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虽然炎热, 可也是色彩最浓艳的季节,即便身上总会出汗,可看着那万紫千红的, 在屋子里也是坐不住,尤其是小孩子。
圆明园里处处碧树阴圆, 水波粼粼, 比京城里凉爽许多, 耿氏便不拘着弘昼,见他闹着要出去玩儿,也就带着下人,沿着福海边上, 陪他顽耍。
“给裕嫔姐姐请安。”不多一会儿,英贵人伊氏带着六格格也从一旁过来了。
耿氏蹙了蹙眉, 见弘昼对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六公主感兴趣,这才叫奴才们仔细伺候着,不咸不淡地跟伊氏聊天。
“主子, 您看。”巧思轻声提醒耿氏,耿氏和伊氏都顺着巧思的目光看过去。
福海中明黄色的帝舟正缓缓往岸边而来,元贵妃身穿一身湖蓝色缎缂宫装,随意散漫地靠在万岁爷身上,指着远处笑着说话。
而向来重规矩的皇上,脸上半点不悦都无, 一只手扶在元贵妃腰间, 神色柔软得叫人心惊,起码耿氏是从来没在皇上脸上见过那种表情的。
“元贵妃真是受宠。”伊氏细着声儿感叹道,“裕嫔姐姐在潜邸便站在元贵妃身后,实是高瞻远瞩, 以后裕嫔姐姐也不用愁不得恩宠了呢。”
“英贵人慎言。”耿氏冷淡地往前走,“滴水雨露俱是皇恩,这不是你我可以讨论的,不合规矩。”
伊氏垂着眸子恭婉地点头:“裕嫔姐姐说的是。”
帝舟已经靠近岸边,二人便不再说什么,这么近的距离,她们也不好避开,只能上前请安。
四爷下了船脸色又恢复了淡然,倒是宋琉璃冲着弘昼和六格格笑了笑:“瞧着两个孩子都挺精神的。”
四爷听见这话,仔细看着靠在耿氏身边的弘昼:“他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生辰了吧?也是时候该跟弘易他们一起进学了。”
耿氏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来,赶紧屈膝行礼:“万岁爷说的是,待得弘昼过完生辰,臣妾便送他去阿哥所。”
宋琉璃暗暗挑了下眉,看着虎头虎脑还有些懵懂的弘昼,本想着说点什么,可想了想到底没开口。
等跟着四爷回到九洲清晏后,宋琉璃才噘着嘴嘟囔:“爷,我不想叫豆豆那么早进学。”
“怎么了?”四爷擦洗过脸上的汗,坐到宋琉璃身旁搂着她问。
自打那日在蓬莱瑶台宋琉璃极为难得的热情后,四爷便开始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只想着跟她紧紧缠绕在一起。刚才在船上时,他便没忍住自己想要靠近小狐狸的冲动,如今在殿内,他就更不想克制了。
“小孩子三岁正是发育的时候呢,得吃好睡好才能保证他的健康,总得为他将来考虑才是,这么小的孩子很容易生病的。”宋琉璃这会儿也愿意跟四爷亲近,就没拒绝他的拥抱。
四爷眸中闪过若有所思的神色,小阿哥们从三岁开始进学,这是世祖定下的规矩。可自打那时候起,夭折的小阿哥确实不少,要深究其原因,早早就那么大强度的进学,也是原因之一。
四爷觉得自己的身子骨就算是不错的,小时候也没少生病。
“你说的有道理,朕仔细考虑考虑。”他在宋琉璃耳边轻轻蹭了蹭,温声道。
宋琉璃也没多劝,她虽然小事儿上规矩的时候少,可大面上她并不想跟规矩作对,左右等豆豆到了年龄,她拖上一年便是。别人的孩子,人家愿意叫孩子进学,她也不拦着。
耿氏带着弘昼回到天然图画,陪着弘昼用了午膳。等他睡着,才叫巧思伺候着拆了旗头,也躺下歇晌儿。只是闭上眼许久,耿氏怎么都睡不着,只能无奈地睁开眼看着帐子顶苦笑。
贵妃受宠,她是早就知道的,以前她也一直调整的不错,毕竟她能封嫔,除了因着弘昼,也有她站在贵妃阵营的缘故。
只人是会变的,过去她只是雍亲王府的格格,不管她如何挣扎,弘昼承爵的可能都微乎其微。
如今她是皇妃,弘昼是皇子,虽说嫡庶有别,在皇后没有子嗣,都是庶子的情况下,弘昼反而跟其他皇子拥有同等的机会,她这心里的不平衡到底是压不住了。
她知道贵妃身份尊贵,又得万岁爷恩宠,六阿哥机会定是比别人大些,可现在大家都还小不是吗?
