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乖乖的琉璃没被打, 可照样是被收拾的体无完肤,最后一点力气都被榨干, 才累极睡过去。
而另外一边耿氏光明正大从琉璎园回到照月轩以后,倒是没引起什么注意, 只叫人伺候她用过午膳便歇下了。
与照月轩一墙之隔的怡乐轩里, 武氏却狠狠撕碎了好几条帕子,本就有些老气的脸上戾气横生,叫两个丫头看着都害怕。
“耿氏这是去投靠了琉璎园?贱人!她骨头倒是软!”武氏气急败坏地锤着软塌上的矮几道。
她现在不受宠,银子也不凑手,已经不敢再随意摔打瓷器, 顶多也就是撕几条帕子。
“格格, 咱们现在处境并不算好, 您何必要跟耿格格过不去呢?”接替云燕进怡乐轩的云晚小声劝说道, “若是叫爷发现了, 只怕咱们连安稳日子都没得过了呢。”
其实云晚和云霞都不太明白,怡乐轩无宠无子,四爷都不会怀疑她,原因是共同的。
折腾个什么劲儿呢?就算耿格格的孩子没了,人家也还有宠, 怡乐轩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武氏倒是没因为云晚说这话生气,可脸上还是嫉恨之色:“你们懂什么?若不是耿氏那个贱人, 爷怎么可能就不来怡乐轩了?以前爷时不时也要过来一趟,自打耿氏入了府,爷再也没来过, 都是她夺了本格格的宠爱!”
云晚:“……”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是这么说也算是合理,可……自家格格也不看看,耿格格虽说比不过琉璎园那位的绝色,可也是温婉可人的小美人。
而自家格格……不是她们当奴才的僭越,说清秀都很勉强,当初若不是万岁爷把格格赐给主子爷,只怕格格这相貌,二十五岁出了宫也很难有好归宿。
本就在容貌上不占优势,又不能跟其他格格一般小意温柔,每次爷来了,都恨不能贴在爷身上说不完的废话,哪个男人也不会喜欢吧?
这话她们当奴才的不能说,可云晚和云霞谁都不想步了云燕的后尘,只能努力打消自家格格的心思。
“眼下耿格格怕是投靠了琉璎园,爷很快也会知道耿格格有孕的事儿,哪怕现在诊脉诊不出来,最多十几天
后,后院里也就都知道了。”云霞小心翼翼地上前道,“到时候其他人定不能眼睁睁瞧着耿格格平安生产,肯定也会动手,咱们前头已经动过手,只怕耿格格会防范着,若是再动手叫人发现,就不美了。”
云晚点点头,上前替武氏捏着肩膀,声音更柔和了些:“云霞说得有理,其实咱们坐山观虎斗也更安全些,格格只管仔细保养好了自己,等爷来的时候,抓住爷的心,不愁咱们怡乐轩没孩子。”
武氏叫两个丫鬟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头晕,不自觉就跟着变了心思:“那就……先看着吧。”
其实她能知道耿氏有孕也很偶然,两个院子离得近,耿氏每个月换洗就那两天,怡乐轩是知道的。
正巧云晚在那两天都去过照月轩,一是借绣鞋的花样子,一是去还,都没看见有人换洗,她是个心细的丫头,当即就禀报了武氏。
武氏叫怡乐园的小太监刘成安日日盯着,盯了好几日才敢确定,耿氏定是有孕了。
她想着趁别人都不知道,许是耿氏也还没察觉,干脆一石二鸟,还能叫耿氏再无复起之日,这才大着胆子动了手。
没想到耿氏自个儿竟是知道的,当时她看着耿氏捂着肚子往下倒就看出来了,今儿个早得知耿氏从琉璎园回来,武氏才气急败坏了些。
实际上她很清楚,怡乐轩现在算是败落了,四爷得知耿氏有孕后,她们根本就没有再动手的机会和能力,除了干看着也没别的法子。
耿氏醒了以后,她的贴身丫鬟巧烟就凑过来:“格格,奴婢偷偷跟怡乐轩的粗使丫头打听过了,定是她们发现您没换洗,知道了您有孕的事儿,动了歪心思,当时那云霞可就站在武格格左手边呢。”
左手边是在耿氏要落座的那边,若是速度快些,后头又没有人盯着,也能叫人发觉不了。
耿氏脸色淡淡的:“咱们自个儿知道就成了,再有怡乐轩的人过来,叫小程子一律不许放人进来,就说我最近身子不舒服。”
巧烟点点头:“格格,刚刚巧思去膳房提了些点心过来,您可要先吃点?”
