带了辆车，众人起了大早去高铁站。
一到B市，沈蕴刚下高铁站便开?始考他手底下的人，抽查他们?昨晚做的关于B市新区规划发展和地块现状分?析的功课。
李新月和杜瑞勉强说了个七七八八，新来的小实习生还是第?一次出来调查，不免窘红了脸。
“没事慢慢来。”沈蕴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来现场？”
“来现场才能更?好地结合环境设计出甲方满意的作品。”小实习生一口气说完。
“不仅是这样，这还与城市发展息息相关，尤其是B市这种正?处于高度建设状态的城市，在网上检索到不一定就是现场的地貌，照片和信息都?会有很大的滞后性。”
小实习生点点头，摸了摸后脑勺。
沈蕴租了辆车，带他们?走?一路，指导他们?拍照。他们?的路线经过天海寺，沈蕴还特地停下来让他们?去门?口拍了个照片：“天海寺是著名的古建筑修缮的案例，可以了解下，虽然你们?不做这方面，多接触接触不一样的思路总不是坏事。”
沈蕴看着三个人下车拍照，忽然想起他在天海寺门?口也拍过一张照片。
没记错的话，是他跟程子由的合照，祁暄给拍的。
三个人观光游客似的拍完便上了车，沈蕴的思绪也就此被打断，继续开?车带他们?沿着主干线将B市的新城区逛了个遍，最后才去了跟他们?竞标有关的那个经济片区。
到了那儿，他们?果然发现现场跟他们?原本想象得大为?不同?，道路规划有偏差，周边也有很多新建筑。
晚上收工的时候，沈蕴问他们?想去吃什么，李新月点名了一家B市有名的网红火锅店，一众人便浩浩荡荡去了。
沈蕴依然是受不了B市的重口味，想到上次来的时候还因为?胃炎去挂了水，便绝计一筷子都?不碰红汤里的东西。
其他人吃得热闹，他便一个人默默喝豆浆。他正?随便翻着手机，忽然收到祁老师的消息。
祁老师：昨天碰到你们?陈所了，你来B市出差了？
沈蕴：嗯，项目在新区。
祁老师：刚好我这两天也在B市，你来我家吃个饭吧，你师母前一阵子还跟我唠叨祁暄，我跟她说祁暄住在你家，她叫我一定要请你吃个饭。
沈蕴：老师太客气了，真?没什么。
祁老师：明天中午你有空吗？有空过来吃个饭吧，就在家里，也不去外面弄那些麻烦的了。
祁老师的态度一向是强硬，很少?给人拒绝的机会，沈蕴只好答应下来。
说实在的，他现在有点怕见到祁老师，心虚，把?人小孩儿拐上歪路了。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刘老师做了满满一桌好饭好菜招待沈蕴，弄得沈蕴更?不好意思：“辛苦师母了，其实随便吃点就行。”
刘老师和蔼地笑笑：“哪里哪里，我们?小祁多亏你照顾着。我还一直以为?他在外面租房子呢，上次老祁跟我说他住在你家我还挺惊讶。你们?真?挺有缘分?的。”
是啊，有缘分?到都?被表白了……
沈蕴心虚得背后都?在微微冒冷汗，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刘老师却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终究不是在我们?身边长大的，跟我们?也不亲，他有什么消息很少?跟我们?说，每次都?是我们?问了才说。”
沈蕴：“毕竟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
“长大个屁。”祁老师冷哼一声，“翅膀都?没长硬呢就成天想着飞了。不听老人言，迟早有他吃亏的一天。整天就自大妄为?，一点也不谦虚。”
刘老师瞪了他一眼?，嗔道：“你少?说两句成不成，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
“你别见外啊……”刘老师朝沈蕴笑了笑，“这俩上辈子肯定是什么仇人，总不对?付，说两句就能吵起来，跟□□桶似的。”
