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宝和小宝兴奋地捧着几只‘漂亮’虫虫回琉璎园的时候, 后院里都已经知道了四爷把宋琉璃抱回去的消息。
其他人如何耿氏不知道, 她抱着一个多月就已经胖乎乎的儿子, 真心实意笑了出来。
“我就知道侧福晋是个有福之人。”
巧思自打前头被说了以后, 就成了锯嘴的葫芦,再不肯轻易说话。
巧烟笑着替小阿哥把唇角吐出来的泡泡给擦干净,这才附和自家格格的话:“奴婢去跟宋侧福晋回话的时候就瞧出来了,宋侧福晋气定神闲的,也不像是失宠的样子。”
耿氏轻轻拍着又睡过去的孩子, 心里想着,只怕宋侧福晋是跟爷闹别扭了。她也不是不心酸, 同样是爷的女人, 她从来不敢多跟爷多说一句话, 哪怕伺候的时候也都是规规矩矩,偏宋侧福晋什么都敢做,爷还都纵着。
可耿氏就是这么个性子, 虽然她是嫡女,可她额娘不受宠, 她跟她额娘一样都是木讷端正的性子,不会讨爷们喜欢。
可好就好在, 耿氏比她额娘聪明,知道伏低做小, 总归是个妾室,没了那正室的架子,只要能过好日子, 无所谓谁高谁低,现在有了小阿哥傍身,她已经知足了。
也不是人人都跟耿氏这般看得开的,起码伊氏就做不到,她虽然胆小怕事,可也是喜欢四爷的。
从第一次伺候四爷起,她一颗心就都放在了四爷身上,不敢争宠,不敢闹妖,到底心里也是嫉妒的,原先她嫉妒李氏得宠,现如今便是嫉妒宋琉璃。
要不她也不会一再放弃靠在琉璎园的机会,叫钮祜禄氏把她捏得死死的。
“你确认这药不会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有妨碍?”听说四爷把宋侧福晋抱回去以后,伊氏终于下定了决心,捏着那枚带着药香的丸子轻声问道。
惠雪点点头,凑近了些低声回话:“奴婢亲自拿出去找人看了,这药就是有些凉性的泻药,服用后虽看起来有小产迹象,实则过后您多喝些补药便无碍了,对您肚子里的小阿哥不会有任何妨碍。”
伊氏咬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吩咐:“给我准备温水。”
左右她现在身怀有孕七个月了,也不怕孩子
出个万一,扶香院那边也不会叫她继续逍遥下去了。
与此同时,大宝和小宝终于被抱回了琉璎园,她俩一进园子就往屋里跑。
“阿玛,阿玛!”
等大宝跑进屋里的时候,才发现有点不对劲,额娘脸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阿玛就站在一旁抱着额娘。
大宝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阿玛坏!”
她只有被额娘挠痒的时候才会这样,阿玛一定是挠额娘痒了!
小宝也撅起嘴巴,抡着小短腿跑到宋琉璃身边,拿没洗过的手使劲儿推四爷:“阿玛走!不要你了!”
四爷:“……”看着一大两小都是一言不合就要哭的样子,他颇有些头疼。
看着自己身上的泥印子,四爷努力放缓了神色:“阿玛和额娘闹着玩儿呢,阿玛想带你们出去玩儿,额娘生阿玛的气,不想出去。”
说罢四爷抬起头看着宋琉璃,在她缀着泪珠子的脸上扫了一圈,心里越发的软。
大宝和小宝听说要出去玩儿,都特别好奇,也忘了要生气,都凑到了宋琉璃身边。
“额娘额娘,为什么,气阿玛呀?”小宝拉着宋琉璃的手问道。
大宝性子急,也不问原因就扑到了宋琉璃的腿上:“额娘额娘,不生气,打屁屁!”
