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 奴婢瞧着……耿格格倒不像是蠢的, 想来也不会用咱们拿过去的东西。”回到扶香院后, 玉霜伺候着钮祜禄氏坐下才低声道。
钮祜禄氏轻笑：“我也没指望着她用。”
玉霜有些想不明白：“那格格今日去照月轩……”
“我靠着正院，耿氏靠着琉璎园，总有一天我要跟耿氏对上, 闹大了只能叫渔翁得利, 得不偿失。”钮祜禄氏脸色有几分玩味, “你真以为福晋能看着我凭功劳得爷高看一眼吗？”
四爷不是个冷情的人, 哪怕有宋琉璃作祟, 以后四爷也不会亏待了她。福晋这明晃晃地拉拢，有讨好四爷的意思, 钮祜禄氏看得分明。
福晋不可能允许正院的棋子翅膀硬了, 再成为下一个李氏和宋氏，所以她才会一边拉拢，一边又把诱饵放出来，叫后院的女人去争去抢，坐山观虎斗。
乌拉那拉氏给了她地位, 叫她在后院里高别人一头，不过是为了告诉她，正院有本事叫她上位, 就有本事拉她下去。
这都是自个儿上辈子玩剩下的东西，她自然不会上钩。
可她现在身份在这儿，过去又是恭谦温婉的模样，现在自然不能打自个儿的脸, 少不得还得听福晋的话。
去耿氏那里，一是为了提醒她，福晋有可能叫她们这些人斗，二也是为了看看耿氏是不是个蠢的，若是真蠢，那后院少一个孩子也没什么，起码她上辈子，耿氏这会儿可没有身孕。
那时候也没有一个宋氏，琉璎园后来是给了年氏的。
“琉璎园现在还那么得宠？”钮祜禄氏突然问道。
一旁玉梅赶紧过来回话：“回格格，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从年后爷一直在忙着，进后院进的少了些，大部分时候都是去琉璎园。”
钮祜禄氏眯了眯眼，上辈子她没了孩子以后，可比现在这个福晋聪明得多，按理说乌拉那拉氏不该这么蠢，由着琉璎园坐大才是。
如果福晋真蠢成那样，少不得就得由她想些法子了。
谁料到，没用多少天的功夫，福晋还真就叫钮祜禄氏大吃了一惊，再不敢小瞧了她去。
眼下钮祜禄氏还在心里思忖着如何算计宋琉璃，正院里乌拉那拉氏送走请安的人后，便叫人给她卸了头上的首饰，闭着眼睛让月芬给她按头。
“主子，已经叫人把话给传出去了。”刘嬷嬷进门后，轻声回禀道。
乌拉那拉氏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很好，接下来等着便是了，苏氏这几日要生产，接生嬷嬷可都准备好了？”
刘嬷嬷脸上也带上了一丝笑意：“回主子的话，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着苏格格生了。”
“叫人盯紧一些，那几个接生嬷嬷的家人也都看好，过了这阵子……一个不留。”
刘嬷嬷点点头：“老奴知道，早就叫人给二爷传过话了。”
钮祜禄氏回来，四爷先去看了看她，却也没留宿，扭头就去了琉璎园。
扶香院去琉璎园是要穿过后花园的，四爷刚走进后花园没多久，就听到了两个小丫头在说话。
“那瓜尔佳氏的少夫人真闹和离啊？”一个声音清脆些的惊讶道。
另外一个圆润些的声音更低些：“真的，我前天从南大街回来的时候，正闹得凶呢。听说那瓜尔佳少爷跟表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惜那表妹选秀后被赐给皇家做妾，瓜尔佳少爷放不下表妹，画了许多表妹的画像摆在书房里，夫人受不了冷落，还被婆母责骂无子，这才闹和离的。”
“那个表妹知道这事儿吗？这要是叫夫家知道了，只怕也要被冷落。”