“你尝过了?”耿氏看着点心,午膳她没敢用多少,眼下确实有些饿了。
巧烟脸上特别肯
定:“奴婢僭越,每一块都切下一个角尝过了,也用银针试过,都没问题。”
耿氏不多说话,很快便吃完了一碟子点心,胃里这才算是舒服了些。
“这样小心谨慎的日子也不需要太久了,以后咱们好好跟着琉璎园,爷不会叫人害了我肚子里的孩子的。”
巧思正好进门,她人比巧烟更谨慎些,闻言眼神中只有担忧:“格格,您确认宋侧福晋……能依靠吗?”
耿氏脸色很坦然:“不管能不能,起码我现在没觉得宋侧福晋有坏心思。你们格格我也没有什么大志向,脑子又不好使,除了投靠琉璎园,咱们也没别的法子。”
见两个丫头还是担心,她这才笑了笑:“放心吧,只要咱们老实本分些,绝不背叛琉璎园,不会有问题的。”
“可若是……宋侧福晋叫您……叫您对其他主子动手呢?”巧烟想了想,还是特别小声问出了她和巧思的担忧。
耿氏也不是不担心这个问题,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若是那样……我只能阳奉阴违了,或者跟爷说,左右尽量护住自己就是。”
她有种直觉,琉璎园那位主子……应该不会做那般阴狠的事情。
可直觉这种事情说不准成,谁也没办法肯定,甚至到时四爷信她还是信宋侧福晋都是两说。
可就像她说的,自己所有的聪明都用在投靠宋侧福晋身上了,她从小就是不聪明,要是投靠对了她就老老实实听话,若是不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巧烟和巧思面面相觑,她俩也不是多聪慧的人儿,格格在她们眼里已经是大智若愚的类型,她们除了忠心伺候,也没别的法子。
这种不确定未来,只能把命运交给别人的感觉,叫主仆三个都有些不同程度的忐忑。
好在四爷没叫这主仆三人忐忑太久,既然这是宋琉璃看好的盟友,四爷便也没耽搁,第二日就带着人来了照月轩。
“这些时日,照月轩就先禁足吧,你也好好将养着身体,不必叫其他人进来,过些时日太医确认后,爷给你送个嬷嬷过来。”四爷坐在耿氏对面还算温和道。
耿氏脸色立马就欢喜起来,赶紧蹲下身:“婢妾多谢爷恩典。”
“不必谢爷。”四爷没立
刻叫她起身,语气沉稳又带着点子点拨的意思,“要谢就谢宋氏吧,你与她交好,她便多关心你几分。”
耿氏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马上回答:“是,婢妾过后定会去琉璎园谢过宋姐姐。”
“若是你安分些,爷会护着你周全,可若是叫爷知道你阳奉阴违……”四爷声音严肃了些,盯着耿氏的目光无比锐利,“以后这府里不会有你的立身之地。”
耿氏浑身都有些发冷:“是!婢妾定谨记爷的吩咐!”
等四爷走后,耿氏才软软坐在榻上,好半天都缓不过来,即便她确实没有过别的想法,心里也没办法不酸涩。
爷这是替宋侧福晋敲打她呢,若她老老实实听琉璎园的话,就能保证自身无恙,可若是她有别的心思……爷只需要不管不顾,她就能叫后院里的女人吞得渣都不剩。
爷对宋侧福晋……是真好啊!耿氏咽下心头的酸涩后,便只剩了羡慕,可心底也安稳了些。
同人还不同命呢,更何况宋侧福晋本就是貌美又贵气,她没有与之攀比的心,也没想过背叛。
投靠就是投靠,耿氏虽不聪明,可她额娘从她小就告诉她,墙头草容易没命,这个她是牢牢记住了的。
从照月轩出来,四爷本是打算去琉璎园用晚膳。替那小狐狸敲打了耿氏,也得叫小狐狸知道不是?
