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招邪

南府,天罗司镇抚司内。

“明天,陛下要亲自注视河清道的情况么?”

一身白袍,如同翩翩公子的宣平侯金策在听到杨中元带来的消息之后说道。

“看来,之前的准备还不够保险,陛下注视之下,我等可不能出了差错。”

身穿黑色袍子,一脸络腮胡子,面容粗犷的威烈候万法衍淡淡的说道,体内豁然传来一股波动。

一层炽烈如烈阳一般的光芒将他的身体笼罩,仿佛能够融化万物,让人感到生命在躁动。

若是庄黎体内那个神秘人在此,就能够发现,此人体内的生机简直异于常人。

如果说普通先天高手的生机如星辰,那么此人体内的生机就如烈阳一般,甚至因为生机到达了一种极致,反而会对周边的事物产生一种伤害。

太阳之光,是万物生长的根基,但日光太过炽烈,就会毁灭地表之上的一切生灵。

“还要继续化身么?之前已经化出了二十二具,分散在河清道各处,继续化身的话,会有风险的吧?即便你修成大日阳神,又有皇命加身,神识也会出现缺漏,于之后的战斗不利。”

金策问道。

“二十二具化身,其中只有六具实力达到先天之上,极限爆发之下,也不过能够暂时达到先天巅峰,其余皆仅仅只在感应境界徘徊。”

“虽然南府生乱的概率最大,但其他地方起乱的概率也不是没有,即便遁术通道打通,但若你我被牵制,光靠各地册封流派不一定能保当地民众安然无恙,既然陛下亲自注视,河清道自然不容有失,我会再分出十四具分身,其中三具先天,十一具感应,正合三十六天罡之数,目前是皇命加身之下我的极限了,不过持续的时间不长的话,不至于会影响本体。”

万法衍淡淡的说道,随后他伸出右手手掌,掐住了自己左臂肩胛,猛然一捏。

咔!!

啪!!

肩胛脱臼,血肉崩开,一条壮硕的手臂从他的衣袖之中滑出,掉落在了地面之上,创口之处一片猩红,但是没有鲜血滴落。

刷刷刷!!

万法衍右臂挥动,地面之上掉落的断臂瞬间被斩成三段,随后他手掌一抓,又从头上扯下十一根头发,抛落在地面之上,单手掐诀,体表大日之光绽放,磅礴的本体生机释放而出。

“起!”

地面之上,三段手臂与毛发都开始蠕动,血肉迅速鼓胀增殖,最终居然化作了十四个与他一模一样的生人。

这些生人目光闪动,似乎都有自己的自主意识。

十四个化身与万法衍对视,微微点头,随后身形一闪,离开了房间,迅速消失。

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会通过遁术通道分配往河清道各处,而另一部分,则会留在南府城内,加固南府的防御力量。

大日阳神,身外化身之术!

威烈候万法衍,除了本体实力极强,还有着一人成军的手段。

只不过身外化身之术也有代价,比如持续时间不能太长,否则分裂的自主意识可能脱离掌控,对本体神识产生巨大影响,还有分化出的化身实力受限,同时会牵扯本体精力和战力。

若非皇命加身能够帮助他抵挡一些反噬,他是无法做到这种程度的。

咕噜咕噜!!

在这些身外化身消失之后,万法衍周身的大日之光更加炽烈,磅礴的生机涌动,肩膀断臂处传来肌肉膨胀之声,短短不过数息时间,一只完整的手臂便从其衣袖之中探出,完好如初。

“好了,如今准备已经足够,就等着那些鼠辈们自己冒头了。”

万法衍粗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

……

就在双方高层人物各自施展手段之时,各派武人的聚会也到达了尾声。

神兵冢刘铁一人连胜了任飞、何惜君以及妙音堂李志林之后,按照往年规矩,便不能继续站擂,而是下了台,将交流的机会留给其他弟子。

各派长老都想邀请神兵冢的炼脏境弟子出手交流,再打一场,好歹找回点场子,没想到蒋时泰看似大老粗,实则十分油滑,借口还有要务在身,自罚三杯之后就带着一众神兵冢弟子离席开溜了。

碍于如今局势,各派长老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吃了个闷亏。

结果不出所料,第二天事情就传开了。

本身荷灯法会之前的各派聚会就受人津津乐道,这一次有了河清道外的流派参加,更是备受关注,其他人这一次不太在意各派之间的内斗,而是在意河清道与外来流派的表现。

“这次册封流派武人小聚天九阁因有要务在身没有参与,但神兵冢却派出了一位名叫刘铁的壮血境弟子,连败往生宫任飞、赤心派何惜君、妙音堂李志林三名高手,没有一人能够匹敌。”

“丢人啊,河清道之外的流派,居然如此之强?三人连番战斗都拿不下一人?”

