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到熟悉的嗓音,郁听愣了愣,下一秒猛地转身去拿手机。
大概是她动作太大,牵动了右腿上的伤处,她没忍住“嘶”了一声。
听筒里男声的语速忽然加快,连带手机也微微震动着:“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可惜郁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她只看见了自己乌青的膝盖,和手机屏幕上欠打的“充电器”。
郁听:“……”
她没好气地说:“这就用不着你管了。如果先生没有别的事,我——”
“有的,”谈聆忽然打断她,语气恢复温和,“打电话过来,当然是有事的。”
“什么事?”
宸弘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内,谈聆站在落地窗前,目光落在窗外车水马龙的远处。
星星点点的灯光装饰着京岳的夜,也点缀着他倒映在玻璃上、模糊的面容。
他像是笑了一声,深究时却不见半分。
“下周四的邀约,我也去不了了。”
悦耳的女声从听筒里传出,与记忆中的略微不同:“那正好。”
谈聆失笑:“这次算我爽约,下次见面,我会多带一份补偿。”
手机里沉默了几秒,他甚至能想象到对面的她是怎样一副表情。
耳畔与心底,响起了几乎重合的声音。
“补偿就不必了,如果可以,希望先生给我折现。”
“感谢就不用了,不如给我折个现。”
果然,是她的风格。
他不禁莞尔:“总要见过了再说。”
“再说吧,我还有事。”
“好,听雨小姐,回见。”
通话结束,谈聆收回视线,很快又拨出了另一通电话:“下周四什么时间?”
对方忽然被这么劈头盖脸地问了一句,愣了两秒才调笑道:“哟,大忙人有空了?不是说不吃回头草吗,怎么还过来?”
谈聆啧了一声:“少废话,直接把时间地点发我手机上。”
“我们到时候直接去接你不就行了。”
“不必,你们先去。”
对方拖长语调哦了一声:“打人家一个措手不及?”
“……许礼商,你一天都在想什么?”谈聆无语道,“不说了,我还有工作。”
许礼商爽快应下,临挂断前又壮着胆子揶揄道:“浪漫邂逅,我懂,惊、喜!”
责备没有出现,反而是长久的沉默。
许礼商愣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他尴尬地啊了一声,讪讪道:“那什么,晚晚叫我呢,我先挂了,周四见。”
话音未落,他便急急忙忙挂断了电话。
谈聆静立在落地窗前,眼眸晦暗不明。
他在心底重复着“惊喜”,思绪却不可控地飘回了七年前。
隆重的二十岁生日,流光溢彩的展厅。
震耳欲聋的音乐,弥漫混杂的烟酒味。
然后惊喜变成了惊吓,生意之交老死不相往来。
再后来,他们在雪夜里无休止地争吵。
也是那个雪夜之后,他再也找不到郁听了。
说出去大概没人会信——
宸弘的现任CEO,当初是被初恋甩了。
透明的玻璃窗上,俊美矜贵的男人闭了闭眼,肩膀和胸膛因呼吸而浅浅起伏。
片刻后,他眼皮轻掀,一切重归平静。
谈聆转身走回办公室,继续处理今天堆积的工作。
而远在忒里斯庄园里,郁听简单吃了点宵夜,又一头扎进书房,继续嗑剧本。
方可害怕她又废寝忘食,坚持要跟着一起进书房。
郁听拗不过她,只能妥协。
方可陪郁听在家闭关了四天,一直等到周四,梁缇来接人的时候,两人才见到了一回太阳。
梁缇看着沙发上排排坐的两人,挑着眉来回踱步:“你们俩,修仙去了?”
倒不是她俩状态不好,而是浑身上下的气质……有种要得道成仙的感觉。
方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我们有好好睡觉,没有熬夜……”
郁听伸手撸了把她的脑袋,半开玩笑道:“明天给宝贝练个洗髓丹。”
梁缇:“……”
一整个大无语。
她催促道:“行了,赶紧收拾收拾,下午三点还要赴约。”
“安啦宝贝。”郁听懒洋洋地起身,去卧室化妆挑衣服。
方可来的时候没带衣服,就先跟她们告别,独自回了家。
郁听化妆的速度很快,浓颜系的五官让她更适合牛血色口红,敞开的西装外套里,修身的抹胸侧高开叉长裙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曲线,明艳又性感。
脚下踩着十二公分的亮面细高跟鞋,往旁边一站就是气场全开、飒气满满的御姐。
“走吧宝贝。”郁听伸手搭在梁缇肩膀上,大波浪卷从肩头滑落,带起一阵香风。
她今天用的是Rosiness家一款叫Hozidina①的香水,前调像冬日里冷而甘甜的雪,中调像绽放在雪中的蔷薇花,尾调渐渐淡化发苦,像雪融后露出一片草地。
与R家其他香水相比,这款香水实在小众,因为它的味道过于凛冽,总给人一种置身于冰雪之中的感觉。
巧的是,郁听恰好喜欢这一点,甚至为此搭配了一整套妆造。
梁缇是直接从公司开保姆车过来的,司机也是熟手,绕远路去到了约好的地点——析园私房菜。
郁听没想通为什么要三点来吃私房菜。
等进了包厢她才明白过来,人家是来这儿喝茶的。
包厢是仿古风格,Mr.Alan和许礼商坐在飘窗的茶桌两侧,有说有笑。
见她进来,许礼商立即笑着同她打招呼:“郁小姐,好久不见。”
郁听微微颔首,说着场面话:“好久不见许先生,代我向尊夫人问好。”
“会的,晚晚总跟我念叨你。”许礼商邀请三人落座,“菜已经点好了,口味偏清淡,希望喜欢。”
包厢中间摆了一张八仙桌,许礼商和Mr.Alan坐在一侧,郁听和梁缇坐在另一侧,服务员很快上了几道精致的私房小菜。
桌上没人动筷,郁听就安静地坐着,梁缇从私房菜做切入,跟Mr.Alan攀谈起来。
一个话题结束,Mr.Alan忽然问:“郁小姐今天用的是Hozidina,对吗?”