可他刚走到半路,苏宝生就撵上来了。
“爷,二阿哥突然发高烧,太医已经过去了,李侧福晋也正跪在外院呢……”
四爷脸色立刻落了下来,锋眉微皱:“怎么回事儿?不是叫你们仔细看着呢吗?”
苏宝生脸都皱成了一团:“回爷的话,确实有人不错眼的瞧着二阿哥呢,也不知道怎么的,二阿哥突然就病了。”
四爷也不多说,沉着脸带人快速回了外院。
李氏跪在外院的廊子上,一看见四爷,眼里立刻落下泪来,可她没来得及说话,四爷就进了弘昀的院子。
李氏擦了擦掉下来的眼泪,摇摇欲坠地继续跪在地上一声不吭,到底在她心里还是儿子更重要些。
“怎么回事儿?”四爷一进门便冷声问道。
太医赶紧跪地:“回郡王爷的话,二阿哥这是着了凉,冬日里二阿哥身体本就有些
弱,需要仔细保养着。如今一着凉,加之二阿哥近日忧思过度,体内燥气重,内外一冲,便起了高烧。”
“混账!”四爷一脚就冲着伺候弘昀的太监踹了过去,“你们怎么照顾的?如何能叫二阿哥着了凉?爷看你们脑袋是都不想要了!”
那太监被踹翻后,赶紧又重新跪下来,屋里跪了一地的人,可人人都不敢说话。
说实话,大伙儿都知道现在二阿哥身份尊贵,很有可能是以后的世子爷,谁都不敢不精心照顾。
可……窗户都关着,屋里也不缺银丝炭的火盆子,二阿哥到底是怎么着凉的,谁都想不明白,只是也没人敢在这会子求饶和解释。
“阿玛……”弘昀脸色通红地抽泣着,努力爬起来跪下,“是儿子不好,儿子半夜把被子踢了才会着凉的……”
四爷拧着眉头盯住弘昀,好一会儿才坐过去:“为何要把被子踢了?”
“以前儿子想阿玛了就缠着额娘,额娘总说只要儿子好好把身子骨养好就能见到阿玛。可是每次只有儿子病了,才能见到阿玛……”弘昀实在是害怕,忍不住哭出声来,“所以儿子故意说冷,叫人多搬些火盆子进来,出了汗再掀开被子,就能见到阿玛了……呜呜,都是儿子的错,阿玛罚弘昀吧。”
四爷闻言眉心拧得更紧了些,目光越有些意味深长:“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小时候有个姑姑这样做过,后来被额娘给处置了,弘昀偷偷记下来的……”弘昀抽噎着解释。
四爷心里格外的复杂,弘昀也算是六岁了,已经到了懂事的年龄,这话到底是他的心里话还是有人教的?
“你要见阿玛,可是有话要说?”四爷没多说什么,只是拉着他躺下,替他把被子盖好。
弘昀有些不安,却不敢挣扎:“阿玛,儿子想额娘了,您叫儿子见见额娘好不好?”
“等你病好了,阿玛就叫你回清风苑去用膳。”四爷定了定神,替弘昀额头放好了冷帕子,这才温声道。
“真的吗?”弘昀手上捏在被子边缘,眼神因为发烧的缘故熠熠生辉,带着说不出的渴望。
四爷点点头:“阿玛说到做到,你乖乖喝药,赶快好起来,阿玛就叫人送你去清风
苑。”
弘昀这才放心下来,很快喝完药就睡了过去。
四爷出了弘昀的院子,路过李氏时,只淡淡说了句:“跟爷过来。”
李氏一句话不敢多说,站起身还忍不住踉跄了下,叫同样脸色有些苍白的春巧扶住,主仆俩这才蹒跚着跟在四爷身后,去了外院的正厅。
“弘昀故意叫自己发烧,可是你教的?”四爷眼神幽深地盯着脸色苍白重新跪下来的李氏,意味不明地开口道。
李氏闻言身子晃了晃,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