至于英贵人说的分薄恩宠的事儿,耿氏心里不是没有酸意,可她从来没有多受宠过,也分得清轻重,早就把那点子嫉妒压在了心底。
耿氏闭上眼深呼吸,强迫自己慢慢睡过去,她知道,她跟贵妃回不到过去了。越是这样,为了弘昼,她越是不能表露出任何异样,还是得跟贵妃亲近才行啊……
好不容易想通的事儿,在弘昼生辰后,如同脆弱的水中花一样碎得一干二净。
“明年再叫弘昼去进学吧。”四爷轻描淡写道。
“皇上,弘昼身子康健,人也聪慧,臣妾已经教他认了些字儿,进学应该是可以的。”耿氏站在四爷身边伺候着,楞了一下赶紧回话。
四爷摸着弘昼的脑袋,看着他脸上有些忐忑的懵懂,说话更温和了些:“朕跟太医商量过,等他种过痘再去进学吧,不然早起晚睡只怕种痘不易,弘易和弘晙那里也是如此。”
耿氏紧紧捏着帕子,好不容易才勉强笑出来:“万岁爷说的是,这是贵妃姐姐建议的吧?也是臣妾想的不如贵妃姐姐周到。”
四爷面上表情不变:“今儿个是弘昼的生辰,不提其他的,先用膳吧。”
“是。”耿氏手中帕子拧得更紧了些,眼底闪过些微的不甘和冷意,很快又变成了平日里恭顺的模样。
这一晚,四爷便歇在了天然图画,歇下之前,他还没忘问了一句。
“你宋主子睡下了吗?”
苏培盛躬着身子低声笑道:“回万岁爷的话,奴才叫人看过了,宋主子已经歇下了。”
“嗯。”四爷没多说什么,叫耿氏伺候着更衣躺下。
耿氏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四爷有动静,心里更苦涩了些。她只能闭着眼睛姿势规矩的躺在那里,许久都睡不着,朦胧有了睡意的时候,苏培盛就端着龙袍过来叫起了。
耿氏赶紧起身伺候着四爷梳洗,直到四爷离开后,她才软软靠在床上发呆。
“主子,您再歇会儿吧?天还早呢。”巧烟轻声道。
耿氏皱眉:“不必了,去把我给贵妃绣的那个屏风找出来。”
“主子,天还暗着呢,这会子做绣活儿,只怕会伤眼睛。”巧思在一旁接口道。
“不做绣活儿。”耿氏脸色淡淡的,“找个没人的地方,把那屏风处理了吧。”
巧思和巧烟面面相觑,二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迟疑着按主子说的办。
在圆明园比在紫禁城日子舒坦的多,太皇太后和太后都不肯出宫,再说即便太后出宫,也是去畅春园陪着太上皇,不可能过来圆明园,几个月都不用请安,实在是说不出的舒爽。
本着懒觉一步到位的原则,宋琉璃在宫里册封礼办完后,所有妃嫔来到圆明园给她请安的当天就吩咐下去,在圆明园内不必过来请安,有事儿就说,没事儿回宫见。
所以直到回宫后,宋琉璃才感觉出来有些不大对。
“裕嫔是不是许久没来找我了?”她记得最后一次见,好像是在福海边儿上。
丹竹脸色淡淡的,看着玉竹给主子诊完脉才点头轻声回答:“裕嫔娘娘如今跟英贵人走得近些。”
宋琉璃挑挑眉,耿氏这是不想上赶着狗腿,还是……心大了?
