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志向远大

陆升一路飞奔,只恨没有快马,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到客栈,正好遇上从楼上往下走的白露,险些撞个满怀。白露赶紧躲开,皱着眉头道:“慢点慢点,火急火燎的干什么”

陆升大喜道:“来不及细说了,白露姑娘,公子遇到了事情,急需银两”

白露回头看了一眼张不周的房间,疑惑道:“公子这么早就起来了?真是难得。怎么了,是不是出去吃早饭没带钱啊”

陆升满头大汗,急急道:“不是吃饭,哎呀,也是吃饭,一时半会说不明白。”

白露笑盈盈道:“活该,叫你们出去不带我。吃了什么好吃的呀,要多少银两”陆升诺诺道:“一千三百两。”白露正在掏钱的手一顿:“多少?你们吃了什么要一千三百两,就算是在康乐坊过一夜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啊”,陆升被她说中,满脸尴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白露一看他的样子,聪明伶俐的她瞬间意识到有问题:“别告诉我,你们几个昨晚带公子去康乐坊了。”

陆升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白露冷哼一声:“老公爷叫你们几个保护公子,你们倒好,带公子去寻花问柳。”陆升咬咬牙,抬头道:“白露姑娘,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公子那边真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还等着我拿钱救人呢。”

白露听到还要救人,知道情况可能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白露笑道:“现在知道着急了,活该,叫你们乱来。钱我有,不过你要带我一起去”

陆升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张不周所说的横生枝节,犹豫之际,白露道:“要么没有钱,要么带上我,看着办”

无奈之下,陆升只得下楼去套马车,回来的时候已经累够呛了,再跑回去实在是跑不动了,更何况还有白露。

一架马车横冲直撞的飞奔在蜀州城内的路上,激起一阵灰尘,两侧的小贩骂声不绝。陆升赶着马车,余光扫到道旁的“医”字招牌,急急勒停马。车厢里的白露被急刹车吓了一跳,掀开帘子刚想骂,就看见陆升一溜烟跑进医馆,不一会,车厢里被塞进来一个白胡子老头。

被陆升扛在肩上生生带出来的老郎中惊魂未定,看见车厢内还有一个弱女子,不禁问道:“姑娘,你也是被那贼人绑来的吗,可怜我家长还有耄耋老母和垂髫稚孙,苍天啊,这贼人一次做两个买卖,这是要完钱就要远走高飞啊”

白露冰雪聪明,想起陆升说的十万火急和救人,便知晓了此举的用意。再怎么费力解释,也不如钱有说服力。掏出五十两银子,白露笑道:“先生不必惊慌,我家马夫失礼了。实在是有病人情况危急,来不及向先生解释,这才出此下策。先生大可放心,必有厚待。”

那老郎中听闻不是绑架,只是看病,再看到面前相比于寻常出诊十倍枕金的五十两,心安了下来,一边笑着说:“若是如此,情有可原,情有可原。为病者排忧解难是我们应该做的”,一边伸出手去将五十两银子迅速塞入袖中。

马车在康乐坊门前停下。过夜的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要等到下午才会重新接待客人,眼下坊内只有张不周等人。沿着二楼的围栏,姑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老鸨骂了几句,却没人理她。陆升心里只惦记张不周的安危,李大嗣是个憨货,万一打起来,未必能顾得上张不周。康乐坊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不开眼的闹事,不用巡城兵马司出手,一直都是由康乐坊自行解决。陆升说的比划比划,不是开玩笑,那四个健妇,别看是女人,但是从身形和起手来看,保不齐是哪个亡国的内廷女卫,打起来未必讨得了好。

急匆匆地冲进屋里,陆升心神安定了。张不周端坐在塌上,虽说精神萎靡,所幸没有动手。张不周困到不行,眼见着陆升空手进来,刚要开口,就看到白露领着一个老头进了屋。内心一咯噔,慌忙避开白露玩味的眼神。

白露扫视一周,见张不周身侧两个姑娘,一站一躺。站着的那个姑娘即便泪痕血痕杂乱,依然掩盖不了绝世容颜。躺着的小姑娘虽然病态明显,也是个美人胚子。看来说是要救的人多半就是她了。心中吃味,白露朝向带着健妇的老鸨:“干什么,叫这么多人出来想吓唬谁”

老鸨拿不准她的身份,虽然穿着打扮像是侍女,但是气场却不输哪个高门大府中的贵小姐。起身行了一礼:“姑娘气质出尘,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白露瞥了一眼张不周,幽怨道:“可不敢,就是个端茶送水伺候人的侍女罢了,比不上你康乐坊香名美名在外。说说吧,什么情况”

