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扉这两年很努力。
季颜说得对,与其挤时间跟何晔辰约会,不如他把精力都用在工作上。
只要把公司做起来了,他就可以回江城,到时候就可以每天都跟何晔辰在一起。
只是程扉没想到,季颜的命令来得这么快。
分公司还远远没有做到季颜的标准,但是季颜在他半夜加班的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回总部去。
程扉都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睡着了在做梦。
“季总,分公司还没有达到你的要求……”
季颜的态度却很明确:“你找个人接替,自己回总部,看着公司。”
程扉被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什么意思?”
“我要陪涵之。你不是想要公司吗?以后我就挂个名,公司的事你做主。”
程扉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季颜是不是要因为以前的事跟他算账了?
他不安地问:“季总,到底怎么了?”
季颜没有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程扉虽然心里十分忐忑,但还是按照季颜说的做好了a省的安排,自己回了江城。
其实他有点舍不得。
分公司也是他做起来的,他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虽然选的也是比较得力的人接替,但是万一给他搞砸了怎么办?
他决定,以后a省自己还是要盯着,不能出差错。
回到总部以后,季颜就把手上的项目交给了他。
程扉的编程比他差一点,但他能解决的问题,程扉只要多花一点时间一样能解决。
程扉看着面前的几摞文件,简直就像猫咪一下子得到了一辈子的猫粮,掌心都冒出了汗。
他觉得自己的大限快到了。
“季总,到底怎么回事?”
“以后你就是公司的副总。”
扔下这句话,季颜就去饭店找贺涵之了。
他不知道贺涵之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喝醉了跟他说的话,他也不敢问。
不然如果贺涵之真的忘了,他问反倒会让贺涵之想起来。
他现在要做的是尽量让贺涵之不要再想那些事。
他到饭店的时候,贺涵之正在跟人打电话。
看到他进来,贺涵之低声说了句什么就挂断了电话,问他:“你怎么来了?”
季颜抱着贺涵之亲了亲,“我们出去玩吧,你最近这么累,出去走走,散散心。”
贺涵之不想去,“饭店很多事……”
“饭店有人看着,不会出事。”
“那你的公司呢?”
“程扉回来了。”季颜抱着贺涵之,手在贺涵之的后背上轻轻拍着,“想去哪儿?我订机票和酒店。”
贺涵之随便说了一个地方,然后看着季颜订票。
他那天晚上是喝醉了,但没断片,醒来就后悔了。
他不知道季颜对他的感情有几分,那种话说出来会不会彻底惹怒季颜。
可是他发现季颜居然没有因为他的那些话生气,甚至连提都没有再提过。
季颜不提,他也不提,就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
但是他知道季颜晚上睡不好,也知道季颜又开始抽烟了。
看啊,感情真是一把最好用的刀。
两人第二天就去了那个城市。
那是一座古城,几朝古都,一年四季来这儿的游客都很多。
季颜订了市中心的酒店,他们到的时候是下午,去了当地很有名的一条街。
街上很热闹,都是当地特色。
但贺涵之一直没什么兴致。
傍晚的时候季颜又找了一家店,这是跟当地人打听到的,地道的当地风味。
可贺涵之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两人看着夜景往回走,回酒店的路上,有个人跛着脚在发传单。
那个人十分卑微,见人就发,但是大多数人也是行色匆匆,根本不接。
贺涵之接了。
他连忙道谢:“谢谢。”
说完一抬头,贺涵之看清楚了他的脸。
是江予。
江予当初自作主张找人推了贺婉歆,本来还想靠着这个立功,让季颜重用他,没想到季颜却把他赶走了。
