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容跪在殿中央,不远处的贵妃榻上,李小仪正侧躺靠着,身上盖了条毯子。
大宫女翠翘在她身边替她吹刚端上来的茶。
“你叫施容?”不知跪了多久,施容听得李小仪开口问她。
“回娘子,奴婢贱名正是。”
“名字不错。是几时入的宫?”
施容如实回答,接着又听得对方问了句。
“我听说,你和明义殿的音昭仪认识,关系如何?”
施容是忽然从含凉殿被带来还周殿的,来找她的人没说其他,只说从今往后她便是李小仪身边的人了,她甚至来不及多问,只知道自己离了掖庭局。
来了李小仪这儿后,对方还未说话,她便先叫着跪了一个时辰。
眼下听得这话,她便恭敬回复。
“奴婢和昭仪娘娘认识,却并不熟。”
不熟?
李小仪倏然一笑。
“不熟你元正那夜专程去拦她辇轿?还不曾受罚。音昭仪那跋扈嚣张的性子,一个不如意便非打即骂,你拦了她的路,她不罚你反倒叫人送你回含凉殿。你说你和她不熟悉,你当我没脑子吗?”
施容俯身跪着,也不反驳,只是坚持说自己和音昭仪没什么交情。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想问。”见她不说实话,李小仪也熄了继续追问的打算,“机会我是给你了,是你自己不抓住,既这么着,日有什么,那也是你自己选的。”
她说着身边的翠翘将吹好的茶盏奉上,李小仪低头抿了口便皱起眉。
“凉了。”
“奴婢去换盏新的来。”翠翘接过茶盏就要退下,李小仪却一抬手,“施容,你来我这儿。”
施容便起身,小心走到对方跟前,低着头等候吩咐。
李小仪看了翠翘一眼,对方霎时明白,直接将茶盏塞到施容手中,“你拿着,我替娘子加热水。”
说完便走到桌前拿起刚烧好的滚水,掀开施容手中的盖碗便往里注水。
施容双手捧着那盖碗,原以为翠翘加满水便会停下,谁知对方像是没看见一样,手中的壶一直倾倒着,不算大的茶碗容纳不了这么多水,很快便溢出来。
那滚水顺着盖碗杯壁蔓延出来,蜿蜒而下,浸满下方的杯托后,又顺着施容捧着盖碗的手滴向地面。
施容被那滚水烫得指尖发红,尖锐的疼痛和灼烧感传来,她的面上因为疼痛有些微微扭曲,指尖也止不住地攥紧手中茶盏。
可那开水像是不会停歇似的,还在一直往下流。
“啪——”
最终,她实在受不了这折磨,恍惚间松开了手,青白的盖碗落在地上,散落成碎片。
“没用的东西!”翠翘反手给了她一巴掌,厉声道,“连个茶碗都端不好!”
施容被打得眼前发晕,却还是马上跪下,“娘子恕罪!”
李小仪低头看她,“到底是刚入宫不久,先前去淑妃夫人那儿送衣服错了规矩,被罚去掖庭局。现在来了我这儿,连个杯子都端不了,你这样不懂规矩,若是日后跟着我出去,叫旁的嫔妃见了,岂不是丢我的脸?”她说着还想了想,“这样吧,这些日子你就现在我这儿待着,我让翠翘教你规矩,在规矩学好前,你就不必出去了。”
她说着唤了声翠翘,对方便将手中的壶放下,忙应了声,“娘子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教她规矩的。”
“嗯。”李小仪摆摆手,“带她下去吧。”
翠翘于是拧了施容一把,颇用了几分力气。
“去把那碎茶盏捡起来,跟我出去。”
施容指尖被烫得红肿,捡那些碎片时都忍不住发抖,尖锐的碎片很快将她的手划破,鲜血涌出,她却顾不得疼,匆匆忙忙将随便捡好拢起,便跟着翠翘一并退出寝殿。
到了殿外,被朔风一吹,衣着单薄的施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翠翘将她带到寝殿右侧方,脚尖在地面点了点。
“把碎片放这儿。”
施容应了声是,便小心蹲下将碎片放在地上,正要起身时,却听得对方又道。
“跪着。”
施容一怔。
“看我作什么?”翠翘横眉冷视,“我叫你跪下!”
见对方不动,翠翘直接绕道她背后,接着在施容膝窝处狠狠一踹。
“啊——”施容不由地跪了下去,双膝直直压上那刚刚被她放好的碎瓷片上,霎时间碎片扎入肉中,剧烈疼痛让她下意识挣扎想要起身,可肩膀却被翠翘死死按着。
“娘子身边的规矩,犯了错先跪两个时辰。念在你刚来,便减一个时辰,在这儿跪好了,我会叫人看着你,一个时辰后再来教你别的规矩。”她说着手下再次用力,施容膝盖下的瓷片便又扎入了几分。
疼得她额头沁出大颗汗珠,口中更是不停地喘着气。
好一会儿后,翠翘才松了手,接着叫了个小宫娥来在旁边守着她,自己去做别的事了。
寒风凌冽,西偏殿的宫人来来往往,经过施容跟前时都不由地转头看她,尤其是看见她膝盖下蜿蜒而出的鲜血时,有些胆小的都吓得闭上了眼。
而施容,在摧心折骨的疼痛和朔风侵肌的冷风中,意识逐渐模糊。
云初从柳承衣那儿回来果不其然受了一肚子气,回来后连话都没来俞菀柳跟前回,便气冲冲地去了自己房间。
还是折月见她一直没来回话便问了句,才知道她原来早就回来了。
问清楚缘由后,折月皱眉。
“云初愈发没规矩了,受了气便罢,怎么连娘娘跟前都不来了。”就这样直接回房间,像什么样子?
俞菀柳倒是猜到了,也没计较,只是说,“云初这几日也休息得够了,明日叫她来伺候。”
在这宫中,从来就没有长宠不衰的例子。
她都能习惯,云初就更应该习惯。
气性高,在宫中从来就活不下去。
而另一边,云初回了房后拿起本书便泄愤似的撕扯着,边撕口中还边骂。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承衣!往前推几天,你见了我还得行礼,贱籍罢了,得了陛下恩宠就一飞冲天了!”手中的书撕完了,她又去摔自己的枕头,“贱人,贱人——!”敢给她脸色看?!
贱东西——!
“要不是现在明义殿失宠了,你这贱婢能有资格嘲讽我?!”
她边骂着,心中却生出了些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想法。
果然只是替代品,天子说丢在脑后就丢在脑后了,连一点复宠的希望都没有。
云初眼中,戾气横生。
如果,当初她跟着的是大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评论突然骤减,难道是因为你们有谁上学了玩不了手机吗?
也不对,现在不是暑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