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骷髅报仇(四)

们尹文将军的床上,哈哈……”

天狼国的人还在叫嚣着什么,此时的城楼一片低气压,每个人都弓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我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即墨辰的神色,可他却没有我想象中的愤怒,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如水,如果非要说他现在是什么表情的话,那就是没有表情。

见我在看他,他也回头看着我。“热闹别看的太过了,小心摔下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雷到了。

“要不要看射箭表演。”

呃?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即墨辰已经从一名守城士兵的手中拿过一把普通的弓箭。只见他拉开弓箭,作出瞄准的样子。

他不是想要射下面的天狼国士兵吧?如果是别人射着玩倒也没什么,但如果是即墨辰,射不中必定会影响到宸军的士气。不止我,在场的其他人都很惊诧于即墨辰的行为,除了一个人——於陵曜自信满满地看着即墨辰,眼里闪烁着骄傲的光亮,灼热而刺眼。

难道他对即墨辰……我在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只听到破空声,箭已经离弦而去,速度极快。我甚至看到箭与空气摩擦产生的火花。箭并没有射向天狼军队的前方,而是朝后面飞去。大家的表情更加惊诧了。就连天狼军中站在前面的人也开始抬起头来望那支箭,他们大概也在怔愣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那箭射向天狼军的中部,等他们发现箭的意图时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它的速度太快,快到所人都还没看清,它已经刺穿了马上那人的喉咙。那人的身体在冲力的作用下继续向后退去,直到挂在那面帅旗的旗杆上。

“咔嚓”一声,那面帅旗便倒了下去。明明隔得这样远,我却似乎能听到那声脆响,就像拧断人脖子的声音。主将已死,天狼军顿时一片混乱。

城楼上先是一片静默,接着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即墨辰站在城楼的最高处,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与疏离。夕阳给他的轮廓染上一层金边,宛如神祗。所有人都跪下高呼万岁!那声音响彻山河。我站在那里,总觉得自己此刻也应该跪下顶礼膜拜。他却回过头来,对我温柔浅笑。

直到很久以后,我与那个人分割,却依然无法忘却这幅画面。

三天以后,宸国终于出兵应战。三军列于阵前,两翼居于高处的山丘,呈合围之势。即墨辰坐于城楼之上亲自指挥战争。天狼军因前日受辱,此时也是急于想和宸军分个高下,双方均是互不相让。传闻天狼军的主帅尹文澹在听到负责叫阵的将领被杀时,竟恼羞成怒,拔剑刺死了前来通报的士兵。听说被即墨辰射杀的正是他唯一的侄儿。

天狼军已经开始击鼓,士兵的喊杀声此起彼伏。有将领向即墨辰请求击鼓,即墨辰只是瞟了一眼天狼军队的方向说:“再等等。”

天狼军开始第二次击鼓,又有人上前请求击鼓,即墨辰这次连眼都懒得抬一下,只是用手支着头闭目养神。上前的那人吃了闭门羹,有些悻悻然。天狼军第三次击鼓的时候,再也没人当出头鸟了,有了前车之鉴,每个人都保持沉默是金的人生哲理。

即墨辰替我拢了拢被风吹乱的披风,然后对於陵曜说:“击鼓!命前锋列锥形阵出战。”

於陵曜得令后立于城楼的高台上挥动手中的军旗,三军开始击鼓,先徐后急,很快鼓点犹如骤雨一般侵袭整片大地。

听到鼓声后,前方骑兵立刻列锥形阵进攻。於陵曜转换挥旗的方式,鼓声立刻慢下来,又以另一种鼓点响彻大地。后方步兵列方阵前进,辅助骑兵的进攻。当步兵进入天狼军腹地时,隐于山丘的侧翼部队立刻从两侧夹击。

即墨辰果然是善于用兵之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孙子当年就说过这种作战中的细节往往被用兵之将忽略,即墨辰竟然对此了如指掌,可见其心思之缜密。

“回去吧!”

回去?此战还未结束,他就要离去?

“旗帜萎靡,天狼必败!子都可留一缺口让其逃散,切不可把疯狗逼急了。”

“臣遵命!”

