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略微走调的声音在流淌着轻音乐的空气中突兀地响起，温茗一愣，手上的刀叉一个没拿稳摔在餐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说什么？”
那人却没再接话，只是朝她颔了颔首，便干脆地转身走了。
温茗坐在原地消化了一会儿，直到对方高大挺拔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餐厅门口，才讪讪地重新拿起了刀叉。
所以，他是以为自己被相亲对象放了鸽子，才过来告诉她自己是个优秀的结婚对象的？她是不是深入简出太久了，短短几年，国内的男女比例竟然已经失调到这地步，连他这种品质的帅哥都要到处搭讪推销自己了吗？
温茗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慢慢从已经有些凉了的牛排上切下一小块牛肉来，正要放进嘴里，一旁的手机便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
电话打到第三遍时，温茗接起电话。
一道大体上来说还算中听的男声急急地从话筒里传来，倒是开门见山：“Sorry，我是齐峥，刚刚在路上出了点小事故，才处理妥当，不知道你……”
话虽然说的很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但说到这里忽然就停住了，温茗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接话道：“不知道我还在没在餐厅等你？”
对方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个电话来的实在有些晚，噎了几秒，才出声道：“真抱歉。”
温茗没说话。
通话有片刻的寂静，最终还是齐峥先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几分犹豫和小心翼翼：“今天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能不能再给我次机会，要不改天我请你……”
“齐先生，时间是很宝贵的。”温茗叹了口气，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蓝气球，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机会也是。”
“可是……”
可是什么，但凡他对这次会面有一点重视，都不会直拖到现在才给她打电话，温茗漫不经心地用叉子有一搭没一搭戳着眼前的牛排，语气有些冷淡：“齐先生，我们有缘再会。”
对方大抵终于意识到了温茗今天的不悦并不能靠一个简单的道歉电话化解，只好偃旗息鼓，又重复了两遍“对不起”、“真抱歉”之类的话，悻悻挂断了电话。
这会儿温茗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正合计要不要给林栀发个消息问问她在哪，后者的消息就犹如神机妙算般准时发送了过来：【结束了吗】
温茗回了个【点头】的表情。
林栀立刻积极响应：【我过了这个红灯就到了，还能和齐大公子打个照面不？】
怪不得她今天这么积极，原来是想看看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齐峥啊，温茗觉得自己刚才白为她们这坚不可摧的革命友谊感动了，迎头给她浇上一盆冷水：【不用急，人没来】
信息发送了三分钟，无人回应。
温茗整理好随身携带的东西走出餐厅的大门时，正看到林栀的白色宝马从大路上拐过来，刚要朝她招手，就见对方一脚刹车落下了车窗，探出脑袋朝她喊到：“人怎么没来呢，你刚不是说来了吗？”
林栀这句话声音不算太大，但中气很足，至少刚走出门的温茗和为她开门撑遮阳伞的门僮都听到了，后者被吓了一跳，看了看林栀的气势，又看了看温茗，甚至有些犹豫该不该把温茗朝她那边引了。
温茗善解人意地朝门僮摆摆手，示意他回去，踩着高跟鞋径自走过去拉开了副驾的门，还没等说话，就见林栀瞥了眼餐厅的招牌，嘟囔道：“曼雅什么时候服务这么到位了？前两天我来的时候怎么没人帮我撑遮阳伞呢？”
温茗想起刚才结账时侍者那句“沈总说这单记在他账上”以及过分毕恭毕敬的态度，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可能是借了一位沈先生的光。”
“哪又冒出来一个沈先生？”林栀被她说的一头雾水，倒还没忘了自己今天跑过来接她的初衷，扭头看了温茗一眼，很快就把话题扯了回来：“快点说说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齐峥来了还很帅吗？”
