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上的女人显然比旁人更能直接地感受到苏哲的凶狠，她有些畏惧，甚至连怀里的孩子都停止了啼哭。
这让苏哲有些烦。
老子这么玉树临风的一张脸，怎么就起到了止小儿啼哭的作用了！？
到底还是秦毅懂事，他主动过去温和地说了两句，把这对母女劝了过来。
见她们小心翼翼地靠近，苏哲叹了一口气，抬手摸在小女孩的额头上，入手果然是一片滚烫。
“大夫呢？来看过没有？”苏哲问。
女人这才相信眼前狂妄嚣张到没边儿的公子哥是真的没恶意，她小声说：“人太多了，大夫也照顾不过来，而且说是草药还没送来，让我们等着，可我们已经等了好几天了。”
苏哲抬头看了秦毅一眼。
秦毅躬身轻声道：“是有这样的情况，灾民之中绝大多数带病，虽然咱们已经尽力在召集郎中了，但郎中再多也没有病患多，对于一些不是危急症状或者没有传染性的病，就自然会忽视一些，而且药材目前也的确短缺……”
苏哲冷笑道：“郎中少，药材缺，这些下头天天打报告上来抱怨，归根究底还是伸手要银子，这些银子内
务府可都是拨了的，钱花出去了，人呢？药材呢？”
秦毅干笑，没敢接话茬。
这里面的门道，懂的自然懂。
要钱是肯定要伸手要钱的，哪怕这集中点里站满了郎中，堆满了药材，也要说人不够药材不够，否则的话上头的人以为你办事很容易，以为钱给多了，做任何事情，经费一定要不够，这样上头才会体恤
很简单的道理，秦毅懂，他是不敢说。
苏哲当然也懂，他是懒得说。
也是苏哲没想到，这帮王八蛋居然已经到了这么明目张胆的地步。
“妈妈，饿。”
女人怀中的小丫头抬头小小声地喊了一句，这一句也拉回了苏哲的思绪。
看着眼前这对窘迫又凄惨的母女，苏哲叹了一口气，对秦毅道：“带下去，先让她们吃饱，然后再找个大夫过来看看，需要什么就先去京城找，尽快办。”
秦毅应了一声，立刻喊人过来吩咐下去。
这一会儿，苏哲站起来，面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灾民们，开口道：“诸位，现在是开饭的时间，中间虽然出现了一点插曲，但不能妨碍大
家吃饭，先继续领粥吧。”
灾民们一阵骚动，果然人人都兴奋了起来。
苏哲就知道这个时候你说再多的大话都是放屁，对于灾民来说，他们关心的只有这一顿饭能不能吃到，什么朝廷多用苦良心，什么刚才这个人渣只是个例，在肚子饿的时候根本没人关心。
正要宣布继续开饭，人群外从从挤进来了一批官兵。
为首的，是一名穿着六品官服的官员。
“总管大人！”
这名官员显然是认识苏哲的，一路冲过来噗通一个滑铲就跪在了苏哲的面前。
苏哲看了都替他疼，主打一个真情实意。
“你是谁？”苏哲问。
这名官员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是一路过来跑的还是刚才滑铲跪下疼的，他紧着嗓子，努力保持恭敬姿态，回道：“卑职教坊司六品员外郎赵康，因聚集点人手不足故被抽调来管理这个集中点。”
苏哲点点头，了然。
眼下记录在册的灾民数量就已经过万，而且每天都还在增加，这么多人必然需要官员来管理，内务府和其他六部衙门可没那么多官员能用，所以类似如赵康这样在边缘部门的小官就被抽了过来。
六品
，和大一点的县的县令差不多，管理这几千人肯定是足够了。
“你的账等会和你算。”
苏哲不咸不淡地丢下了一句，扭身要去吩咐开饭。
可赵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硬着头皮道：“总管请慢！”
苏哲眯起眼睛看着赵康。
两人的身份地位差距巨大，寻常赵康这种级别的官员在自己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而眼下居然敢阻拦自己，那么显然，肯定是因为这件事情比‘冲撞’了自己更重要。
“总、总管，可否借一步说话？”赵康汗流浃背，神色更加紧张不自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哲冷笑一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借我一步？”
说着，苏哲打开了旁边大锅上的锅盖，一阵热气上涌，苏哲清晰地看到了一大锅米汤，淡白色的汤里飘着零散的米花，比白色的米花更多的居然是一些黑色或者褐色的小砂石。
苏哲面无表情，用大勺尧了一勺起来，看着勺子里晃荡的米汤，还有米汤里比米粒还多的砂石，他的表情彻底阴沉下来。
扭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面无人色的赵康，苏哲笑起来。
“好啊，这就是你冒着
风险也要阻止我看的东西？好的很啊。”
苏哲不管欲言又止的赵康，扭头看眼前的一名灾民。
“这些日子，你们吃的就是这些？”
那灾民点点头，用浓厚的地方口音说：“就是这些啊，陈米都算好的，发霉的米是正常的，还参杂了砂石，吃起来硌牙，但官老爷们很有良心，加了很多水，能直接喝下去，这样就不会硌牙了。”
对方态度太过诚恳，以至于苏哲一时间都分不清他这是真的憨厚还是在讽刺。
再看一圈那些灾民们面黄肌瘦的脸，站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身形，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米汤……如果这也能称之为是米汤的话。
这一幕，让苏哲内心突然冒出了一股无名之火。
这股火来得快、来得猛，以至于瞬间冲上脑门，苏哲只觉得胸中堵着一口恶气，不吐不快，不发泄念头不通达。
“赵康！”
苏哲怒吼一声，转身扬手，手中的大勺重重砸在赵康的脑门上。
米汤伴随着赵康的鲜血迸射，惨叫声凄厉得让人浑身发寒。
指着那一大锅米汤，苏哲厉声道：“你们这不是糊弄老子，是把老子当傻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