即墨辰牵着我的手在战争还没结束的时候离开了城楼。

傍晚时於陵曜来向即墨辰禀告今天的战事,他已经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排斥我在场这个事实了。

“陛下,果然料事如神。陛下走后不久天狼军就呈现溃败之势。子都按照陛下的吩咐给他们留了一个缺口逃散,不过那里是一片沼泽地,等他们再回到大本营恐怕早已伤亡惨重了。”

我的嘴角抽了抽,果然这两只都很腹黑。即墨辰故意留一个缺口,怕天狼军狗急跳墙奋起反抗,反而使宸军受挫。於陵曜故意留的缺口却是沼泽地,能够活着的都是九死一生。看来此战即墨辰只是想挫一挫对方锐气,并不是真的生死对决。

“子都可派兵在城外驻扎,逐步将天狼军逼退到陵兰盆地,然后且战且退,将伏兵隐于山林中,待一切就绪朕会亲自决战于尹文澹。”

我惊讶地看着即墨辰,这不是一场国家保卫战么,只要逼退敌军就算是胜利了。为什么我现在感觉这场战争已经演变成一场即墨辰扩张自己野心的侵略战了。就连於陵曜也有些惊讶于即墨辰的决定。

“陛下所言虽是妙计,但此时天狼与勾行、墨逸两国结盟。这两国虽小但正好位于陵兰山脉的两侧,如果我们隐伏兵于山林即使不被发现,作战时也会受到他们的牵制。”

“子都难道忘记朕曾说过,三国表面上结盟,实则面和心不和,只为自己利益作想。既是利益的联盟,我们也晓之以利,逼之以威,必能使两国屈服于宸。”

於陵曜考虑了一番,还是犹豫着说道:“臣私以为完全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只需将天狼军队击退,其余两国必不战而败!”

“朕不喜欢乱嚼舌根的人,所以必取尹文澹项上人头!”

!!!原来即墨辰并不是他表面上那样不在乎那些话。如果尹文澹知道即墨辰是这样锱铢必较,他一定会很后悔自己曾说过的那些话吧!

从那日之后我就没有再去城楼上观战,而是在邺城里瞎逛,然后我就相信了一句俗语,流言这东西果然是很可怕的。即墨辰来到邺城不足十日,这里的街头巷尾却开始流传晟睿帝迷恋男宠,与其朝夕不分;宸宫甄贵妃早已失宠;还有该男宠奇丑无比等传闻。我的嘴角抽搐了好久,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我真的有那么丑吗?

流言当然是覆盖广泛的,比如它已经走出国门,面向国际化。除了我和即墨辰那一段,就属尹文澹被传得最厉害,成为邺城百姓茶余饭后的消遣。传说他长的奇丑无比(好吧,我承认传闻中的人不是极美就是极丑的);传说他权势滔天,把持朝政,权力甚至超过了他的哥哥天狼国君;更有甚者说天狼国皇储是他与嫂嫂偷情生的。

看吧,流言果然很可怕。

琼琚

在我的脑海里从来没想过两军交战还有奸细这种说法。可是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到我还来不及反应,即墨辰就已经为我受了伤。

我只是不小心用手里的卷轴碰掉了那个人的帽子,仅此而已。周围变得安静,所有人都怀疑地看着那个掉了帽子的人。他却满脸怒容地从怀里掏出匕首刺向我,一切都太快了,而且莫名其妙。

有人从背后抱住我转了个身,然后我听到匕首扎进肉里的闷响,再然后那个掉了帽子的人身首异处。后来我才知道,只有天狼国的人才会有那种卷卷的头发。

即墨辰受了很严重的伤,那把匕首刺穿了他的肋骨,扎在离心脏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别院里一如往常的静谧深严,只有在主卧房里才能察觉出异常。太医们眉头深皱,紧张地为床上那人拔出匕首,清洗伤口,缝合包扎。一切都静谧无声,除了婢女们进出时细碎的脚步声。

待一切结束,房间里只剩下我、即墨辰和於陵曜三人。即墨辰本就白皙的脸庞看起来更加苍白透明,就像是正在阳光下一点一点蒸发的泡沫。

他朝我温柔浅笑。

“过来。”

我看着那只伸在空气里骨节分明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到那只手上。我看见他脸上的笑一点一点绽开,颜如舜华。

“此事切不可对外人张扬。”即墨辰转首对旁边的於陵曜说。

“臣明白,但臣恳请陛下在别院好好养伤,将陵兰决战之事交由臣负责。”

即墨辰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子都过虑了,这点小伤于朕并无大碍。”

“既然陛下主意已定,臣也不敢妄想去改变什么。但请陛下以天下苍生为重,取琼琚疗养身体。”

即墨辰的脸上有些隐隐的怒气。“朕说过朕并无大碍,你先退下吧。”

於陵曜脸色不愈地离去,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双眼里全是杀气。

我远远地就看到站在廊桥上的那个人,他应该等我很久了吧。

“我说过你不要成为他的掣肘!”於陵曜满脸怒容地看着我。他是为即墨辰受伤的事而生气吗?可是这一切都是意外,并不能全部怪我。

“身为一国之君,怎可为他人不顾自身安危。为了你,他不肯用琼琚疗伤。”

琼琚?那是什么?