“嘘……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别人说，听说那表妹就在咱们府里呢。”
“天呐……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我就听那瓜尔佳少夫人嚷嚷了一声，后来她嘴叫人给堵上了，我就再没听见别的。”
四爷脸色发黑：“苏培盛，叫人把这两个嚼舌根子的奴才割了舌头杖毙！”
表亲家姓瓜尔佳氏的妾室，他府里就只有宋琉璃一个，胆敢有人在府里造侧福晋的谣，这样的奴才绝不能姑息。
两个丫鬟惊慌失措地被堵了嘴拖下去，苏培盛小心翼翼瞧着四爷的脸色，心里发苦。
都说无风不起浪，这事儿可千万别是真的，不然……琉璎园只怕是要凉了。
“爷来啦，给爷请安。”宋琉璃穿着一件半旧的衣服，正拿着一团绿色散发着青草香的团子往里包东西，看见四爷随意给他行了个礼道。
四爷脸色虽然不太自然，可也没想着发作，努力和缓了脸色凑到她跟前：“在做什么？”
“在做青团，听说南方清明之前要吃这个，这不是快清明了么，我跟大宝和小宝说了以后，她们也想吃。我叫膳房送了些馅儿和青团过来，我们自己包，也叫她们体验一下自己做出来的饭是什么滋味儿。”
这属于亲子互动，也是锻炼孩子的动手能力，宋琉璃可不想自己的孩子成为养尊处优的废物。该会的东西还是要会一些的，等她们长大后，也许就能成为跟夫君和孩子之间的情趣。
“你会做吗？”四爷坐在宋琉璃旁边，瞧着她笑眯眯特别起劲的样子，再看着两个在一旁捣乱的孩子，神色稍微放松了些。
宋琉璃举着自己刚包完的元宝样青团：“爷瞧瞧，好看不？您要试试吗？”
“爷就算了，叫膳房送些青团过来。”四爷淡淡地冲苏培盛吩咐。
万一这些不成，也得叫娘仨能吃得上才是。
苏培盛见主子爷神色还算和缓，心里想着，这就是不准备计较的意思了，可见这宋主子还是得宠，叫爷都不舍得追究。
他放心出门去吩咐，转身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欢喜和纠结。
“恭喜爷，刚刚请平安脉，张格格诊出一个多月的身孕，伊格格有孕近两个月了。”
宋琉璃手上顿了一下，扭头看着四爷也没起身，眼神里带着些笑意：“恭喜爷又要添子嗣了。”
四爷心里不是不高兴的，可他心里的别扭也越来越深。
到了晚上，四爷要得格外凶猛，逼得宋琉璃连哭都哭不出声儿来，破碎的低吟间，极致之时的眼泪都掉落进了枕间。
好久四爷才抱着浑身无力的宋琉璃重新躺下来：“都有消息了，你这肚子怎么就没动静？”
宋琉璃拍开四爷的手，气哼哼地翻了个身：“要生找别人生去，大宝和小宝还没答应呢！”四爷脸色有些发冷，他揽过宋琉璃，仔细盯着她：“你在避孕？”
宋琉璃心下一惊，朦胧的睡意都消了些，她茫然抬起头：“爷说什么呢？”
“你不想给爷生孩子。”四爷胳膊更紧了些，“你可是私下喝了避子汤？”
宋琉璃：“……”我还用喝那玩意儿？
她有些心虚，仗着四爷发现不了，索性撅起嘴：“我喝没喝药爷不清楚，太医还不清楚吗？他们又不会替我瞒着。”
见四爷脸色还不好看，她也有些生气了，今天晚上这跑马跑得如同狂风暴雨，她本来就很不舒服，四爷还因为别人有身孕来怀疑她，真是够了。
“爷嫌弃我不会生，找别人去好了！”她使劲儿推四爷，语气里多了几分委屈，“省得我伺候爷，还叫爷怀疑我，你走啊！”
四爷见她要恼，这才缓下神色安抚她：“是爷不好，你乖一点，睡吧。”
宋琉璃更生气了，她甚至开始上腿踢：“睡什么睡！你从一进门就给我脸子看，在床上还迁怒，弄得我哪哪儿都疼，你起来，我要去睡硬榻！”
四爷哭笑不得，心里那点子不得劲儿被他努力压了下去：“好了好了，爷跟你赔不是，快睡吧，爷不闹你了。”
