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琉璃跨进门后, 老老实实给福晋行蹲礼:“婢妾给福晋请安。”
乌拉那拉氏面上又挂起温和的笑容:“快起来,早说了妹妹不必如此多礼,倒是叫妹妹又多跑一趟。”
宋琉璃起身后一本正经拍着彩虹屁:“礼不可废,您是主子, 婢妾自是得守规矩。”
乌拉那拉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宋氏虽然得宠, 倒是没因此张狂起来,不管是真是假,起码瞧着让人舒心。
“今日叫妹妹过来,就是想跟妹妹说道几句。”她说这话时, 门外只有个月芬低着头守着,刘嬷嬷听着皱起眉来。
宋琉璃心里直觉更甚,她抬起头认真看着福晋:“您有事儿尽管吩咐。”
乌拉那拉氏满意地点头:“李氏没被封为侧福晋之前便频频自其他妹妹那里截人, 眼下有了身孕也不曾收敛。我瞧着爷现在倒是疼你,想必你也没少吃李氏的亏吧?”
宋琉璃点头,脸上带了点儿愤然之色:“婢妾心里确实难受, 婢妾知道该怎么做了!”
乌拉那拉氏:“……”
我说什么你就知道了?知道啥?
她被宋琉璃的不按理出牌给噎了一下,用帕子抿了抿唇角这才找回节奏:“按理说我是福晋,不该多说什么。可你瞧这后院儿里, 哪个有孕的妹妹能平安为爷绵延子嗣?偏只一个她稳稳当当。妹妹得爷的宠爱, 早晚会有孩子, 也确实得为自个儿多考虑考虑。”
宋琉璃满脸激动又感动地点头:“谢姐姐吉言,婢妾真的知道该怎么做!”
乌拉那拉氏:“……”行吧。
“我也不是逼你,可真叫她有两个小阿哥傍身, 我有大阿哥又是福晋,自是无妨。可像你这样得宠又无子的……只盼妹妹是真明白了才好。”
宋琉璃起身蹲下来:“婢妾脑子笨,多谢福晋姐姐提醒,定不负姐姐所托!”
乌拉那拉氏有些一言难尽,说实话她这算是没来得及托啥吧?
到底她没指望着宋氏真正成事儿,不过是想着试探下她是不是翅膀硬了想另攀高枝儿或者自己做高枝儿,又想着给李氏添堵,也无所谓她是不是真听懂了。
只一条——
“不管妹妹要如何做,姐姐不听不问,可还是有句话要叮嘱你,没有把握之前,切记要谨言慎行。若是妹妹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儿让人发现了,姐姐可不会替你说话。”
宋琉璃了然,这是告诉她鸟悄办事儿,办砸了她该怎么死怎么死,正院绝不沾脏水。
“妹妹省得,定会小心行事。”她抬起头正气凛然给出要干坏事儿的保证。
宋琉璃离开后,刘嬷嬷到处看了一圈见没人,这才凑上前给福晋换茶:“主子要说这事儿,怎么不多叫人守着些呢?万一叫人听见了……”
乌拉那拉氏轻笑:“她不是厉害么?从阿哥所跟出来的奴才不少,到底不好寒了所有人的心,可这眼线也清不干净。眼下不好打草惊蛇,倒不如利用一下。”
她就是要让李氏的钉子听见,让李氏知道她还在想法子对付她才好。
宋琉璃回到兰柏轩,复杂又激动的脸色才收了回去,在茯苓纠结的眼神中揉了揉自个儿的脸颊。
这演戏也真是挺累的,一路走回来……怎么不得演了小半个时辰?
那些拍哭戏,撕心裂肺大半天儿的演员怎么支撑下来的?她感觉到由衷的佩服。
茯苓心里害怕不敢劝她,只能找机会悄悄告诉了许福。
许福眼神一亮,随即有些激动起来,自家格格终于要开始踏着尸山血海往上爬了吗?
说实话他一开始还为格格心慈又有志向感到安心,可时日久了,看着格格依然每日跟饱饱差不多的生活,他都疑惑格格当初守着他和茯苓说的话是不是他在做梦。
抱着为主子鞠躬尽瘁的心,许福很快进了屋儿,让茯苓守着门口,他带着点笑意凑近正在吃点心的宋琉璃:“格格,咱们是要对清风苑那位动手了吗?”
