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宜晴感觉自己脑袋里像是有无数颗星星在乱窜,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能引发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想要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却发现稍微一牵扯,右手臂也传来一阵剧痛。
她试图回忆起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思绪却像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有女人叫救护车的声音、有医护人员焦急的脚步声,还有妈妈急切的喊声……
这些声音遥远而虚幻,她眼皮很沉,还是睁开了眼,看到了眼前晃动的几团人影,有她的爸爸妈妈、姐姐,还有曲秋。
“小晴你醒了!”苏非晚最先发现妹妹的动静,她眼里都是关切和心疼,“感觉怎么样了?”
苏宜晴试图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微弱而含糊的声音:“我……我这是怎么了……” 话语刚一出口,她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呕吐-出来。
“小晴,你别动。”苏非晚赶紧扶住妹妹,见她着急,连忙安慰道,“你出了车祸,好在福大命大,只是轻微脑震荡,右手臂被划伤缝了几针。其他地方也有轻微软组织受伤,但总体没有大碍。医生说好好休养,不日就可以康复。”
“都怪那个肇事司机酒驾,害我家小晴受了牵连!”文婷一向脾气温和,此时看小女儿受伤也忍不住骂起了罪魁祸首。
苏启明看了曲秋一眼,冷哼了一声,道:“我看她要是不大半夜跑去采访,也不会出这档子事!”
曲秋内疚得无以复加,道:“要是我昨晚没有跟晴晴说于顺鑫的联系方式就好了。”
苏宜晴的头虽然还在晕,但是能够听清楚来龙去脉的,她强撑着说道:“不怪曲秋,是我自己要去的。”
“嗯,这事的确怪不得曲秘书。说起来,我们还得感谢曲秘书,小晴转到这间病房也多亏她忙前忙后。”苏非晚对着曲秋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转头又劝起了苏宜晴,“小晴,你入职以来对记者这份工作尽职尽责,也算是过足了瘾。我现在在公司正好缺一个助手,你愿意来帮帮姐姐吗?”
苏宜晴还未回答,文婷倒先替她答应了下来:“你姐姐说得对,你就不适合当记者。在你姐姐身边工作,有她在旁边看着你,妈也能放心。”
“妈,我又不是学管理专业的,对这个一窍不通。”苏宜晴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痛了,但她又不得不开口。
她怕自己不说出来,他们就会当自己默认,接受了安排。
苏启明突然发怒,指着苏宜晴一顿骂:“叫你当时报经管专业你不听,现在又以这个当借口。你要想活命,就别去当记者!这次只是脑震荡,下次呢?我看你脑袋都要没了,还要连累家里人替你操心!”
一阵刺痛从苏宜晴的心脏延伸到脑袋,她的额头冒出一阵阵细汗。
她想继续辩驳,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宜晴的眼睛变得湿润,也逐渐模糊起来。
恍惚中,她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人走进了她的视野。
“爸,妈,小苏总,小晴需要静养。你们也忙活了一-夜了,这里我来守着就行。曲秘书,麻烦你送三位出去。”
男人的声音清冷似寒夜的风,却莫名抚平她的燥热和不安,带着她找到停靠的港湾。
苏宜晴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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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苏宜晴破开了层层混沌,苏醒了过来。
她隐约记得,昏睡过去前,她好像听到了钟凛的声音。
应该是幻听吧,昨天他说过是晚上的飞机。
睡了一觉,苏宜晴的精气神也充足了一些,她躺在床上,打量起病房的环境。
房间的装饰以淡雅的米白色为主调,给人一种简洁而高雅的感觉。病床旁的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台智能控制面板,可轻松调节灯光、温度和窗帘的开合,还有红色的按钮,应该是紧急呼叫医护人员用的。
这里的空间很大,除了苏宜晴躺着的这张床,不远处还有一张沙发。对面墙壁上挂着几幅艺术画作,为整个房间增添了文化与艺术的气息。
远处,“吱呀”一声,门开了。
真的是钟凛。
他来到苏宜晴床边,轻声问道:“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过来?”
苏宜晴刚想摇头,忽感脑袋一重,她连忙止住了习惯性动作,“不用叫医生,我睡了一觉好多了。现在几点了?”
说着,苏宜晴起身想找自己的手机。
钟凛忙过去扶住她的肩膀,帮她倚在床边,“急什么,有事跟我说。”
男人的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苏宜晴不好意思道:“我想拿手机,看看时间。”
钟凛:“现在是下午四点钟,你的手机被摔坏了,过后我让曲秋另外给你买一部。”
“谢谢。”苏宜晴头还有点晕,她竭力扯出一个笑容,“对了,你是不是早上就回来了?不是说晚上才会到吗?”