宋琉璃:“……”
看着自己手上和浅色衣服上的泥痕,她嘴角抽了抽,也不去看四爷,只瞪着两个小团子:“你们先去洗干净用午膳,午睡起来我就告诉你们。”
大宝有些失望:“啊~还要好久呀。”
她惦记着阿玛还没有受罚,有些想给阿玛看自己捉回来的虫虫,又想着额娘生气,特别为难。
“那觉觉起来,大宝再跟阿玛玩!”到底是害怕额娘水汪汪的大眼睛瞪人,大宝还是拉着小宝蹬蹬蹬跑了出去。
宋琉璃也不理会四爷,直接带着人去卧房换衣服。等她出来的时候,午膳已经摆好了,都是她喜欢的菜色。
宋琉璃轻哼一声,也不跟四爷说话,好整以暇用完了午膳便准备去歇晌儿。
四爷也不急着叫小狐狸理他,刚才回来闹腾那一阵,叫他给亲得没发作出来,这会子要再不顺毛摸,只怕狐狸是真要炸毛了。
也没人敢撵四爷出去,四爷便叫苏培盛伺候着
也躺了下来。
等人都出去以后,四爷才悄悄揽住了宋琉璃,将她捞进了怀里:“过几天爷带你和大宝小宝去庄子上住两天,如何?”
宋琉璃声音懒懒的:“不去。”
“……”四爷无奈地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叫那清浅的桂花香气给安抚下来,心里宁静得很。
这会子他倒是觉得自己前段时间有些着相了,都快三十的人,碰到感情的事儿还像个不懂事的毛头小伙子一样,倒是叫这小狐狸受委屈了。
“爷回来的路上,得知耿氏生了小阿哥,大哥恭喜爷来着。”四爷将下巴搁在宋琉璃头顶,“爷应该是高兴的,可也没有预料之中那般高兴。”
宋琉璃挑了挑眉,懒懒地靠在四爷身上,听着他继续说。
“那个时候,爷脑子里竟然蹦出一个念头,若孩子是你生的就好了。”四爷低下头抬起宋琉璃的下巴,仔细盯着她精致娇媚的眉眼,“爷甚至觉得……若以后,爷的孩子都是你生的,就更好了。”
宋琉璃看着四爷说完后越发仔细盯着自己的眸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就在四爷因为她这如花般的笑容放松时,宋琉璃才软软地开了口。
“爷喜欢我,甚至只喜欢我,您觉得身为皇子不该这样,甚至觉得是我狐媚,勾了爷的魂儿,才叫爷有这样荒唐的想法?”
四爷从来不知道,原来这小狐狸软糯的小嗓音也会带着冷意,他摇了摇头,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叫宋琉璃用食指抵住了双唇。
“爷回来那天用打量的目光看我,您能说就一点这样的想法都没有?”宋琉璃笑得更灿烂了些,“也许爷觉得只宠我也没什么关系,可您想着不能宠出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毁了雍郡王府的名声,这才冷着我,想看看我会如何反应?”
四爷沉默地捏住了宋琉璃的柔荑,他很想否认,他更多的是害怕叫人知道了以后,宋琉璃会有危险。
但……他不能否认,他有过这样的想法,身为皇子阿哥,从三岁进学开始,他所学所见都是一个平衡,对待后院若是动了感情,只会成为失败者。
二十多年来的教育让他无法不去衡量,即便是动了心,他也仍然不能全然的信任这小狐狸
,他本就是个多疑又喜欢稳妥的人。
如今看着宋琉璃那靡丽又美艳的笑容,他心里月有些发凉,甚至感觉出了怀中小人儿无声的讽刺。
“爷……没喜欢过谁。”四爷艰难地开口,想要替自己辩解。
宋琉璃唇角的笑容终于落了下来,眸子也垂了下去,遮住了所有四爷想仔细去看的情绪。
“我知道,皇家后院最忌讳专情,我也从来没想过做爷的唯一。”宋琉璃软软的嗓音更像是大冷天的雪花,带着沁人心脾的冰凉,“自打我入府,爷便嫌弃我,后来哪怕爷喜欢来我这儿,也总有各种各样的顾虑,时不时就冷着我一阵儿,叫后院里的人笑话我以色侍人。”
她抬起头,眼泪特别安静地淌了下来:“爷总说不会再叫我受委屈,最叫我委屈的却是爷,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会难过,爷从来没问过我要不要。”
四爷揽着那纤细腰肢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心尖狠狠疼了一下子。
宋琉璃不管腰间的难受,继续看着四爷:“我不要爷的专情,不要爷只喜欢我,我只想平平安安富贵到老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不想要,爷放过我吧。”
四爷眼神里带着一股子探究的锐利,他紧紧盯着宋琉璃的泪眼:“你想要爷怎么放过你?”