宋琉璃嘴里塞着块点心,跟偷吃东西的小仓鼠一样,半点不见狠辣:“说梦话呢?”
许福:“……”他和茯苓到底谁说了梦话?!
“您不是在正院……”许福抬起头点到为止。
宋琉璃咽下点心,心满意足喝了口茶,胃里舒服,语气都轻飘飘的:“哦,福晋希望我动手,我要是不表表忠心,她不得想多了找我的事儿吗?”
许福眼神里的光消了些:“可您若是不作为,福晋怕是也不能放过咱们呢。”
宋琉璃挑眉,笑得娇艳又妩媚:“没看我正得爷的宠吗?福晋是不会动我的。再说了,过一段时日我就去哭诉,只说清风苑守得密不透风,没有机会动手便是了。”
许福眼皮子耷拉下来,给他整的热血沸腾,感情是逗人玩儿呢。
“奴才去给格格提膳。”他啥也不想说了,摊上这么个格格,那就只能……让她吃饱喝足呗,还能离咋的?
兰柏轩这头主仆都知道宋琉璃在正院不过是为了敷衍福晋,派人偷偷盯着的清风苑却不觉得她只是说着玩儿。
到了晚上赵福成打听清楚宋琉璃和福晋都说了什么后,便一五一十都禀报给了李氏。
李氏冷笑:“宋氏入府这么久,您们可瞧出她是个什么性子了?”
春巧有些迟疑地回答:“奴婢瞧着,宋格格像是个胆小的。”
从伊氏那时候开始,宋琉璃就一直给人无能的印象。元宵节家宴上,见冯氏脸色不对,她跑得比兔子还快。
其他时候但凡是出事儿,宋琉璃也总是低眉顺眼撒腿就能跑的样子,瞧着不像是有成算的人。
李氏挑了挑眉头:“我不管她是真胆小,还是假装的,当初宋氏那时候我还替她洗清了嫌疑,这一年多我也从不曾为难过她,她倒还真敢应承正院那女人!既然她不想好好过日子,那就给她机会。”
等着宋琉璃下手,到底被动了些。李氏眼下得封侧福晋,身边有一子一女,肚子里还怀着一个,极有可能是个小阿哥,正是春风得意时候,怎么能等着别人挑衅呢?
以她的性子,当然是主动让宋琉璃实现自己的愿望,她眼神流露出一些猫抓耗子的戏谑。
康熙四十二年颁金节之前,国子监便修缮完工了。颁金节后,康熙一道旨意下去,四爷、五阿哥并着七阿哥和八阿哥都被封为了郡王,即便是光头阿哥老九一直到十四阿哥为止,也都给了贝子头衔。
十四阿哥有德妃宠着,他年纪还要更小些,都得了贝子头衔,自是没少嘲笑已经大婚了的九阿哥。
两个人从十月底就开始不对付,一开始小打小闹的,其他人忙着扩府的扩府,忙着建府邸的去盯着工部和内务府,谁也没放在心上。
四爷是十月三十日的生辰,又加之他封了雍郡王,府中女眷也都跟着水涨船高,大伙儿都高兴得紧,在福晋建议下,生辰宴不免就办得热闹了些。
虽然四爷还是因着低调不曾请人入府大办,福晋到底是让人请了个戏班子。大伙儿都坐在冬暖阁里,连着侍妾也都请过来,热热闹闹凑了两桌子给四爷贺生辰。
四爷身旁福晋和李氏一左一右围着她,张氏和伊氏因为名下都有子嗣,也跟着坐了这一桌,乌雅氏也因为身份坐在了张氏前头,挨着福晋。
因为四爷女人相对来说不算多,也不知是怎么安排的座儿,竟是把宋琉璃和武氏给安排在了侍妾那一桌。
武氏敢怒不敢言,只能脸色不太自然地坐了过去。
宋琉璃还挺高兴的,毕竟跟侍妾坐一桌,不管是听戏还是吃东西,她们也不敢跟她抢,还能吃得更自在些。
她也不管似笑非笑的李氏和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福晋,很自在地坐在了侍妾那一桌儿的上首。
今日请进府的戏班子是昆曲班子,唱得是她也听过的《游园惊梦》,宋琉璃吃吃喝喝非常愉快。
只李氏却不能叫她清闲了去:“咱们可都敬爷喝了好几杯了,武妹妹和宋妹妹不跟其他妹妹敬爷一杯吗?”
