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热闹喧嚣的吏部尚书府上,此刻如冰一般寒冷,孤寂。
不知为何,自皇帝御回归以后,中都便开始变的不太平了起来。
先是都察院雷霆出击,以贪污受贿,蒙蔽朝廷,滥用职权等众名目接二连三的调查刑拘中都官员。
从一开始的六七品小官,一路上升到三四品中级官员,随着时间流逝,从前天开始都察院的铁锁已经盘旋到二品官员的身上。
从前天开始到今日,已经有一名正二品,二两从二品官员被都察院带走调查。
一连三日,从一开始的吏部右侍郎,到兵部左侍郎,再到今日被带走的亲军都督府堂司使吉艺。
这些被都察院带走的官员,一应皆以都察院调查审问,大理寺判刑,刑部收监。
自长安走私安爆发以来,中都官员被捕数十名,如此重大的事情惊惹的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侧目不已。
而唯独皇帝却跟看不见一样,大有后宫一坐,观看风云涌动的感觉。
下层官员不懂皇帝的意思,以为皇帝不理朝政,可上层官员却都明白皇帝意思,皇帝在等,等大势的形成。
明昌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礼部左侍郎徒单镒突然上书弹劾吏部尚书孛术鲁阿鲁罕结党营私,结交亲王,贪污受贿,损公肥私,打压异己,欺瞒上下,公权私用,尸位素餐,任人唯亲,蔑视陛下,心怀叵测等二十条罪状!
徒单镒奏疏发出,一石激起千层浪,给不平静的中都又添疾风!
东阁行走礼部左侍郎徒单镒,上书弹劾东阁大臣吏部尚书孛术鲁阿鲁罕,这是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情。
吏部尚书孛术鲁阿鲁罕不是没被人弹劾过,可以前弹劾吏部尚书的都是一些低层官员,所以没人当回事。
可这一次弹劾吏部尚书的却是东阁行走大臣,不管罪名成不成立,就光是东阁行走这个身份就注定此事不同寻常,不能等闲视之。
且这一次陛下的态度很暧昧不明,徒单镒的弹劾奏疏送进宫后,陛下居然选择留中不发。
陛下留中不发的态度,透露出的意思已经不同寻常了。
如果放在过去,非东阁官员弹劾吏部尚书,完颜璟选择留中不发,就是告诉世人就此打住,自己不会追究吏部尚书的罪责。
可这一次的完颜璟留中不发,却跟以前的留中不发表达的意思完全不一样了。
因为东阁无小事,当一名东阁官员弹劾另一名东阁官员时,如果皇帝想维护,最好的办法不是留中不发,应该是让吏部尚书接受都东阁调查或御前调查以证清白。
不同级别的官员弹劾时,皇帝要保要罚,所应对方法也大不相同。
低级官员弹劾东阁官员,如果皇帝不想理会,会选择留中不出,就是告诉世人就此打住。
如果皇帝不想保护东阁官员,在收到低级官员弹劾奏折后,就会选择让被弹劾东阁官员接受都察院调查以自证清白。
这种方法一做,基本就是告诉被弹劾官员准备自离吧。
每一个东阁官员都有相对较高的政治待遇,随便遭受一些弹劾就被都察院调查,这让东阁的脸往哪里放。
这相当于将脸面扔在地上踩了两脚,每一个有骨气不想被人骂贪恋权势的东阁官员,遇到这种事情,都会选择上书自离。
被低级官员弹劾然后被调查,这对东阁官员来说不是自证清白,而是对他们的人格侮辱。
所以自东阁建立以来,一直有这么一条潜规则,被抵级官员弹劾后,要么留中不发,当做没看见。
如果非要调查自证,也只能由皇帝或与他们平等的东阁调查。
否则被其他任何一个衙门调查都属于对东阁的侮辱,是东阁所不能接受的。
所以以往皇帝对弹劾东阁官员的奏折选择留中不发时,就是告诉世人皇帝不想理会这种事情。
可如果被东阁自己人弹劾时,皇帝想要保护被弹劾官员,就应该御前审理,或东阁审理,让被弹劾官员自证清白,不能蒙受不白之冤。
留中不发反而是要严查的意思。
可以说东阁官员被东阁其他官员弹劾与非东阁官员弹劾,皇帝想保护还是想严查,所有表达的态度都是截然相反的。
下级弹劾时留中不发是保护,东阁弹劾时留中不发反而是严查。
这一次陛下没让吏部尚书御前或在东阁自证清白,反而把弹劾奏折留中不发,这里面透露出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了,就差告诉直接世人还不够,再加把火了!
自皇帝态度表露之后,朝野上下一片震动!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
自明昌四年以来,皇帝对于高级官员一直是能忍则忍,从没拿一个东阁官员动过刀。
哪怕是犯了错误,皇帝顶多是调离贬职而已,而这一次从皇帝表露出的意思来看,皇帝这一次要动真格的了。
皇帝放下五年的刀,又重新拿了起来,此刀依旧锋利,刚出鞘便连斩三名二品大员,而且看当前严峻形势,这次连吏部尚书恐怕都要成为祭品了!
吏部尚书孛术鲁阿鲁罕对自从完颜璟将徒单镒的弹劾留中不发时,就感受到了严重的危机。
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是孛术鲁阿鲁罕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孛术鲁阿鲁罕自从被徒单镒弹劾以来,就接连上书请求御前调查或东阁调查以证明清白。
可送往宫中奏疏依旧被完颜璟留中不发。
几天过后,孛术鲁阿鲁罕彻底明白了,皇帝这是要拿自己开刀,连自证清白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此时的孛术鲁阿鲁罕已经想的不是保住权势了,而是怎么才能安全退休。
孛术鲁阿鲁罕自明白皇帝的意思后,便放弃了自证的幻想。
向着宫中上书了一封乞骸骨的奏疏后,便回到府上,遣散府中下人侍女,只留自己百余口家卷,坐困府中闭门不出,等待着皇帝的决断。
以前偌大的吏部尚书府邸这一刻变的清冷空旷,所以人都怀着对命运的不安,整天提心吊胆,草木皆兵风声鹤唳,让吏部尚书府邸一副落寂末世之相!
同一时间的宫中,完颜璟大马金刀般坐在龙椅之上,面前站分别着东厂提督苏珍昌与五皇子完颜洪康。
完颜璟看着懵懵懂懂的嫡子,眼睛中露出一抹宠溺,微笑道:“知道为何叫你来吗?”
完颜洪康弱弱道:“皇儿不知。”
“近前来,父皇给你一件差事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