不过她也不甚在意耿氏的疏远,自打她心理产生了变化,便知道她跟后宫的嫔妃只会渐行渐远,最后不过是叫她们日子过得安稳些罢了。她没有抢了别人男人的不道德感,不是她先招惹四爷的,她不会为了叫别人痛快委屈自己。
“主子,您这身子无虞,想来又是个健壮的小阿哥。”玉竹扫了丹竹一眼,笑眯眯地报喜。
“既然已经满了三个月,叫许福去养心殿报喜吧。”宋琉璃听了玉竹的话,冲着木莲吩咐。
她在圆明园时,便问过了四爷半夏和杜若的事儿,得知四爷对她们的婚事并不阻拦,由着四爷给茯苓和半夏并着杜若都指了人家。
茯苓是最先嫁出去的,回宫之前才办了婚事,走的时候哭得宋琉璃都心酸。
回到宫里后,宋琉璃便把丹竹等人提了上来,叫木莲和半夏并着杜若做了姑姑,好歹在她们嫁人之前,身边的丫鬟都得适应了才好。
木莲见丹竹几个伺候的不错,笑着点点头出去找许福。
养心殿里四爷正跟耿静志和陈廷敬等人商议追缴国库欠银的事儿,苏培盛小心翼翼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四爷本来有些冷凝的脸色立马高兴起来:“赏!贵妃有喜,各宫奴才都赏一个月的例银,从朕的私库里走。”
耿静志和陈廷敬等人赶紧跪地:“恭喜万岁爷!”
“起来。”四爷脸色不错,“朕跟你们说的利民碑的事体,你们都赶紧给朕出个章程过来,也好叫老百姓们知道谁才是真正为百姓办事儿的好官。监理处的事儿由淳郡王胤祐牵头,叫富察马齐和隆科多从兵部和禁卫军选出合适的人来,朕要亲自检阅。”
年羹尧给的册子里,防止贪污受贿与合理为国集中财权都是重中之重,有些法子叫四爷看的时候,都忍不住拍案叫好,打进了雍正元年他就一直在推动这件事情。
陈廷敬和耿静志对视一眼,赶紧应下来。
万岁爷这励精图治的态度非常明确,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利,唯一能做的,大概就只有叫家族里赶紧擦干净屁股,可千万别进去蹚浑水,不然到时候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四爷跟他们谈论完了国家大事,没留他们用晚膳,迫不及待就带着人去了永寿宫。
“给万岁爷请安。”丹竹等人给四爷请安,宋琉璃听见动静就要起身。
“行了,朕都说了你不必行礼。”四爷上前几步拉住宋琉璃的胳膊,眼神里带着灼热的亮光,“都三个月了,怎么才发现呢?”
说到这儿,四爷脸色落了下来:“太医怎么请的平安脉?”
宋琉璃轻笑出声,替四爷倒了杯茶:“是我不叫他们跟皇上说的,不满三个月身子不稳当,我也想着给万岁爷个惊喜。”
四爷无奈地看着她,类似不规矩的事儿小狐狸做得太多,他都懒得说她了,可这等喜事儿她也瞒着,到底叫四爷心里不舒服。
“这个孩子对臣妾太重要了。”宋琉璃笑眯眯地凑到四爷耳边,“他是……那一晚有的。”
感觉到吹在自己耳边的热气,四爷心里微微一动,唇角不自觉带上了一丝笑意,紧紧握住了宋琉璃的手。
“你是说……”
“这也算是我和爷……的见证呢,再怎么小心翼翼都不为过。”宋琉璃眨巴着眼睛,那漂亮的眸中像是带着钩子,勾得四爷心里发痒。
他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吻在她眼睛上:“那也不该瞒着朕,朕定会叫人好好照顾你。”
“现在也可以呀,只是以后就伺候不了万岁爷了呢。”宋琉璃一只手勾呀勾呀,勾住了四爷的玉腰带。
四爷叫她这哀怨又调皮的样子逗笑了,他又温柔地亲过去:“浑说,朕伺候你。”
宋琉璃吁了口气,轻轻靠在四爷肩膀上,脸色淡淡看着窗外的落叶,她不指望四爷会伺候她,只盼着四爷别叫她失望才好。
很快宫里就都知道了贵妃有孕的消息,太皇太后和母后皇太后的赏赐很快就到了永寿宫,母后皇太后那边也派李嬷嬷送来了赏赐,宋琉璃都笑着让人接了。
其他嫔妃说嫉妒吧……其实还真没有多少嫉妒的心思了。宋琉璃从潜邸开始一直盛宠到今日,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她们多少嫉妒随着独守空房的时光过去,也淡了下来。
可这不代表嫔妃们没有反应,说起来,大伙儿都挺高兴的。贵妃有孕好啊,有孕就不能侍寝了呀!那她们机会不就多了吗?