钟凛按下开启窗帘的按键,窗外夕阳正悬在半山腰,它拿着画笔,透过落地窗,在地上画下一副橙色的画卷。
他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都谈得差不多了,那里交给宋立和萧飞就够了。”
苏宜晴低着头,情绪有些低落:“对不起,耽误了你的工作。”
她爸有一点算是说对了,她连累大家跟着她操心。
“苏宜晴你是不是忘了?”钟凛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
她情不自禁抬眸。
男人眼神里是她从没有见过的认真,“我们是夫妻,没有什么耽误不耽误。”
夫妻?
是啊,他们是夫妻。
但是即使是父母,子女出了事情,他们除却最开始的担心,后来又何尝不会有责怪和抱怨呢?
苏宜晴也不是第一次有过这样的体会了。
钟凛的话让苏宜晴心里泛起了一丝涟漪,但也很快归于平静。
她早已学会降低期待,没有希望才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但她面上还是维持着微笑,道:“我知道了。”
钟凛目光如炬,直直看着苏宜晴,似要将她看穿。
见到苏宜晴躲闪的眼神,他忽然转移了话题道:“这么久没进食,你饿了吧?陈妈过来了,她熬了粥,你吃点?”
苏宜晴:“好。”
这间病房的外面配有小厨房和会客厅,陈妈熬了青菜瘦肉粥,还做了一些清淡的小菜,把它摆在病床的小饭桌上。
粥刚端上来还热乎着,青菜和瘦肉绞得碎碎的,浮在粥上,色香味俱全。
苏宜晴刚刚还不觉得饿,现在闻到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唱起了空城计。
小时候有一阵子她觉得好玩,专门练过左手吃饭和写字。这次,她的左手没有受伤,刚好可以用上这项技能。
她刚想用左手拿起勺子,钟凛却道:“我来喂你吧。”
苏宜晴一愣,左手差点打到勺子上,“不用,我用左手就行。”
记忆中,苏宜晴三岁过后就没让大人喂过了。
因为小时候,她爸爸总说:“你姐姐三岁就会算数了,你三岁连自己吃饭都还成问题。”
苏启明摇头叹气的模样,苏宜晴至今印象深刻。
以至于,她一直觉得让人喂饭是件很羞-耻的事。
尤其这个人,还是钟凛。
但钟凛明显不是和她商量的语气,趁她愣神的功夫,他已经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你试试烫不烫?”
苏宜晴不得不微微张开嘴,喝下那勺粥。
粥的温度刚刚好,陈妈的手艺没得说,白米粥混着青菜和肉的香味,入口即化。吃完,味道缠留在舌尖,不由让人吃了一口还再想吃下一口。
苏宜晴没有回答,但钟凛似乎读懂了她的意思,下一勺粥已经递到了她眼前。
有了刚才的妥协,苏宜晴觉得被钟凛投喂,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有句话说得好,干一行,行一行。
苏宜晴觉得钟凛就算不开公司,也不用愁找不到工作。现在他这个护工就当得很好。
几勺粥后,他就给苏宜晴夹了小菜,这样吃到嘴里的味道不至于太咸,但也不会太淡,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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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跃上男人的脸庞,似是给他渡上一层金辉,平日里凌厉的五官也变得柔和。
特别是男人那眼里的专注和认真,让萧飞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在,萧飞平时就经常见到男人心无旁骛工作的模样。
但他万万想不到,有一天这种场景会出现在男人给别人喂饭,这实在太陌生了。
男人对面的女孩手上和头上都包着白色纱布,余晖勾勒出她轮廓分明的侧脸,每一处线条都彰显着这是女娲炫技之作。
女孩的声音也和她本人一样甜美,无形中带着撒娇意味,道:“我吃不下了。”
萧飞看到这么美好的一幕,心里暗自感叹,钟太太的颜值用“天仙下凡”这四个字来形容丝毫不为过,和他们钟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难怪钟总一听说太太出了车祸,就马不停蹄地朝深华市赶。
钟凛放下碗筷,从旁边抽出一张纸给苏宜晴,“擦擦。”
抬眸时,他才注意到,萧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
钟凛将碗筷收到一边,朝着萧飞道:“你进来吧。”
萧飞先是和钟凛苏宜晴打了个招呼,后解释道:“钟总,有您打头阵,再加上宋总监出色的发挥,蓄久撑不了多久就同意了我们的方案,所以我们就提早回来了。”
钟凛似乎不意外,他点了点头道:“嗯,辛苦了,明天你也好好休息一下。”
“谢谢钟总。”萧飞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对了,钟总这是您交代我去买的绿豆饼,我买回来了。”
绿豆饼?
苏宜晴本以为出了意外,钟凛又提早回来,他早忘了这事。
原来,他一直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