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河面上,依旧看不到太多船只,如果是肉眼看过去,基本上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
好在许复新弄出来的望远镜,效果已经比最初版的好上太多,透过河面上的水雾,已经可以隐约看到一些河对岸的船只!
影影幢幢,至少有几十艘船。
没有在别的地方,全部是在淮安防线的东线!
见到这些船只之后,沉老爷先是冷静的命令薛威下去布防,然后自己看着河面,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又是淮安,又是淮安!”
“这些狗娘养的齐人!”
沉毅愤怒不已,气的咬牙切齿:“总有一天,今天吃的亏,要统统都还给你们!”
他愤怒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北岸进攻的方向,又是他的淮安防线。
事实上,从八月初沉毅彻底接手淮安防线,一直到今天,三个月时间里,大陈与北齐之间,几乎所有的战事,都是发生在淮安防线里。
主要的战事里,淮河水师只打了一场,就是洪泽湖大战。
而即便是洪泽湖之战,沉毅的沿海都司也是参与进其中的。
而现在,就在大家都以为,今年已经不会再有战事的时候,这些齐人,竟然又开始了一次大规模的进攻!
目标还是淮安!
这用意就非常简单了。
他们依旧笃定,淮河水师不会支援淮安防线,尤其是不会支援淮安东线,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的攻击淮安东线。
而这么个打法,无疑是想要取得一些战果的。
薛威一个激灵,很快反应过来,甚至来不及对沉毅拱手行礼,便直接回头,翻身上马,下去布防去了。
而沉老爷,就站在原处,时不时用望远镜看一看河面上的情况。
随着齐人船只的接近,河面上的水雾已经掩盖不住了。
现在,沉毅用望远镜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河面上有二三十艘齐人的船只。
他看了一会儿之后,放下望远镜,骂了一句。
“不知道这帮畜牲,等这个雾天等了多久!”
说完这句话,沉老爷的目光变得凶狠起来。
“还好,所有的防务都没有懈怠。”
“你们敢死,老子就敢埋…”
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再继续看下去了,沉毅也来到了自己的坐骑上,解下自己的腰牌,丢给了跟了他好几年的随从钟武。
“飞马传令沿淮各个大营,告诉他们,齐人大规模集结靠近,时刻注意迎敌!”
“雾天看不清信号弹,传令各大营,用斥候通信,若有余力支援,直接出兵!”
“不用请示,不用请示!”
沉毅喝了两声之后,钟武便把沉毅的腰牌揣在了怀里,对着沉毅恭敬低头,开口道:“沉公,属下这就去了!”
说完,他骑着马,消失在雾气之中。
而沉毅则是带着剩下的随从,转身朝着河边的驻防大营奔去。
等他们奔到驻防大营的时候,大营已经在薛威的安排下,开始了紧急防御,薛威亲自带人在沿河一点点布置防御。
大营里,没剩下几个人。
当沉毅赶到河边的时候,薛威并不在这里,不过苏定已经赶到,正在更精细化的安排防线。
见到沉毅到来,苏定恭敬低头,抱拳行礼道:“沉公。”
沉老爷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苏定微微低头,开口道:“回沉公,昨天傍晚,河面上就开始起雾了,估摸着齐人就是这个时候开始集结的,因此咱们都没有能够发现。”
“到现在,河面上初步估计,有三四十艘齐人的船只,其中有不少大船,初步估计…”
苏定呼出一口浊气,开口道:“可能有七八千人!”
“而且,北岸的齐人会不会继续增兵,暂时还不清楚,要等到中午,河面上的雾气被太阳照散之后,才能看的分明…”
“八千人…八千人!”
沉老爷有些愤怒:“他们打洪泽湖大营,也不过是八千人,北岸的齐人,究竟有多少人,能让他们敢这样消耗!”
苏定微微低着头,没有接话。
沉毅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然后沉声问道:“咱们这个大营有多少人?”
“没记错的话,应该没有很多人。”
苏定苦笑了一声,开口道:“属下正要说这个。”
“这个大营,是距离齐人这一次突袭最近的大营,只有…”
“只有两个千户营。”
“两个千户营,肯定是不够的。”
“属下与薛将军,已经从其他大营紧急调派人手过来,不过附近的几个大营,能够调派三个千户营就是最多了。”
“这三千个人,要到中午午后才能赶到。”
“至于很远的…”
苏定低着头,开口道:“一来一回,恐怕要傍晚或者晚上,才能赶得到!”