宋琉璃闻言这才依依不舍收回望着台上的目光,端着酒杯也不管武氏什么表情,一马当先走到了四爷身边。
“祝爷生辰快乐,万事如意,事事顺心!”她知道的都是给老头子祝寿的词儿,也不会什么文采斐然的诗词,只能把现代白话给改改放到这儿来。
四爷嘴角抽了抽,这回倒是给面子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李氏
眼神眯了眯,面上却不动声色。
宋琉璃敬完酒,就该武氏了。她准备先一步让开,等武氏靠近再回到座位上继续听戏,可她这一步没能迈出去,反而叫武氏直接挤着靠近了李氏,随即她只感觉有人不算重地顶了她腰窝一把。
艹,有人算计她!
她这会儿脑子特别好使,立马回想起乌雅氏当初的情况来,赶紧抓住了四爷的袖子,咬着牙稳住了身体。
谁料到,她稳住了身体,李氏却朝着她微微一笑,自个儿碰到了桌子上。
“唔……妹妹这是要做什么?”李氏捂着肚子又惊又怒地看着宋琉璃大声问道。
宋琉璃还抓着四爷的袖子:“……”
要被你陷害?
四爷皱着眉起身,略用了些力气抓了抓宋琉璃的手随即撒开:“怎么回事儿?”
李氏脸上特别委屈:“婢妾好好坐着,宋妹妹突然就凑过来……当初元宵家宴婢妾便心惊了一次,宋妹妹你到底是何居心?”
宋琉璃默默在四爷身边蹲下身子:“刚刚有人推了婢妾一把,所以婢妾才会抓住爷的袖子,婢妾冤枉!”
四爷皱着眉往宋琉璃和李氏身后看过去,春巧在另一侧给李氏布扇,双手都露在人前,显然不可能。
苏培盛倒是站在宋琉璃身后,可他也不可能陷害宋琉璃,其他人……最近的都离着几步之遥。
四爷脸色变冷,他心里相信宋琉璃是无辜的,毕竟刚才宋琉璃抓住他非常突然,那一刻她的表情特别茫(懵)然(逼)。
可……他心里沉了沉,乌雅氏被人陷害的事情还没有查出来,这又有人有样学样儿,到底不是个事儿。
更何况,宋琉璃提不出有力的证据,李氏身为侧福晋,又怀着身孕,他不能不给她脸面。
李氏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她捏着帕子直接哭出声来:“宋妹妹,姐姐到底如何得罪你了?还是你看不惯姐姐肚子里这块肉,你这心思也太歹毒了些!”
宋琉璃面无表情,沉甸甸地在心中腹诽,她还真没有李氏毒。
她很怀疑正院漏成筛子了,明显李氏是知道了她答应要动手害她的消息才会先下手为强。
福晋经历了那么两次事情,不可能还会在正院下手,除了李氏自导自演这一说,没有其他可能。
福晋站起身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她说过,若是宋琉璃不小心暴露,不管是不是她下的手,自己都不会替她说话。
四爷冷着脸道:“你现在回兰柏轩,禁足半年,罚一年份例!”
李氏不依不饶:“爷,那她对子嗣下手呢?”
四爷抬起头静静看着李氏,过去李氏还只是明媚,这些时日实在是张扬过度了些。
他心里突然升起一抹疑惑,不是李氏为了立威故意为之吧?
他冷淡地开口问:“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李氏被四爷寒眸一扫,得意非常的心情突然就沉淀下来:“既然宋妹妹也不曾得逞,爷的处理自是妥当的。可她一个格格对侧福晋不敬,婢妾觉得怎么也得在正院里跪两个时辰才是,姐姐您说呢?”
福晋抬起头看着四爷没说话。
宋琉璃抬起头,看着四爷已经算得上难看的脸色,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四爷不会替她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