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甩开灯笼,袖中寒芒闪现,短匕直刺向栖月心口。
“啊!”秋纹吓得惊叫出声。
栖月急急后退两步,侧身避开刺来的匕首,顺手推开一旁吓得呆立原地的秋纹。
小厮一击不中,握紧匕首对着栖月脖颈划去。栖月不退反进,伸手挡住他的手臂,挟住他持刃的手腕。她眼中狠戾之气涌动,猛地使劲直接捏折了他的腕骨。
在他痛苦的嚎叫出口前,栖月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腿踢向他身下脆弱之处,经此一击他疼得已无起身之力。
逃开的秋纹恰好领着人过来,几人刚巧撞见眼前这一幕,纷纷心口一跳,下意识感叹:这刺客太也惨了!
栖月漫不经心的抬眸,一眼就看见立在护卫中身披乌金云月白大氅,眉眼温润的少年郎。
她就像没事发生一样,随口关心:“入夜寒凉,公子怎不好生休养?”
慕少辞瞥了眼地上面孔扭曲的刺客,缓缓道:“我听闻他偷偷来寻云姑娘,担忧他对姑娘存有歹念,心中不宁,故而带人前来。”
扫了眼地上的刺客:“此番因我之故连累姑娘遭难实是抱歉,幸而姑娘会些武艺得以无恙。”
栖月无所谓地笑笑:“公子不必忧心,我行走江湖自然有保命之法,对付一两个刺客还是勉强足够。不过……”她话锋一转,语调微扬:“我既然掺合进你们的事,以你们的身份,想来我也很难独善其身。”
她言尽于此,语中暗含深意。
慕少辞听懂她言外之意,含笑说:“姑娘有何需求皆可直言。”
“简单!我在京城这段时间你们得保护我的安全。毕竟是为了替你解毒,我才被卷进来的。”她说完,见他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浅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里打起算盘。
“要是不麻烦的话……”她转身指了指自己住的院子“让我多住一段时间,省的我去外头找客栈。”
慕少辞心中惊诧,可见她一脸坦荡,又觉是自己多虑。
“姑娘是在下的恩人,恩人若是不嫌弃寒舍,自然是在下的荣幸。”
“公子客气,那就这么说定了!”栖月达成自己的目的,眉眼间也挂上笑意。
二人交谈间,温岳已指挥两个护卫把刺客拖下去,至于怎么处理就是他们的事,栖月对此不甚关心。
此处事了,慕少辞和栖月一起去往膳厅。
天色已经昏沉,风过林梢,蝉鸣入耳。
栖月忽而想到他方才所言,那话中之意分明昭示了他知道那小厮的真实身份。
她眸光轻闪,转头看他:“公子可是早已知晓那小厮的身份?”
慕少辞脚步未停,他唇角微弯,继而清润的声线被风送入栖月耳中:“我今日并未派他前来,但他在我身边已有几年。”
“所以,公子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慕少辞静默不语,算是默认她的猜测。他停下脚步神色认真的告诉栖月:“姑娘是我恩人,我就不与姑娘兜圈子了。我这府上的确可算鱼龙混杂,所以姑娘可不要轻信任何人。”
栖月眉眼弯弯,偏头注视他清俊的侧颜,道:“公子也不行?”
慕少辞平静的回视她,“姑娘是个聪明人,慕某相信你自有判断。”
闻言,栖月脸上笑意越发明晰。“甚好甚好,不知晚膳用些什么,我如今可是腹中空空。”
慕少辞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礼貌回应:“不过是些寻常之物,不知姑娘可有何忌口,我下次吩咐他们注意。”
“无妨,要真遇上不爱吃的不吃就是。”栖月随口说着,语气莫名带上几分洒脱。
二人经过池边,天上白月倒映于池中,风掠过水面,池水轻漾,波光粼粼。
栖月眼角似窥见水中有一物掩在残荷之中,心中蓦地生出不妙之感。
她停下脚步,眯眼细看。那物件,不对,那……那好像是个人!
见她停住脚步,望向池中。慕少辞也一并停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下一秒,他瞳孔一缩,同样发现了异样。
半刻钟后,那水中之人被打捞上来,可早已没了呼吸。
主理后院的婆子上前细看,一眼便认出她是后院中的丫鬟。
“这……这是菊香啊!白日寻她不见踪影,我还当她去哪躲懒,没想到,没想到竟会这样……”
站在栖月身侧的秋纹见此,呼吸发紧。栖月察觉她的异样,偏头望她,见她已然红了眼眶,却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见栖月看她,她努力的想挤出一抹笑,却忍不住大颗流下的眼泪,最后她顾不得主子在侧,不惧菊香已经血色尽褪,稍显浮肿的模样,一把扑过去,颤抖的抱住她。
“菊香,菊香你怎么,怎么会这样,到达是哪个天杀的害了你!呜呜……”
见她毫不顾忌,哀哀啼哭。
婆子先是偷偷瞅了眼慕少辞和栖月,急忙解释:“菊香和秋纹是同一批进府的,平日里二人最是要好,没想到菊香竟会遭此劫难。”她说着还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
“她是怎么落水的?”栖月走到菊香身边蹲下,细细打量,试图找到她落水的原因。
“菊香是个勤快良善的性子,每日都是起得最早打水干活。偏偏这丫头是个不会水的,没准是她晨起打水跌进去了?”
