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此的。
即墨辰没有回答,只是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只有我知道他攥着我的手因为太用力而在轻微颤抖。大殿里再次变得安静,所有人都看着上位的男子,等着他的回答。
“倾你之所有,举天狼之上下,也不能与他相比。”
清冷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打破了这一室的宁静。
我怔愣在当场,和所有人一样。
浩歌在第二日便离开宸国回天狼去复命了。临走前他对我说:
如果不能相议,便只能相争。
最后的情话(倒V)
那次晚宴过后,我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平淡如水。浩歌走了,即墨辰也没有再出现过,我依旧在院子里守着自己的那一方窄窄的天空。
青岚提着食盒走进来,脸色有些难看,大概又是在御膳房里受了别人的气。从晚宴过后,似乎是受了谁的指使,御膳房的人总是为难青岚,每次带回来的膳食都是些残羹冷炙。
我突然有些后悔带他进来,像她这样的女子值得更好的人生。而不是在这里陪我过着乏味的日子。
“公子,现在要用膳吗?”
“好。”
从躺椅上起身走进去,青岚已经将食盒里的饭菜在桌子上摆放好了,她将筷子递给我。桌上放着一碟素炒青菜、肉末茄子和一碗小菜豆腐汤。我给青岚夹了一块豆腐在碗里,她回我浅浅的笑。
正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小太监走进来说即墨辰要召见我,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有股隐隐的不安在心底蔓延。
我再一次踏足这坐森严肃穆的大殿,它似乎比往常更静谧,空旷的回廊上只能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和我略微缓慢的脚步声。
即墨辰站在窗前背对着我,微风撩起他的发丝在空中飞舞。我看着那萧索的背影心里竟泛起一阵心疼,随即又摇头驱散自己这种可笑的想法。他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对别人露出柔弱的一面。而我,尚且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又拿什么去心疼别人?
没有信念的人总是分外柔弱,以前我还可以念想着自由,现在连自由也不见得就是我想要的东西。我想那时的子言是不是跟现在的我一样,什么都无所谓,人生就只剩撑过去了。他是不是也曾在某一个时候把我想成是他的救赎,而我却将他推向地狱?
我也一直没来得及问浩歌他要相争的是什么?连我自己都看不清了,他就那么笃定我想要的是什么?
即墨辰转过身来,他的手上似乎拿着什么。
“你来了?”
“嗯。”
他将手上的东西小心折好放进箱子里。我很少看到他这样珍视过一件东西,所以就多留意了几眼。
他坐到那张宽大的明黄色椅子上,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放在案几上,修长纤细的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桌沿,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里的流光。我猜不到他要跟我说什么,但是连即墨辰都会犹豫不决的消息是什么呢?心里的不安渐渐扩散开来,那感觉就像当年子言死去的那个夜晚。
他的手指停下来,眼睑微微抬起来看我。
“过来。”
这似乎成了他对我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我每一次听到的感受都不一样。但至少今天我会很顺从,因为那声音里分明带着掩饰不掉的柔弱。
这是他不曾给过我的感受。傲慢的即墨辰,残忍的即墨辰,甚至歇斯底里的即墨辰,可是没有一个他让我觉得柔弱过,也没有一个他让我觉得心疼。
他朝我伸出手来,我走过去,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他紧紧地握住。我常常在想他这样执着于这个动作,是不是还耿耿于怀我在丽春院里没有选择握住他的手,带着些小孩子的任性。
他把我扯进怀里,双手从后面环住我,手指在我的左手无名指上画圈。
“为什么,我觉得就算是锁情也留不住你呢?”
声音很轻很淡,却一字一字落在我心上。
“那天……对不起。”
对不起?我以为我听错了,这恐怕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说这三个字吧。
“即使知道那场设计漏洞百出,我还是选择伤你,我只是太过希望你喜欢陵兰了。直到夕颜殿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直到我身上再也闻不到你的味道,我才懂得没有你,陵兰也不重要。至于甄妃,就原谅她这次吧,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
我听的不是很明白,什么叫没有我陵兰也不重要,可是为什么甄妃就要例外?