淮安的布防,是沉毅亲自安排的,按照驻防等级,各个驻防大营的有四千人,少的两千人。
很明显,齐人多半是摸准了,这里驻防的人手不多。
两千人抵挡八千人登陆…
只抵挡半天时间的话,靠着地利以及装备,未必就做不到。
但是谁也不能保证,齐人就只有八千人!
此时此刻,沉毅已经在怀疑,他的布防安排,是不是已经泄露出去了…
至少是,已经泄露出去了一部分。
见沉毅沉思,苏定微微低头,开口道:“沉公,方才末将与薛将军匆匆一面,薛将军说,他准备死守此处,坚决不让齐人登上南岸半步。”
说着,他看向沉毅,缓缓说道:“沉公,末将也准备死守在这里。”
“但是您不能在这里。”
苏定欠身,神态恭谨:“淮安防线,需要您主持大局。”
“意思是,让我后撤?”
沉老爷挑了挑眉。
“我又能后撤到哪里去?撤到淮安城,还是撤回建康城?”
“没有那么悲观。”
苏定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开口道:“好在,沉公一直巡视防务,沿淮的防务都没有松懈,这些齐人登陆,并不容易…”
两个人还在大营说话的时候,几声巨大的炮声,在他们耳边炸响。
沉毅与苏定同时看向淮河的防线。
“打起来了。”
沉老爷沉声道。
“是。”
苏定对着沉毅抱了抱拳,开口道:“沉公,这一次齐人学聪明了,他们的船只非常分散,火炮用处不大,薛将军不在这里,末将要出去指挥了!”
“沉公务必保重安全!”
“您在,咱们都司就在,您要是出了事,都司就散了!”
说罢,苏定对着沉毅抱了抱拳,转身大步奔向前线。
这会儿,阳光刚刚刺破厚重的云层,照在了淮河河面上。
河面上雾气翻涌,被照成了一片雪白色。
一片雪白之中,一艘艘齐人的大船,穿破白雾,从雾气之中冲了出来。
一艘大船船舱里,一身甲胃的周大将军,站在一个年轻人身后,有些无奈的说道:“殿下,前线太过危险,您不该来的。”
“南人有火炮,而且颇为厉害…”
“可能会打到船上,伤到您。”
年轻人同样一身铠甲。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周世忠,笑着说道:“大将军,本王是来拿军功的,自然不能不亲临前线,倒是大将军你,实在不应该跟本王同来。”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父皇是一定会怪罪本王的。”
周世忠哑然一笑:“我亲临前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先父执掌征南军的时候,我便一直在前线统兵。”
两个人说了会话之后,他们的船,已经可以看到南岸。
赵楷透着船舱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回头问道:“大将军,你之前说,南人淮安府这一段,是一个文官在守着,咱们攻这里,南人的淮河水师不会支援?”
“即便支援,也只是嘴上支援,装装样子。”
周世忠笑着说道:“南朝人虽然只剩下了小半天下,但是内部依旧斗个不休,用汉人的话说…”
“叫作蝇营狗苟。”
周大将军澹澹的说道:“这个守淮安的读书人,本事其实不小,先前犬子就在他手上吃了大亏,险些没有能逃回去。”
“若是淮河水师能够跟他一心同体。”
周大将军缓缓说道:“想要攻破南人防线,恐怕异常艰难。
”
“汉人就是这样。”
赵楷笑着说道:“满嘴礼法道德,一肚子阴谋诡计。”
“若非如此,我朱里真也不会得了他们半个天下。”
听到他这么说,周世忠脸皮抽了抽。
赵楷看向周世忠,笑着说道:“我没有说大将军你,大将军你忠心为国,已经跟咱们朱里真人没有什么分别了。”
周世忠笑了笑,没有接话。
说到这里,这个北齐的皇子眯了眯眼睛,他回头看向周世忠,开口道:“大将军,这一次咱们要攻破淮安城,占了淮安!”
“哪怕不能够南进,也要占据淮安几个月时间,好好彰显彰显我大齐的威风。”
“顺便狠狠打一打那个南朝小皇帝的脸!”
周大将军若有所思。
“殿下与那位南朝皇帝,似乎年龄相彷罢?”
“我比他…还要年长一岁。”
赵楷笑了笑,目光悠悠。
“只是他命好一些,已经先我许多年,当上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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