张不周听她话语中夹枪带棒,知道她心中不满,不敢开口辩解。见她一到就掌控了气场,也乐得由她去沟通。

白露是极聪慧的,听老鸨讲完事情经过,知道张不周昨晚只是吃喝谈笑,没做别的事,心里稍稍舒服一些,见张不周几个陷入如此境地,便知道他不愿泄露身份。笑道:“钱呢,我已经带来了,郎中也带来了,还是请郎中先看病吧。”

宋念卿闻言大喜过望,那白胡子老郎中也不用再问,堂内谁是病人一目了然。看病手艺比半吊子张不周要强上许多的老郎中诊完脉,沉思片刻,便道:“这位姑娘只是风寒入体,加上忧思过度,邪火攻心,这才引起高烧不退。我先开一副药,你们也找些帕子来,用水打湿盖于额头,先把温度降下去。再这么烧下去,恐怕要痴傻了。”

宋念卿急到不行,匆忙跑上楼去找帕子。那名叫紫鸢的琵琶姑娘在楼上听见,也帮她一起找。陆升找来纸笔,记下方子,跑出去抓药。白露在张不周一旁坐下,也不去看他,对着老鸨说道:“知道你康乐坊号称天下第一,不过在我眼里,就是狗屁。每位客人一百两的酒菜钱也就罢了,这是历来的规矩,我也不去破坏它。只是那一千两的医药费,现在这郎中是我请来的,跟你们无关,自然不用再付。”

老鸨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请郎中是请郎中,这病又不会一下子就好。万一传染了我坊中的其他姑娘,还不是得我出钱。”

白露不清楚张不周是什么意思,是发善心管闲事,只想找个郎中帮他看病,还是看上了人家姐妹两个,要管到底。转向张不周,示意他来做决定。

张不周道:“老鸨此言有理。本公子说好的事情不会变,一千三百两,如数奉上。但是这钱我出了,该买的药就不能少。日后我还会回来看看,要是到时候被我知道你克扣了钱财,害人性命,绝不会轻饶你。”

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张不周和白露等人的身份,但是从话里来看,至少不会低。老鸨也想赶快了解此事,于是应下。日后打听清楚,再做打算。

宋念卿闻言有点失望,只是她也清楚,即便身份再高贵的人,也不要想着将人从康乐坊中带出去。更何况张不周与她非亲非故,能够大方出手救人,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服下药后的宋思思面色转好,依依不舍的看着张不周等人的背影,宋念卿心绪复杂。老鸨倒是褪去了戾气,走到她身边道:“你也不要怪我,正如我所说,一切都是命。就如同这位肯大方相助的公子,连身边的侍女都如此出尘,你就不要有什么幻想了。”

宋念卿不去理她,只是叫了平日交好的姑娘帮忙将宋思思抬到楼上房间。安顿好妹妹以后,对着镜子擦拭脸上的污痕,擦着擦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马车上,张不周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假装睡觉,白露一眼就看出他在假寐,于是一会儿踢一下车厢,一会踏一下彻底,不停的弄出声音。张不周实在忍不住道:“你干什么,能不能消停一会。”

白露道:“人家只是弄出点声音,公子您就不耐烦了。既如此,那就回去找那个姓宋的吧,正好姐妹二人,连我和谷雨姐一起替换掉。”

张不周一只手揉捏眉心,苦闷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干嘛要回去找她。不过是看不过眼,管了闲事而已。”

白露追问:“那去康乐坊呢?也是闲着无事去的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自己还真是有点底气不足。张不周指着帘外道:“都是他俩,都是他们两个硬要带我去。我说我还是个孩子,他俩也不肯放过我。”

白露不作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门外的李大嗣听见车厢里的话,想出声反驳,被赶车的陆升一把拦住。

白露幽幽叹息道:“公子大了,身边是该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我们这些当侍女的,不该拦,也拦不住。回头便和老公爷说一声,把人接近府里来吧。”

张不周手足无措道:“别胡说八道了,和我祖父乱嚼什么舌头。我都说了,我对那个女人没意思,只是单纯的帮忙。我再也不见她了还不行吗?”

白露低着头露出笑容,抬头时却依然是一副悲伤的样子:“公子不必为难自己。”

张不周站起身来挪到白露旁边坐下:“死丫头,跟我玩激将法。放心吧,公子我志向高远,区区一个女人在我眼里算得了什么。”

白露好奇道:“头一次听公子说起志向,不知公子的志向是什么。”

张不周哈哈大笑道:“区区一个女人在我眼里算得了什么,本公子的志向是,所有女人。”

白露的手掐在某人腰间的肉上,狠狠一拧。

“痛啊”的叫声伴随马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