“爷过去说得对,我已经是封号侧福晋了,若是盛宠只怕会叫府里不安宁,明年府里又要进新人,爷是该雨露均沾才是。”宋琉璃闭上眼,“若爷想起我这里,偶尔来看看,我定会好好伺候着。”
四爷脸色铁青,心像是被锤子敲了一记,火烧火燎的疼:“你这是要把爷往别人那里推?”
宋琉璃不说话,只任由眼泪滑落,很快便沾湿了四爷的衣襟,叫四爷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和心疼紧紧缠绕在一起,发不出来又咽不下去,难受得他眼睛都红了。
感情这事儿并不是说收回去就能收回去的,即便他负气之下觉得宋琉璃说得对,想要放几句狠话,可瞅着她红肿的眼皮子,话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又不舍得走,只能狠狠将宋琉璃搂在怀里,闭上了眼睛,平复自己杂乱的心情。
等宋琉璃醒过来的时候,四爷已经走了。
木莲小心翼翼伺候着
她起身后,才有些担忧地回禀:“主子,爷走之前说……说如您所愿。”
宋琉璃撇了撇嘴,一点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懒洋洋地吩咐:“给我拿几片黄瓜过来,把我枕头底下那几条帕子洗干净。”
她真是好久没用过姜汁帕子了,往眼睛里一戳,哭得她眼睛都疼,不敷一下定会肿得厉害。
如今在后院活下去倒不再是个难题,那就看是不是能活好,这就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即便她不想要四爷的感情,身为妾室,限于时代,她的选择并不多,也只能尽量叫自己过得好一些,那就要把四爷的坏毛病给扳过来,但她可没想着叫别人看笑话。
“奴婢已经收拾好了。”木莲看着杜若出门去拿黄瓜片儿,轻声道,“爷瞧着像是生气了,奴婢瞧着苏公公都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
宋琉璃笑得意味深长:“不必管这些,接下来琉璎园会安静一阵子,你也仔细看着,府里有哪些拜高踩低的,不用客气,该收拾的全给我收拾了。”
木莲闻言心里沉甸甸的,可瞧着主子这样儿,只怕是心有成算,她也不敢多说,只能默默应下来。
整个九月份,四爷只去了琉璎园一次,哪怕是清风苑那里四爷都去了三次,这倒是叫府里下人们心里都嘀咕的厉害。
可有苏培盛的敲打,也没谁敢真正小瞧了琉璎园,毕竟人家是封号侧福晋呢,是在万岁爷跟前挂过号的,谁也不敢怠慢。
木莲和许福仔细盯了许久,倒是没如宋琉璃所想,能收拾几个不长眼的。
很快府里下人就不再嘀咕琉璎园的事儿,毕竟不管琉璎园是否受宠,人家地位不会变。
倒是那有个小阿哥傍身,却又频频请太医的越漪苑更叫人瞩目些。
自打耿格格生了小阿哥以后,就叫福晋给升成了庶福晋待遇。钮祜禄氏因为侍疾有功,福晋禀报了四爷后,直接晋成了庶福晋。
只是地位水涨船高,四爷却没因此便多去扶香院几次,更多是去几个有孕的格格那里,耿氏的照月轩四爷也不少去。
伊氏便在这时候有了小产的迹象,甚至都见了红。
到底事关子嗣,四爷和福晋都去了越漪苑。
“怎
么会频频有小产迹象?你们是怎么办差的?”四爷皱着眉盯着精通妇幼方面的陈太医冷声问。
陈太医心里发苦,也不敢耽搁,跪在地上:“禀郡王,这位伊格格早年间服用多了寒凉之物,又曾经小产过,身子本就带着寒气,即便是服用保胎药,也只能勉强保证能把孩子给生下来,越是临近生产之时,胎动频繁,保胎药见效甚微,只怕会早产。”
乌拉那拉氏捏着帕子的手一紧,却也没露出更多情绪,只垂着眸子等四爷发话。
四爷这阵子心情不好,加之朝堂事体多,他这面上倒是越发看不出喜怒了。
“伊氏这里,爷就交给你了,爷要母子平安!”