作为代表国外总部的负责人,能认出自家香水并不奇怪,郁听点头肯定。
“不错的眼光!我也喜欢这一款。冬雪中盛开的红蔷薇,就像今天的郁小姐。”
“我的荣幸。”郁听颔首致谢。
旁边的许礼商从上菜开始就在看手机,等他们这边一轮聊完,他才开口道:“抱歉,我出去接一个人。”
郁听有点懵,不是说好了只有两个人?
目光无意中扫过桌面时,她忽然反应过来,到现在还不动筷,似乎就是为了等人。
面试方要来新的人,公事没办法继续,郁听坐了片刻,也起身道:“失陪一下。”
她从包厢出来,找服务员问了洗手间的位置,一路找了过去。
她体质特殊,皮肤上特别容易留痕迹。四天过去,她膝盖上的乌青颜色还是很深。
这条高开叉裙刚好能遮挡住伤处,但同样会把药蹭掉。她就是来洗手间涂药的。
洗手间里熏了淡淡的檀香,与身上的香水味并不冲突,郁听涂好药出来,站在水池边清洗手上的药剂。
那点磕碰不碰还行,一碰就疼得厉害。
她微微蹙起眉,想换换身体重心的位置,却因为要时刻做好体态表情管理,只能选择强忍着。
为了缓解疼痛,她回包厢时走得很慢。
拐过转角,旁边的包厢门忽然打开,一个端着餐盘的服务员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幸运地躲开了餐盘,却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处。
郁听脸色微变,伸手扶住了旁边的墙。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您没事吧?”服务员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受了伤,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急得语无伦次。
郁听缓了两秒,露出一抹安抚的微笑:“我没事,你快去忙吧。”
“真的很抱歉!”
目送着服务员离开,郁听笑容微敛,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右腿上。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来,确定没什么事以后才轻轻踩了下去。
随着力道加重,伤处开始隐隐作痛。等左脚完全离地,她发现还算可以忍受,便长长地松了口气。
起码回包间不是问题了。
她将抬起的左脚往前落下,几乎在着地的一瞬间,前方忽然传来一道冷淡的男声:“腿怎么了?”
郁听闻声抬眼——
五米外的走廊尽头,西装革履的男人踏碎横穿满堂的阳光,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他在她面前停住,淡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犹如冬日霜雪。
他重复道:“腿怎么了?”
郁听还愣在原地,没回过神。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谈聆——不对,许礼商说要去接人,所以他接来的,其实就是谈聆?
她微微仰头,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一时忘了回应。
这是她第一次在没有任何伪装的情况下跟谈聆见面。不是【听雨】和【充电器】,而是郁听,和谈聆。
是曾经的恋人,是阔别多年的前任。
“我……”郁听张了张嘴,木讷的表情尽数落进了谈聆眼里。
谈聆没耐心再问,而是直接摸出手机来打电话:“再帮我开个包厢。不过去了。”
郁听站得远,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她只能根据谈聆的话去猜。
只是还没等她猜透,通话便已经结束。
揣起手机,谈聆的脸色并没有好转,依旧遍布阴霾。他忽然上前一步,弯腰将郁听打横抱起来,转身往别的包厢走。
郁听:“???”
郁听:“!!!!”
“谈聆!你疯了?!”
这要是被人拍了发到网上,她的职业生涯还要不要了?!
郁听挣扎着要下来。
不料谈聆的手臂却越收越紧,将她身上的西装都压出了褶皱。
“别动。”他喉结一滚,出声低哑得厉害,直视前方的眼眸里满是凌厉。
可惜他吓不到郁听。
郁听直接伸手抓住了他的领带。
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喉结,谈聆脚下步子猛地一顿,下一刻,一种浅浅的窒息感涌上了头——
郁听勒紧了他的领带。
作者有话要说:①自创的英文单词,香水也是瞎编的,不必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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