温茗揉着额角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没事，慢慢说，我今天特别闲，有的是时间听。”林栀完全是不依不饶，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比亲戚更加关心温茗身边出现的异性，那一定非林栀莫属了，就好比今天这事，要是不原原本本和林栀复述一遍，温茗都担心她晚上好奇得睡不着觉，半夜还得惊醒打电话骚扰她。
“简单来说，就是齐峥有事没来，来了一个搭讪的，我误以为是齐峥，后来发现不是。”
“是那个沈先生？”林栀立刻来了兴趣，飞快地扫了她一眼，眼睛都放光了，“所以，长得很帅的是这个来和你搭讪的沈先生？”
回想起那人清隽的轮廓和如水墨般浓丽的眉眼，温茗点了点头：“对。”
刚刚一切发生的太快，温茗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会儿坐在林栀的车里和她一聊，温茗才意识到，由于自己一开始就把对方当成了迟到的齐峥，她对这位沈先生的态度可真不能算得上是客气。
林栀立刻把传说中的齐峥抛到了脑后，转而对这位无辜遭了灾的沈先生产生了浓厚兴趣：“有照片吗？我太好奇了，你都说帅的人得有多帅，他现在还在餐厅吗？要不咱俩回去看看？”
说着，林栀直接一脚刹车把车子靠了个边，似乎真打算掉头回餐厅去观摩一番。
温茗连忙制止了她：“他早走了。”
“哦。”林栀顿时有些失望，一面扶正了方向盘继续沿着宽阔的马路一路向前，一面追问道：“然后呢，他过来和你搭讪，你以为是齐峥，然后呢？”
“然后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说他单身，建议我如果想结婚的话可以优先……考虑他？”温茗自己说着说着都觉得离谱，尾调怀疑人生般上扬了起来。
“哦，”林栀的反应倒是比她好多了，丝毫没有意外，混迹于郾城名媛社交圈见识过各种狗血现场的女人就是不一样，这会儿关注点完全不在对方的离谱行径上，而是：“那他都什么情况啊？本人是做什么的，家里又是干嘛的？有没有兄弟姐妹？”
温茗噎了一下，想了想，诚实地回答道：“我忘了。”
那个时候她还以为对方是齐峥，默认了对方的身份，心里又窝着火，确实没仔细听，也没继续问，就光想着吃了，再说哪有人一上来就报自己基本信息的，她又不是查户口的，听着就不靠谱，也没什么可信度。
林栀朝她翻了个雪亮的白眼以示鄙视：“那他叫什么你总归知道吧？”
只要知道名字就难不倒她郾城百晓生。
温茗没吭声。
林栀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动静，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一面开车一面飞快地斜睨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不知道？那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人家姓沈咯？”
知道人家姓沈这还是结账的时候侍者说的呢。温茗尴尬地笑了一声，试图挽回自己的尊严：“我还有他联系方式。”
林栀这才稍稍有些欣慰，虽然用膝盖想也知道必是对方开口要的联络方式，温茗事后也未必真的会和对方联络，但至少这一次温茗没有果断拒绝，想来还是对方长得够帅的缘故：“我说阿茗，你可长点心吧。就算不想和他发展，至少得知道这人是谁吧。在曼雅能有这么大面子的人，保不齐以后会在一个圈子里遇到，你也不想以后再碰到他的时候尴尬吧。”
话说到这儿顿了顿，林栀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拍方向盘：“等会儿，你说他姓沈……该不会是那个沈吧？”
温茗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哪个沈？”
“还能有哪个沈，城南那个沈啊。”
上流社交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大抵是虹吸效应的缘故，除却不少发迹于郾城本土的家族外，不少外地的名流也都纷纷在郾城置办了产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郾城的社交圈，也就是国内的核心社交圈。圈子里的家族，远的像齐峥家的安戈能源，主营业务其实多半在海外，却一直舍不得离开郾城选择移民；近了像温茗自己的本家，一直深耕于郾城，这么多年从没挪过窝。
而大本营位于郾城城南的沈家，虽然详细不可考，但据说已在郾城有百余年的基业，其家族庞大、盘根错节，不止郾城，但凡国内稍有头脸的名门望族几乎都能和沈家的嫡系或旁系沾上点关系。沈家的产业也遍布全国各地和多个领域，其根基的深厚无法想象，是真正的豪门。
这样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沈家，就算是旁系的旁系，血脉稀薄的再稀薄，也有大把的人愿意把女儿嫁过去，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要在餐厅逮人推销自己。
更何况那张脸……
怎么都不像找不到女朋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