即墨辰指了指案几上的白色信封。
“这是子都从邶城发回来的加急信件,你看看吧。”
我愣了愣,於陵曜发回来的信件为什么要我看?即墨辰垂下眼睑没有看我。
邶城?邶城与我有关的除了……
我的心紧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开始颤抖。不要与他们有关,不要,不要……我在心底默念。
白色的信笺纸从手中滑落,短短的一行字在我脑中盘旋:修氏夫妇已于一日前死于城墙坍塌。
为什么我已经祈祷了还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连我最后拥有的都要夺去?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当我在谈及信念的时候从没有想过爹娘,当我在说我的人生只剩撑过去的时候没有想过他们还在邶城受着劳役。虽然我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可是七年的相处并不是幻景,那些感情都一滴一滴在我心里累积。温柔善良的娘,儒雅淡薄的爹,他们都是用真心在疼宠着我这个唯一的孩子。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所以才会把他们抛诸脑后,所以活该这样孤独一个人。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摇摇欲坠,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后面抱住我,支撑起我瘫软的身体。
“抱歉。”
与你无关,为什么要说抱歉?
“我应该早些接他们回来与你团聚。不要觉得你是一个人,我会一直都在。把你余下的生命都交付给我。不,我们要永生永世都在一起。”
永生永世?我可以把这当作是承诺吗?人总是要捕捉点希望,才可以活下去。
“陛下,可以让我去邶城迎回双亲的遗体吗?”
我希冀地看着他。
“我可以让子都亲自护送他们的遗体回京。”
“这是修离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求陛下成全。”我挣脱他的手,笔直地跪在地上。
即墨辰看着我,眼里有闪烁不明的光。
“你想要什么时候去。”
“明日。”
……
“好……”
他将我从地上扶起来,抱在怀里。
“早些回来。”
他的唇贴在我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到我的脸颊上,暧昧的氛围在我们之间蔓延,蔓延……
柔软湿濡的舌舔遍我的每一寸肌肤,燃起一个又一个欲、望的火种。两个寂寞的灵魂仿佛在彼此之间找到了寄托,激情一发不可收拾……
他说,我喜欢你放肆地在我身上留下你的味道……
我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张牙舞爪的丝绣金龙。我下意识地看一眼窗外的天色,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咚……咚……”
这是皇家寺庙的暮钟,难道现在已经是傍晚了?我马上坐起身来,却立刻倒吸一口凉气。下、体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腰也酸痛无力,昨晚他就像怎么都要不够似的,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索求无度,是因为要别离吗?
我缓缓起身,简单梳洗了一番,便从枕下拿出昨夜即墨辰给的令牌,那是可以在宸宫畅通无阻的通行证。
我正准备转身离去,却无意中瞟到即墨辰放东西的那个箱子。是什么让他视若珍宝?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步一步朝那个箱子走去。
箱子并没有上锁,在夕颜殿里没有人会大胆到去翻看即墨辰的东西,所以锁是没有必要的。我伸出手去,缓缓将箱子打开。
里面是一件红色的衣物,看颜色和款式应是女子的。我的好奇心本该止于此的,可是那衣物却给我一种分外熟悉的感觉。这就像是宿命一般,我从箱子里将那件红色的衣物拿出来在手中抖开。当我看到衣角上的那个“甄”字时,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个坐在角落里倨傲的孩子,那个在寒风中瑟缩却不肯露一丝狼狈的孩子,那个因为我去晚了就会很凶地瞪我的孩子,原来你叫即墨雨泽。
这就是甄妃要例外的原因么?这就是你一直待她不同的原因么?我将那件红色的小披风扔到地上,放肆地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我的笑声引来了一直侍立在寝殿外的晴雯,她推开们进来,看到了疯了一样大笑的我以及掉在地上的红色小披风。
“小主这是怎么了?那披风是对陛下很重要的东西,是不准别人碰的。”
我止住笑,回过头去认真地看着晴雯。
“姑姑,帮我交一封信给他吧。”
我在即墨辰的书桌上找来纸笔,迅速地写下两个字,折好交给晴雯。
离别的时候总是在这样的季节。
晴雯握着那张纸推开御书房的大门,即墨辰正在夕阳的微光中批着奏折。
“陛下……他走了。”
即墨辰握笔的手抖了一下,一滴墨滴到白色的纸上,慢慢晕开……
他突然起身,朝殿外跑去,晴雯只来得及看到一闪而过的黄色身影。
昨晚那样的痴缠也不过是想多留你一日罢了,可是还是留不住是吗?