陈太医蹙着眉垂着脑袋拱手:“微臣……遵命!”
等回了外院后,四爷脸色才淡了些,他瞅了苏培盛一眼。
苏培盛赶紧躬下身子回话:“高统领已经查清楚,惠香曾出府买通了街头稚儿,叫他们拿着药丸子去几个老大夫那里查过,那药丸子有些问题。伊格格早年间还算得宠,叫福晋给笼络了,喝过……喝过不少避子汤,眼下被那药丸子一激,身子里的寒气便出来了,这才有小产之兆,实则对胎儿无碍,只是对大人身体有所影响。”
“伊氏知道吗?”四爷轻轻转着手中的扳指,淡淡地问道。
“回爷的话,伊格格……应当是知情,钮祜禄格格通过洗衣房的奴才跟越漪苑说上了话,伊格格才得了那药丸子,她应当是被钮祜禄格格给收买了。”苏培盛低着脑袋道,“钮祜禄格格伺候以后也叫福晋给赐了避子汤,只怕钮祜禄格格是想要叫爷觉得,她是被正院迫从,钮祜禄府才会参与了流言之事。”
四爷眼神意味深长,“钮祜禄府可查出什么来了?”
“钮祜禄凌柱的继室给自家弟弟的孙子送过一身小孩衣裳做百家衣,那衣裳夹层里藏着钮祜禄夫人留下的证据。当年钮祜禄府里早在大阿哥出事之前大半年便跟……邱顺的弟弟一家接触过,还叫人送走了一个孩子,应该是邱家的遗孤,如今那孩子在南方一户猎户家,什么都不知道。”苏培盛轻声回话,“最神奇的是,钮祜禄格格竟知道戒台寺谁跟十二阿哥有旧,倒是给
十二阿哥行了方便。”
四爷眼神冰冷:“所以弘晖的死跟钮祜禄氏有关系?”
苏培盛垂着脑袋不敢说话,四爷的话并不是问他,也不需要他回答。
“钮祜禄氏可还有什么异常之处?”四爷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了一阵后,才继续问。
“钮祜禄格格自打入府后一切正常,若说有何不对,奴才听说钮祜禄格格小时候叫那钮祜禄夫人欺负的厉害,可在入府时,管家的却是钮祜禄格格,且钮祜禄府跟乌拉那拉府的合作,都是钮祜禄格格一手促成,据那位钮祜禄夫人留下的证据来看,钮祜禄格格似是对乌拉那拉府的几位爷了解颇多。”苏培盛仔细想了想才小心回答。
其实他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这位钮祜禄格格越是正常,就越是叫人害怕,她入府时不过十四岁,小小年纪便掌管着钮祜禄府,连钮祜禄凌柱都对她言听计从,这本就不正常。
更别说入府没多久,钮祜禄府便轻而易举靠着对乌拉那拉府那几位爷的了解,攀上了乌拉那拉府二爷富昌,继而却又频频对福晋动手。
更别说她虽然在承德时侍疾有功,除此之外,她一直都算不得受宠,到底是在折腾什么呢?
“爷,可要奴才叫人把钮祜禄格格秘密关押起来,叫高统领想法子审一审?”苏培盛悄悄捏了捏胳膊,轻声建议道。
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她知道的也太多了些,而且如何知道的也无从得知。
这世道上也不是没有什么鬼上身的事儿,说不定这位钮祜禄格格就有什么奇遇,这样的人放在身边,还是太吓人了些。
四爷眼神闪了闪,却是越发的意味深长:“不必,她百般算计,定是有所图,爷倒是想看看,她到底图的什么。”
四爷没再继续说如何安排,只貌似不经意敲打着桌子问道:“琉璎园这阵子如何了?”
苏培盛头更低了些:“宋主子这阵子……在学制香。”
四爷手上动作停了下来,好一会儿才轻哼出声,拿起了折子再不肯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