“据说那个神兵冢弟子想要与赤心派那个神秘弟子一战,可惜那人没有到场,否则必然不会让他们气焰如此嚣张。”

“得了吧,我看那人来了也不行,都是虚名而已,你看之前各派那几人不也被吹得很厉害?”

“这倒也是……”

“……”

各种议论在南府武人以及普通百姓之间传开。

翌日中午。

“可恶啊!”

昌源街,何惜君听到坊间传闻,十分不甘,连干了三大碗饭才平复了心情。

昨天她上台之后,爆发全部力量,也只堪堪顶着两件法器的威能击中了刘铁一次,可惜这家伙身上的乌龟壳十分坚固,她需要抵抗两件法器的压迫,打出的一掌根本不疼不痒,对方毫发无伤。

“师姐,看开点,胜败乃兵家常事,凭你的资质,以后肯定有机会找回场子。话说师父、诸位执事和炼脏境的师兄们都离开执行任务去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安排?”

赵玄麒向何惜君问道。

一大早,仇清便带领着一众执事与炼脏境弟子离开。

仇清以及派中执事需要镇守城外九处法坛之一,而炼脏境弟子则需要守住城内十二柱周围,确保不生乱象。

他们这些壮血境弟子也是有任务的,那便是分配到一定街区,参与到今日城内的活动之中,协助衙门中人防范庆典活动之中出现的乱象。

“在这里等着,大概日暮之时,按照习俗街上会开始游神活动,待到夜晚子时,阴炁最为浓重的时候,则会举行放灯活动,往年虽说让我们协助治安,但实际上没什么事情可做,无非抓一两个蟊贼,吃吃玩玩也就过去了,但今年不同,据说可能有乱子发生,到时候你可跟紧了点,人多的时候别走丢了,不然我可护不住你。”

何惜君对赵玄麒告诫道。

“好的,师姐。”

赵玄麒微微点头。

有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到时候走丢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赵玄麒在心中暗道。

用过午饭之后,一众赤心派壮血境弟子在昌源街的一家客栈之中休息,等待夜晚活动的到来。

在客栈房间之内,赵玄麒探头从窗外看去,城内一众百姓并不清楚内情,街上人流涌动,节日气息浓重,但在街头巷尾,却能够看到不少官差打扮的人腰间佩刀,警惕的盯着街道各处。

“夜晚子时,阴炁大盛,是对方动手的最佳时机。”

他在心中暗道,昨晚各派聚会结束之后,众人散去之时,他就已经和庄黎私下接头,约定好了到时候在城中碰面的地点。

如今,便只有等待了。

时间飞逝,日落西山,天色渐渐暗淡,家家户户都开始亮起了灯光,街上挂满了各色彩色荷灯,看上去五彩缤纷。

当夜幕完全降临,赵玄麒一行人重新汇聚在街道之上,敲锣声、鼓响声、唢呐声开始响起,街道之上出现了一尊尊三米来高“巨人”,这些巨人面目各异,身穿软身锦袍,头戴华冠,有的俊朗,有的狰狞,有的威武,与庙堂之中供奉的神灵相似,就如神像走入了凡尘。

这些高大神灵,皆由人装扮而成,人藏身其中,以木制结构撑起高大身形,并且加以掌控身躯,模拟神灵姿态。

人们簇拥着走动的神灵,高呼游街,载歌载舞,这游神活动,寓意神明降临凡间,巡视乡里,护佑一方安宁,虽然不是真神,但众人簇拥之下汇聚的人道之气,也的确具有镇压邪祟之作用。

当然,游神活动不全都是“假神”。

而在城市主干道之上,更加隆重的游神活动正在举行。

游神队伍中央,有八名壮汉抬着一顶长十米宽五米的巨大车轿,轿子之上花团锦簇,张灯结彩,金银齐配,而在轿子之内,坐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尊塑像。

大概一米来高,一身文臣打扮,面目威严之中带着一丝慈和,塑像周身还萦绕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此乃南府所属城隍分身塑像,于游神队伍之中充当主神,携香火之力巡视城市,谨防异变。