“琼琚乃生长于雪山之巅的灵药,因为外形像女子的裙裾而得名,能医治百病,甚至能起死回生。此物珍贵无比,早在十多年前就绝迹了,如今也只有宸宫中有少量珍藏,却成为你每日的润喉汤。如果你有一点愧疚之心就劝陛下喝下琼琚疗伤。”

我一下子懵在那里,就连於陵曜是什么时候走的我都未曾注意到。原来我一直喝的就是琼琚么,而他受如此重的伤,却不肯喝一次。

说心里不震撼,那一定是我在骗自己。

虽然别院里只有即墨辰一个主子,厨房里却依旧很忙碌,每道工序都严谨而繁复。我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有一瞬间的停滞,然后才恢复正常。有个身材微胖的嬷嬷有些疑惑地朝我走过来,她应该就是厨房的管事吧。

“小主来这里,可是有什么吩咐。”这里的人并非像宸宫里的人一样势力,在加上前些日子的流言,每个人都对我恭敬有加。

我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她,她打开来看了一下,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虽然琼琚是陛下赐给小主的药,但陛下亲自叮嘱过奴婢,小主每日必须服用此药不可间断,琼琚珍贵,本就没剩下多少了。”

我就知道此事不会那么容易,见厨房内的案几上有用来记录食材的笔墨纸砚,我走过去执起毛笔急急写下几行字:“请嬷嬷分清孰轻孰重,陛下万金之躯,此时又是两军交战之际,修离喝不喝药并无大碍,这些日子也不见好转,修离早就放弃了,这样抱着没有希望的希望反而是折磨。”

嬷嬷沉思了一下,将两张字条都扔进旁边的火炉里燃成灰烬。“小主请回吧,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看着桌子上的一黑一白两碗汤药,嬷嬷应是将琼琚混进即墨辰的药里了,而白色那碗应只是普通的银耳粥罢了。

我将黑色的药碗端给即墨辰,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我是为他好,并没有什么不安的,我不安的是为什么要“为他好”,难道仅是因为他救了我么?

即墨辰半卧在床头,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慵懒的魅惑。他只瞟了那药碗一眼,然后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眼睛,似乎要将我看穿。我的脸微微发烫。

即墨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我略松了口气,伸过手去接药碗却被他握住了手腕,稍一用力就带进了怀里。他扣住我的后脑勺,突然吻住了我的唇,我的脑子霎时一片空白,来不及思考这是什么状况。灵活的舌头抵开我的牙关……

有苦涩的液体从他的嘴里顺着他的舌头流进我的喉咙,我不自觉地吞咽,喉咙里发出“咕咚”的声音,引人无限遐思。

我大概是受了那张脸的蛊惑,竟伸出自己的舌头与那人的在苦涩的药汁里嬉戏追逐。直到吸尽对方口中的空气,直到两具身体都滚烫轻颤。即墨辰才放开了我,眼光朦胧,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知道他的手在我脸上轻轻抚摸。

“我很开心,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这样做。但是我不想再有下次了。”他的手停在我的喉结处,“如果,连琼琚都不能医好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对不起,我从前不该那样对你。”

对不起?!不是我听错,他在说对不起。那声音低沉如水,悲伤无度。我以为我可以尝试着不去恨他了,可是他接下来那句话却让我明白有些人终究是不能原谅的。

“但我绝不后悔对那个人所做的事!”

我才明白我的任何妄想都是对子言的亵渎和背叛。即墨辰与我就像是锁情上的两个同心圆,即使旋转千百年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今晚你去隔壁房间睡吧。”

???

“房间里充斥着你的味道,我怕我会忍不住……我可以等你。”

我瞟了一眼他背上的绷带,伤成这样你还想怎样?

“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留下来试试。”

看吧,这种人果然很不值得同情。

隔壁的房间虽没人住,但每日都是有人收拾的,我过去的时候只是让婢女端些茶水进来就行了。和衣躺下以后,不久便睡去了。朦胧中我又见到了那个白衣男子,他在木槿树下吹奏着那首他父亲教他的曲子,哀婉,凄凉。

子言。

我轻轻地叫,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