栖月脸色一黑,糊弄谁呢?这哪户富贵人家打水是从这种用来赏景的池子里取的。
可她心底清楚,到底是慕府内宅的事,不是她一个外人可以随意插手的。婆子这般搪塞她想来也是不愿她深究此事,以免露出什么丑闻。
她知道自己帮不了所有人,也知道眼下不宜暴露太多,可既然撞见此事,置之不理又觉心下不安。
她犹豫之际,察觉有人靠近,抬头看去,慕少辞手执一提灯行来,停在她身侧。
恰在此刻,池边青泥上不知何物在烛火映照下晃了一下,恰巧落在栖月眼中。
她眉头微蹙,转头去看,却不见踪影。
她垂眸看向慕少辞手中的提灯,正纠结如何开口借用,慕少辞却好似明白她的打算,直接将灯的手柄递给她。
栖月一怔,抬手接过:“多谢公子。”
慕少辞颔首微笑:“池边滑,姑娘小心些。”
见他如此态度,刚才开口的婆子和温岳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
栖月提着灯小心地走到池边,没多久就找到她的目标,一颗被污泥包裹了大半的圆珠,她不顾湿润滑腻的青泥,径直伸手拾起那颗珠子。
她回身就见慕少辞位于自己三步之处。他还真是细心,这距离不会过度亲密,倘若她不慎跌倒他亦能及时稳住她。
思索间,眼前出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以及一张素白的手帕。
栖月毫不客气接过,再顺手把提灯递给慕少辞。
二人回到道路上,借着烛光,栖月看清珠子的模样,是一颗赤色的圆珠,像是挂饰上的配珠。
她疑惑的目光看向慕少辞,慕少辞还未应声,婆子就开口:“这珠子瞧着像是一等丫鬟荷包上的物件。”
栖月的注意力被她吸引,以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婆子悄悄瞥了慕少辞一眼,见他并未流露出任何不悦,反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栖月。
她心下微松,坦诚相告:“府上不同等级的丫鬟所佩荷包上的圆珠是不同色的。赤色圆珠是一等丫鬟所有,菊香她仅是个二等丫鬟。”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语调略显沉重,显然是有所怀疑。
所以这颗赤珠来的有些蹊跷,栖月在脑海里自动补完她的下一句,但也不能凭此断定菊香是为人所害。
“公子打算如何处置此事?”栖月望着慕少辞,手指摩挲着已经擦净的赤珠。
“凡事自有章程,自当循之而为。”慕少辞掩下心中怪异之感,如实回答。
“她签的并非死契,稍候让温岳去请仵作来验看,待寻明真相,再好生安葬。如何?”
“自当如此,只是今日我恰好遇见此事,心中难免挂念,不知查明后可否将结果告知于我。”栖月试探的询问。
“自然可以。”
……
几番波折后,二人终于用上了晚膳。
慕府的饭菜以清淡为主,桌上刚好都是栖月爱吃的菜,除了那盘海棠糕格外碍眼,幸而它是摆在慕少辞那侧。
栖月选择性忽视它,对着满桌美食发起进攻。软糯清甜的粥入口,她愉悦的眯了下眼,温热熨贴的感觉让她身心舒畅。
抬头看见慕少辞略微恍惚的神情,她暗觉不妙,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但她不会自乱阵脚,只是用膳期间特意用炙热的视线多看了他几次,然后某人就默默加快了用膳速度,不再有其他想法。
栖月眼中浮现出狡黠之色,然后继续埋头苦吃。
用完膳,栖月掩嘴打了个哈欠,脚底打油欲溜之大吉:“天色不早了,多谢公子盛情款待,我就先行告辞了。”
“姑娘稍等,我有一事请教姑娘。”慕少辞出言制止她准备离开的动作,端起新上的茶为栖月倒上一杯。
“何事?”栖月坐回原位,双手捧起茶杯轻啜一口。
慕少辞目光定在她饮茶的动作上,心有疑惑却并未多问,而是问起眼下最不解之事。
“只是想向姑娘请教一下,不知姑娘可否告知我是如何中的毒?”
栖月手上轻轻转着茶杯,理所当然的说:“不知。”
见他面有愕然,她淡定补充道:“你这毒有些许复杂且不一定是单一的毒源所致,目前我也无法确定具体诱因。
不过你放心,我既然给你诊治了就不会半途而废,你所问之事多些时日我应能发现,公子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养好身子,其他的无需忧心。”
得到如此回复,慕少辞心下稍安:“有劳姑娘了。”他话音一顿,继而又道:“姑娘只留一个丫鬟可够,要不我让人给你再添一二。”
栖月放下茶杯,婉拒了他的好意。“公子的药方需一日一换,明日和后日的药方不如我现在就写给公子,公子令人去将药抓回来,早些备着也好安心。”
她顺便借此机会测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