宋琉璃推不动他，干脆翻了个身，气咻咻地不肯理人，自个儿睡着了。
四爷却盯着宋琉璃的后脑袋，眼神明灭之间越发复杂。
第二天，四爷再过来，宋琉璃就不肯跟他说话了。
这女人也不能一直温柔小意，总是得有点脾气，才能叫这男人知道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她身上一直都还不舒服着，这样的口子绝不能开。
四爷也知道宋琉璃这是生气了，难得他竟还觉得有些高兴，毕竟平日里宋琉璃总是嗔笑皆宜，可真是没见她怎么动过怒。
苏培盛心惊胆战的伺候着，没等到自家主子爷发怒，反而听到了四爷隐含笑意的吩咐：
“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匹颜色鲜艳的锦缎？给你宋主子送过去，叫针线房给她做几身好看的。”
苏培盛应声后就赶紧去安排，心里止不住的感叹，他原来还担心这宋主子要是没有孩子，等明年府里头进了新人，怕是要失宠。
可如今看来，就算有再多新人进府，估摸着这位荣宠都不会变。
送东西到琉璎园的是苏宝生，作为苏培盛最得脸的徒弟，现如今琉璎园的跑腿活儿基本上都是他的，他没时间才会轮到林达升。
如今琉璎园地位高，苏宝生是不会摆架子的，可他也算是外院的二把手，且不说琉璎园上下的奴才都对他特别恭敬，就是宋琉璃一般也会好言好语的。
今儿个却是例外，他从进门到出去，连宋琉璃的面儿都没见着。
“回爷的话，奴才没见着宋主子，听说她身子不舒服，还说……说近些时日怕是没法儿伺候爷了。”苏宝生这回办差办得心里苦，话回完心里拔凉拔凉的，怕是自个儿要生挨主子爷的怒火。
谁料四爷只是轻笑了一声：“知道了，一会儿叫膳房做些你宋主子爱吃的，我过去陪她用晚膳。”
苏宝生：“？”
他有些懵，但看着苏培盛给他使眼色，也没多说，赶紧应声退了出去。
“师傅，这是怎么个意思？”苏宝生趁着苏培盛出来的时候赶紧凑到他身边，“我瞧着宋主子怕是跟爷赌气呢，爷去了……”
“小兔崽子，这些也是你该猜的？”苏培盛哼哼着给了苏宝生一巴掌，“好好办你的差事就行了。”
这你情我愿的事儿，轮得着他们当奴才的瞎想吗？
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去查一下关于宋主子的流言到底从哪儿传出来的，还有那瓜尔佳氏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晚上等四爷过来的时候，宋琉璃也没故意躲着，可她只抱着大宝和小宝跟她们两个说话，看都不看四爷一眼。
四爷摸了摸鼻子，主动从宋琉璃怀里接过小宝：“小宝想不想出去玩儿啊？”
大宝听见声音倒是先凑过脑袋来，奶呼呼地抢话：“玩！玩！出醋（去）！”
小宝转了转脑袋，看着将姐姐递给奶嬷嬷的额娘，又看了眼不动声色的阿玛，她有感觉有点不对劲，可她的脑容量还不足以支撑她想明白。
心思更细腻些的小宝只觉得额娘应该是不开心的，她伸手去抓宋琉璃的衣服：“额额，香香……”
在她心里只要多夸奖一下额娘，额娘就高兴了，反正她是这样的，不管什么情况，只要夸她她就开心。
“传膳吧。”宋琉璃没抱小宝，只淡淡地吩咐，“一会儿吃完饭，额娘陪你们睡觉。”
小宝听见这个，也顾不得管宋琉璃高兴不高兴，她和大宝都兴高采烈地拍起巴掌来。
四爷嘴角无奈地抽了抽，他现在倒是想明白了，这样骄纵的小狐狸，都已经是他的了，就算是一时半会儿的不想生孩子也无妨，左右她自个儿还像个孩子。
到了夜里，两个孩子睡着以后，四爷直接把宋琉璃给抱回了西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