一时间宫里头针线房和内务府造办处都开始忙碌起来,甚至敬事房的小太监们荷包都肥了不少。
四爷虽然还是不怎么进后宫,可也比往常次数多了些,宋琉璃这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高兴,叫四爷也算是松了口气。
平日里他多有宠爱宋琉璃,太上皇是知道的,如今她有了身孕,太上皇应该对她感官更好一些。可若是她霸着皇帝不放,或者四爷总陪着她,那可就好事儿变坏事,只怕太上皇是要忌讳的。
四爷便是因为心里清明,才会频频入后宫去,十次里怎么也得有个三四次是叫了水的。只不论是谁伺候了,哪怕是齐妃,都会得一碗避子汤,这叫后宫嫔妃心里膈应得厉害。
“万岁爷定是叫那个狐媚子给勾了魂去!”喝完避子汤,等养心殿的太监走了以后,李氏忍不住摔了茶盏。
她倒不是为了子嗣或者恩宠,身为妃位得万岁爷一句‘不留’是一件太丢脸面的事儿。
“如今贵妃怀着身孕,皇上怕贵妃心绪起伏太大,对子嗣有碍,也是有的。”春梅讨巧地低声道。
李氏眼神闪了闪,丢脸的憋闷和说不出的心思叫她眼神里的恶意越来越重。
“这宫里还是太平静了点不是?”李氏轻笑出声。
春梅垂着眸子,藏起了眼底的嘲讽和哂笑。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雍正元年的大雪如过往一般带着寒冷和别样的温柔挥洒在了紫禁城里,为这绿瓦红墙添了层美丽的新装。
“主子,林公公过来传话,说万岁爷一会儿忙完就过来陪您用晚膳,叫您别出去了呢,外头雪大。”泽兰从外头走进来,拍打干净身上的雪,才笑着禀报。
宋琉璃懒洋洋捏着个话本子嗯了一声:“下雪了吗?今年雪可比往常晚一些。”
颁金节都过了,这才下第一场雪。
“好在雪下的大,瑞雪兆丰年,来年老百姓日子就好过了。”丹竹笑着接口。
“只怕这冬天也不好过。”宋琉璃放下话本子坐起身来,她如今快五个月的身子还不算太重,动作倒是还利落着,“丹竹你看看我库房里那些用不着的东西,能变卖的就出去变卖了,再添五千两银子一并送到京郊的寺庙里去,叫他们救济过不下去的老百姓。”
丹竹赶紧点头:“奴婢知道了,也好叫人给主子们点一盏长明灯,保佑主子和小阿哥平平安安。”
宋琉璃笑了笑,她并不是很在乎这些东西,如今符篆她都不再用出去,写出来的她都自个儿用了。六甲符和平安符她随时带着,轻易不会出什么问题。
“什么时辰了?”吃完点心,宋琉璃睡了一会儿,醒过来沙哑着嗓子问道。
“回主子,酉时一刻了。”丹竹眉心微蹙,不敢耽搁地轻声回答。
“万岁爷还没过来?”宋琉璃有些惊讶,四爷答应过来用完膳一般都在申时中左右过来,难不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丹竹垂着脑袋,声音更低了些:“回主子,万岁爷……去了永和宫。”
宋琉璃挑眉:“知道为什么吗?”
“这……听说是弘昼阿哥在雪地里跑着玩儿,摔着了。”丹竹继续回答。
宋琉璃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传膳吧。”
等宋琉璃不紧不慢用过晚膳,还差两刻钟酉时的时候,苏宝生才带着满头热气跑了进来。
“给,给贵妃主子请安。”苏宝生喘匀了气,赶紧跪下,“万岁爷叫奴才来传话,弘昼阿哥摔断了腿,万岁爷今儿个歇在永和宫,叫您早些歇着,明儿个再陪您用膳。”
“我知道了,你跟万岁爷说,我知道他临近年底很忙,不必特意过来陪我用膳。”宋琉璃神色淡淡的。
苏宝生偷偷斗着胆子打量了一瞬,明明贵妃娘娘脸色并不难看,语气也称得上温和,可他这心里……怎么就这么忐忑不安呢?