即墨辰的身影在错综复杂的宫墙间穿行。请你再多等一刻,至少让我再看你最后一眼。即墨辰站在宸宫高高的城墙上,只来得及看到夕阳下的古道上绝尘而去的马车。
晴雯登上城楼的时候,只有即墨辰一人孤独地立在夕阳的微光中。
“陛下,这是小主临走的时候留下的信。”
晴雯将那张折好的白色信笺交给即墨辰。即墨辰接过那封信,快速地展开。晴雯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形一震,捏着信笺的手在微微颤抖。
沉默了好久,他才一字一句的说:“废黜甄洁儿的贵妃之位,将甄氏一族贬为庶人,永世不得为官。赐甄洁儿,鸩酒。”
晴雯惊讶地看着即墨辰转身离去的背影,不知道那人写了什么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竟然要赐死荣宠正盛的甄妃!
那张白色的信笺从即墨辰的手上飘落,晴雯看到那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
雨泽。
邶城之围(倒V)
邶城是宸国东北部的一个边陲小城,因为一面是宸国腹地,一面临着北海,所以在海战并不发达的时代,它在军事上并没有多大的作为。在这里的人鱼龙混杂,有被发配边疆的囚犯,也有在战争中俘获的战犯,大多都是些亡命之徒。
我们的马车在狭窄的街道上穿行,周围是拥挤的人群,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味道混在一起时形成的特殊气味。我能从随着马车晃动而一张一合的窗帘缝里看到外面那些陌生的眼睛里都露出敌意的光,邶城大概很少有坐着马车而来的人吧。
小黑被我派去打听将军府的所在,他是即墨辰派给我的侍卫,因为人长的很黑而我又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所以就这样称呼他了。青岚知道我这次出来的目的,所以她一直在压抑离开宸宫的雀跃心情。
小黑很快就回来了。
“公子,已经找到将军府的所在了。”
“带我们去。”
於陵曜应是接到消息,所以当我们的马车一到,他便从府内出来迎接了。但这并不能说明他有多待见我。
“公子,请进。”
他象征性地说了一句,便转身朝府内走去。我自是不会计较,如果连定北候於陵曜都要向人谄媚了,那太阳一定是打西边升起的。
我带着青岚和小黑跟了进去。
虽然我现在的心迫切地想要奔向那里,但我还是强作镇定,先去房里沐浴更衣,洗去这一身的风尘。换上白色的孝服,我才找人带我去灵堂。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衣冠不整的样子,我想让他们看到离儿已经长大了。
灵堂设在将军府的偏院里,正对着门口的方向并排摆着两口黑色的大棺木,里面有一个小丫鬟在烧着纸钱。
见我进来,她朝我微微欠身便出去了。
我站在那两块漆红的牌位前,心里忽然就平静了,仿佛又回到了我第一次见到他们时的光景。
我记得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那个温婉的女子。
“离儿,快醒醒,在这里睡是会着凉的。”
她摇醒在院子里睡着的我。我睁着惺忪的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一身古装的她。
“这孩子又淘气了吧,还不快起来!”
爹手里拿着一本书从屋里走出来,佯装着愠怒却满脸都是宠溺。
因为他们的善良和疼宠,我才可以放下在现代的牵绊迅速地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爹娘,离儿来晚了。”
我轻轻地说,泪水划过我的脸庞。
我想要一个人呆在这里,但是小黑总是寸步不离地跟在我的身旁。我知道那大概是他的职责吧,不过像他这样沉默没有表情的人,的确可以被忽略成空气。
我是后来才决定将爹娘的尸骸安葬在邶城的。他们一生飘摇,应是不喜欢再舟车劳顿、千里奔徙的。邶城虽然是一个鱼龙混杂、民风凶悍的地方,但这里的人却是没有尔虞我诈,单纯率直的。
处理好爹娘的丧事以后,我又在邶城呆了几天。从我进门以后就没有再出现过的於陵曜终于又出现了。
“公子这边的事处理完了就早日回京吧,邶城乃偏僻之地不适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