他在江城待不下去,只能去别的城市,结果又因为惹上了麻烦,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残疾了的他找不到体面的工作,只能做这些,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季颜他们。
季颜也没想到会见到江予,而且江予还是这副模样。
但是他对江予的遭遇并不在意,也不好奇,甚至直接无视了他,揽着贺涵之继续往酒店的方向走。
路过垃圾桶的时候,贺涵之把传单扔进了垃圾桶,又从兜里掏出湿纸巾,把手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哪怕他一直没有说话,神色也很平静,但是季颜却很担心,生怕他因为看到江予又想到贺婉歆早产的事。
贺涵之有时候会去通城看贺婉歆和孩子,他也提过要一起去,但哪怕是去了通城,贺涵之也不让他见他们。
在贺涵之的心里,或许还是认为那件事就是他安排的。
季颜现在也不敢解释,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贺涵之又不高兴了。
他问:“明天我们去爬山吧,我现在买票。”
“嗯。”
那座山就在城外不远,不高。
几百里外还有一座山,又高又险,来这儿的游客很多都会去爬那座山,相比之下,城外这座山的游客就比较少,因此管理比较宽松。
季颜也是看中了人少才选择这儿的。
今天太阳有点大,没爬多久两个人就出了一身汗,贺涵之的脸和脖子都被晒红了,他们就坐在树荫下休息。
对面的路边蹲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头发乱糟糟的,面前放着一个破纸盒,里面有几个硬币,几张零钱。
小男孩的眼睛很大,没什么光彩,似乎是感觉到了贺涵之的视线,也往贺涵之看了过来。
但是很快,他又把头低下去了。
季颜见贺涵之一直在看那个孩子,就去跟旁边卖小吃的商贩打听,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是附近的孩子,爸妈打工死在了工地上,赔偿款被大伯一家拿了,但是大伯家对他不好。”季颜说。
原来是父母不在了,没人护着。
怪不得,他就说怎么会有小孩子乞讨。
贺涵之走过去,把背包里的水和吃的全都给了那个小男孩,又把身上的现金都给了他。
季颜知道贺涵之也是父母早逝,肯定是对这个小孩起了恻隐之心。
他提议:“我们把他带回家吧。”
贺涵之似乎很喜欢小孩,每次去看君君都会买很多礼物。
而且家里多个人,贺涵之的情况说不定也会好一点。
可贺涵之却只是摇了摇头。
季颜跟他开玩笑:“怕我养不起?”
贺涵之往前走,没有回头,“我们那个家不适合他。”
他们那个家不正常,不适合小孩子。
季颜的心像被尖刺刺了一下。
小男孩听到季颜说要把他带走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等着贺涵之做决定。
虽然是第一次见他们,但是他觉得贺涵之是好人。
可贺涵之拒绝了。
他也不敢说什么,继续蜷缩在路边,拿出贺涵之给他的面包,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季颜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被噎到了,不停拍着胸口。
季颜拧开一瓶水给他。
他喝了水,喘匀了气才满怀期待地说:“叔叔,我叫沈晓辉。”
季颜什么都没说,去追贺涵之了。
小男孩眼里刚刚亮起的光再次熄灭。
……
出去了一趟,贺涵之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回去的时候,贺涵之没有直接回江城,而是去了通城。
他把贺婉歆花店旁边的两个店面都买了下来,让人打通了,开始装修。
装修公司是他在江城就联系好的。
贺涵之去贺婉歆家里的时候,季颜在陪着君君搭积木。
他皱了皱眉,问贺婉歆:“他怎么来了?”
他明明不让季颜来。
季颜没等贺婉歆回答,自己就说话了:“我来看看君君,我给他买了……”
“你回酒店去吧,我一会儿去找你。”贺涵之没等季颜说完就说。
语气并不强势,但季颜不敢和他争辩。
看季颜走了,贺涵之才去了君君身边,陪着他玩游戏。
君君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舅舅,刚刚那个叔叔是谁啊?”
贺涵之捏了捏他的鼻子,“都不知道是谁就敢和他玩儿?”