此时此刻,众人欢庆,香火汇聚,金光萦绕,这尊城隍分身塑像的眼神似乎变得灵动,一股茫茫庞大的意识笼罩了整片城池,搜寻着一切异动,但有邪祟出现,立刻就会被察觉。

然而,在街头巷尾,一双双眼睛隐藏在暗处,注视着南府大街小巷的一切动静。

这些眼睛的主人,或是游隼,或是飞燕,或是蛇鼠,从外表感知,它们就是切切实实的活物,但若是穿透那层血肉便能够看见,其内构成它们身躯主要框架的,是一根根稻草与麻绳。

铸邪炼制的“血偶”,以特有的血肉之躯,避开了南府城隍的目光,监视着城中的一切。

与此同时,城内某些地方,一些隐秘的暗室之内,房间四壁之上贴着一张张黄色符纸,其上的朱红色符文连成一片,隔绝了外界的感知。

此时,某处宅邸地底的密室之中,近三十名身穿黑袍,周身弥漫着怪异气息的阴楼信众处于房间之中,一圈圈的盘坐在一起。

密室顶部,一盏盏荷灯垂落,只不过这些荷灯与外界的荷灯不同,全都是猩红的血色,其中燃烧着释放光芒的不是火焰,而是一团团血色的光团。

血食之力。

这样诡异的猩红荷灯,密室之中一共有九十九盏。

“有一天深夜,铁柱喝醉了回家,迷迷糊糊敲了半晌门也没人给他开门,他觉得奇怪,用醉眼一看,才发现自己敲错了门,这户人家一家五口,早在去年就染上怪病死绝了,尸体还是周围的街坊帮忙安葬的。”

盘坐的黑袍人之中,有人用沙哑诡异的声音开口,声音传出,空中的荷灯微微摇曳,猩红的光芒明灭不定。

“铁柱骂了一声晦气,醉醺醺的转身要走,但就在这时,他的脚步忽然顿住,背上流出了一身冷汗,醉意瞬间清醒了大半,只听背后咯吱一声,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声音从老旧的房屋之中传出,幽幽的叹息说。”

“门没锁,进来吧。”

那个黑袍人用一种诡异的声音说道。

蓬!!

密室之上悬着的一盏荷灯骤然熄灭,其中的血食之力,不知去向了何方。

而就在荷灯熄灭的刹那,整个密室之中的光亮似乎都瞬间微弱,在那明灭的血光之中,房间之内隐隐约约似乎多出了一道诡异的影子,但随着光亮恢复,这道影子又都消失不见了,似乎仅仅只是光亮明灭之间人的幻觉。

这些阴楼组织的信众对此似乎分毫不觉,在上一个黑袍人讲述结束之后,下一个黑袍人接着开口:“从前有个商人住进一家山村外的老旧客栈,此时天色已晚,商人连日奔波,十分劳累,开了一间客房之后就直接入住,夜晚房间很暗,烛光只能映照出一片区域,房间内的摆设很老旧简单,比较有特色的是,床铺的对面挂着一副画,画中的人栩栩如生,不过因为太过劳累,他没有过多关注其他,检查了一下房间没有异常之后,便合衣睡下。”

“但这晚他睡得并不安稳,总感觉有人盯着他看,他以为是那幅画太过逼真,就尽量不去观看,好在直到第二天天明,都无事发生,只不过在商人醒来之时,他惊得五脏俱移,因为在他床铺的对面,没有画,只有一扇窗户,昨天夜里,他被一只脏东西整整盯着看了一晚。”

蓬!!

故事讲完,又是一盏荷灯豁然熄灭,其内的血食之力随之消失,密室内灯光明灭之间,某种诡异的影子又再次出现,这一次似乎距离又更近了一分。

密室内的故事还在继续,每一段恐怖故事结束之后,都会有一盏血色的荷灯熄灭,其内的血食之力被带走。

这是在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招来极其恐怖的未知邪祟。

随着九十九盏荷灯之中,越来越多的荷灯熄灭,每一次灯光熄灭之间,密室之中阴影的形象也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个披散着头发,浑身青黑发裂的诡异女尸。

另一处密室之中。

一盏由血食之力点燃的荷灯悬挂在密室顶部,一个女人被绳索悬吊在荷灯之下,周身被画满了诡异的符文。

她不是阴楼组织的信众,只不过是一个生辰八字合适的可怜人,被阴楼组织的人所抓捕。

如今,她的眼皮被割掉,耳膜被捅破,舌头也被取走,整整三天没有能够合眼,不能说话,也听不见声音,但头顶荷灯传来的丝丝光亮,却在维持着她的生命。

荷灯的光芒呈现柱状,只将她一个人笼罩在其中,周围一片黑暗。

而在那黑暗之中,有着一道道意味难明的眼睛,正在黑暗之中窥视着她,似乎要将她的一切都剥离,都看透。

诡异的窥视。

这是一种寂静无声的极致折磨,多日下来,此时此刻女人的精神状态已经接近疯狂,头顶荷灯之中溢出的一丝丝血食之力变得更加炽烈,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视之下,她的身体开始逐渐开裂,胀大,失去了人类的形态,朝着某种可怕的邪祟之形在转变。

招邪!

类似的招邪仪式,此时正由阴楼教众主持,正在南府各处进行。

因其形式极其特殊,又有相应的遁术、符箓以及法器的保护,即便是城隍亲自出游,也未能感应到具体的异常所在。

距离子时,已经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