“去吧,别叫万岁爷等着。”宋琉璃站起身来,淡淡说完,便扶着泽兰进了寝殿。
苏宝生也不敢耽搁,赶紧跑到永和宫去传话,见皇上正抱着还哭得厉害的五阿哥哄,苏宝生只能跟苏培盛说。
“师父,我瞧着……贵妃主子应该是不高兴了。”苏宝生小声叨叨。
苏培盛用佛尘抽了他一下:“怎么说话呢?主子也是你能议论的?不会说话把嘴给我闭紧咯!”
身为贵妃,掌管六宫,等同于副后。贵妃怎么可能因为万岁爷重视子嗣生气,这传出去要是叫太后或者太上皇他们知道了,能吞了贵妃,到时候他们也活不了。
等四爷好不容易把弘昼哄睡了出来时,苏培盛回话就简单多了。
“贵妃主子说万岁爷阵子忙,不忍您来回跑,说是等您忙完再过去用膳就好。”
四爷拧了下眉没说话,还是决定第二天要过去陪宋琉璃用午膳。
今天他去给佟佳氏请安,去永寿宫的路上正好碰见弘昼摔断了腿,一时着急,忘了跟那小狐狸说一声,只怕她是要生气的。
第二日一大早,伺候着四爷上朝以后,耿氏也没回去休息,去侧殿里看了眼还在睡着的弘昼,这才叫人伺候着出门。
“去永寿宫。”耿氏脸上有些苦色,可心里还有几分高兴,到底万岁爷还是更看重子嗣些,弘昼并不是没有机会。
为着弘昼,她也得赶紧去给宋琉璃请罪,要知道昨儿个万岁爷本是打算去永寿宫的。虽说贵妃有孕留宿皇上不合规矩,可只要大面儿上过得去,眼下在宫里,贵妃便是规矩。
“主子,裕嫔娘娘求见。”宋琉璃夜里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也没太睡好,起得比平日里早些,还不等她用过早膳,佩兰便禀报道。
宋琉璃刚起身也没什么食欲,淡淡吩咐:“叫她进来吧。”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耿氏一进门就跪下了,“昨日弘昼躲开奶嬷嬷,带着小太监跑出门去摔断了腿,冲撞了万岁爷。万岁爷是舔犊情深才在永和宫留宿的,臣妾特来给娘娘请罪,还请娘娘恕罪。”
宋琉璃突然笑了出来:“裕嫔妹妹这话说的有意思,万岁爷重视子嗣,担心五阿哥所以宿在永和宫,有什么不对吗?”
耿氏噎了一下,跪得更低了些,不敢说话。
“后宫里都是万岁爷的妃嫔,万岁爷想去哪儿去不得?”宋琉璃笑靥如花,说得更慢条斯理了些,“还是说,你觉得万岁爷不来永寿宫,是犯了哪门子的规矩?”
“臣妾不敢。”耿氏赶紧跪伏在地上,“是臣妾不会说话,臣妾只是担心娘娘误会,绝没有其他意思。”
“行了,你跟本宫请不着罪,万岁爷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我不过是个贵妃,不会拦着。”宋琉璃也没有为难她的兴致,“你唯一的错儿,便是没照顾好小阿哥,叫小阿哥受了伤。本宫也不罚你,好好照顾五阿哥便是,退下吧。”
耿氏死死咬住内唇,莫名有些后悔,其实她一直都算是贵妃的人,她不该这么着急忙慌过来请罪,反倒是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她知道此刻不适合说更多了,只能磕了个头:“臣妾告退。”
等耿氏苍白着脸退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玉竹才在木莲的示意下,上前轻声问:“主子,先用早……”
“嘭!”宋琉璃突然将手上那白色碎玉的茶盏狠狠扔了出去,那漂亮的茶盏撞在博古架上,连带着上头的青花瓷缠绕枝花瓶一起碎了满地。
满殿的奴才都跪了下去。
“准备仪仗吧。”摔完了茶盏,像是把心里那股子说不出的戾气甩出去一般,宋琉璃脸上表情不变,“用完早膳,我要去寿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