君君委屈,“妈妈让的。”
贺婉歆也不想,但想到贺涵之现在和季颜在一起,她怕自己对季颜太抗拒了会让季颜不满,跟贺涵之闹矛盾。
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面露担忧之色,“小涵,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我一直不让他来。”贺涵之说,“姐,季颜在江城的住址附近有家花店,老板是个姓姚的女孩,你还记得吗?”
说起小姚,贺婉歆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记得啊,我跟她还有联系,她说你经常去买花。”
“她要结婚了。”
“真的?我都没听她说。小涵,你到时候帮我带个红包过去。”
“好。”
姐弟俩说着话,柳嵩回来了。
他把手里的菜给贺婉歆,让贺婉歆去做饭。
厨房的门一关上,他就问贺涵之:“你跟季颜吵架了?”
贺涵之奇怪地问:“没有啊,姐夫,你怎么这么问?”
“他在楼下抽烟。”柳嵩说,“愁眉苦脸的。”
贺涵之继续跟君君搭积木,“他有什么好愁的?他想得到的都得到了。”
柳嵩看着贺涵之这个样子,心里很担心,“涵之,你有没有去看过医生?”
他说得很含糊,但贺涵之听得明白。
“看过了,前段时间季颜带我去看的,医生开了药,我在吃。”贺涵之搭着积木说,“其实我不用吃药,姐夫,我会好的。”
哪怕脑子里有另一个人的记忆,但他是贺涵之。
只要离开了让他痛苦的根源,他就会好的。
两个大人谁都没再说话,君君专心致志地搭着积木,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贺涵之突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柳嵩,“姐夫,我的事别告诉我姐。”
“我知道,你放心吧。”
“谢谢姐夫。”
君君搭好了滑梯,又蹦又跳地到了柳嵩的面前,“爸爸!我搭好啦!”
柳嵩揉揉他毛绒绒的小脑袋,“君君真棒,让舅舅陪你玩。”
君君于是又去了贺涵之面前,“舅舅!”
他凑过去,在贺涵之的脸上“吧唧”亲了一下。
贺涵之抱着他也亲了一下。
真好,贺涵之想。
贺涵之在贺婉歆那儿吃了晚饭才走,一下楼就看到了季颜。
季颜蹲在地上抽烟,时不时就往楼栋里看一眼。
见贺涵之下来,他立刻把烟掐灭了,又用手扇了扇,小跑过来。
贺涵之问他:“你抽烟了?”
“就抽了一根。”季颜撒谎。
抽了得有半包了。
贺涵之没点破,又问:“不是让你回酒店吗?”
“想在这儿等你。”季颜看看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贺涵之茫然,“为什么生气?”
“我自己来了你姐这儿,没跟你商量。”
贺涵之确实不高兴。
他不想让季颜见贺婉歆和柳嵩。
“以后别来了。”贺涵之说,“走吧,我们回去了。”
他没提让季颜去吃饭,季颜也没说饿,两人直接回了酒店。
翻滚了两次,季颜压抑的心情好了点儿,问贺涵之:“花店你要重新装过?”
贺涵之累了,连眼睛都不想睁,“我想给我姐弄个大的,想让他们过好日子。”
知道贺涵之亲近的人也就这几个,季颜问他:“你想不想在通城定居?”
如果贺涵之想,他可以陪贺涵之住在这儿。
再说,贺涵之那么喜欢君君,在这儿有君君陪着,他的病说不定会有所好转。
贺涵之却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想。”
他不想让贺婉歆看到他那个样子。
季颜下巴在他肩头蹭了蹭。
有句话不想说,但还是得说:“那我们过几天回江城吧,去见见梁思颖。”
贺涵之要去复诊。
怕贺涵之抗拒,他甚至没说“医生”这两个字。
贺涵之没有回答,只是仰着头看着他,眼睛里映着灯光问他:“你也觉得我有病吗?”
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也没什么情绪。
可季颜看着他这个样子,就是觉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