祁老师挑眉：“他小时候要是沈蕴这个样子，我吵都?跟他吵不起来。”
刘老师用筷子敲了下祁老师的碗，又瞪了他一眼?：“你就吃饭不说话行不行？”
刘老师转而又笑眯眯对?沈蕴道：“不过我们?小沈看上去从小就是个乖孩子，换我我也喜欢。当然，我两个都?喜欢。”
沈蕴：“……”
吃完饭祁老师有事先出去了，沈蕴本也想告辞，却被刘老师留了下来，说有话想跟他聊聊，还从厨房拿出一盘切好的水果，搁置客厅茶几上。沈蕴盛情难却，便坐了下来。
刘老师松了口气，笑着道：“你祁老师总算走?了……咱们?俩聊聊，说点别的话。”
沈蕴闻言愣了愣，便听刘老师又问道：“小祁在你家住得怎么样哇，有没有给你添什么麻烦？”
“没有没有。”沈蕴摇头，“他挺好的。平时把?房间收拾得也很干净，家务也帮我分?担。”
“那就好，那就好。”刘老师顿了顿，“他……现在还住你家吗？”
“前几天搬出去了，他快开?学了。”
刘老师“哦哦”两声，把?果盘往沈蕴推了推，示意他再吃点儿。
“你们?关系很好吧？我看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挺喜欢你的，你偶尔出差过来，他还跑出去请你吃饭呢。”
沈蕴差点被苹果给呛住。他磕磕绊绊道：“我们?也算是朋友吧。”
刘老师点点头，她目光朝远处看了眼?，说话忽然放慢道：“你想不想看看祁暄的卧室？他的东西我都?还收得好好的呢。”
“啊？”沈蕴愣了下，转念一想，刘老师大概是想找个人叙旧了，加上他也有些好奇，便欣然同?意了。
祁暄的卧室是祁老师家原先就装修好了的，典雅又古朴的米色格调，带点日式简约风。但细细一看，却又处处染上祁暄强烈的个人风格。
迎面便是一面高高的书柜，底下两层排的满满的漫画书，书脊五颜六色。沈蕴弯下腰，手划过那些小册子，发现英文、韩文和日文的都?有，竟都?是些原版未翻译的。
刘老师笑笑：“他是真?聪明，我都?没看见他正?经学过什么日语韩语，就见他一本本买回来看，好像看得一点儿障碍都?没有。我问他为?什么不看翻译的，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就是因为?不想让祁老师知道他在看什么，所以非买原版不可。”
沈蕴也笑了，祁暄这作风倒也确实像祁老师说的那样嚣张，不过是有资本的嚣张。
书架上面是整整一排的推理小说，有爱伦·坡、阿加莎、横沟正?史、绫辻行人……
再上面就是各种类型的社科书，乱七八糟的都?有，祁暄口味还挺杂。
沈蕴环顾四周，祁暄卧室里除了这面书柜以外，其他的便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东西，书桌上也被清理得十分?干净，摆着个有些泛黄的台灯，还有个透明的可以当做夜灯用的地球仪。
“他一直住校，所以家里东西除了书以外也没别的什么了。我只知道他喜欢看书，其他的……”刘老师摇摇头，“因为?他不说，我也都?不了解。”
沈蕴安慰了她两句。
离开?房间之前，刘老师忽然喊住了他，从后面书架上取出一本高中物理的练习册，递给沈蕴。
沈蕴愣了愣：“这是——”
“你翻开?看看。”刘老师平静地看着他。
沈蕴随手翻开?，拨了几页，发现这是一本普通的练习册。
他正?疑惑着，忽然一张纸从练习册里落了下来。
他弯腰捡起来。纸被沿着边缘整齐地叠成两折，他轻轻打开?。
几乎是打开?的一瞬间，他呆住了。
上面一行行重复地抄着一个人的名字。
沈蕴慌乱间仓促地抬头看向刘老师，却像是被人掐住脖子般，一个字也说不出。
刘老师轻叹一声：“这是他高三毕业后抱回来的一堆教材里发现的，我也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