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甜甜,我什么时候吵过了?”
苏甜这一口黑锅扣下来,周南忍不住为自己叫屈,天地良心,苍天可鉴,他可从没在上课吵过她。
苏甜自己是个严格自律的学习标兵,但凡他上课影响到她,她动不动就跟老师举报,老是要他到教室后排去站着听课,给周南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惹她。
“你是不吵我,但你会吵别人。”苏甜不客气地揭他的短,翻出了他的黑历史,“你以前就因为这样被投诉的。”
周南原来是比苏甜早上了两年学的,小时候经常要去她班里接她放学,但苏甜父母去世后,她的身体不太好,三天两头地生病,为了照顾她,他才留级陪她上学的。
在他还在上二三年级的年纪,确实都有过因为太吵了,经常被小同桌投诉的黑历史,为此,小学老师还专门安排他自己一个坐教室的最后排。
那时苏甜觉得他被老师欺负了,还哭着去跟秦女士和老周告过状,求他们替周南出头——但并没有任何作用。
后来生怕他被人孤立,每天一下课、一放学,她就会第一个跑去他教室找他,脆生生地喊他,“哥哥,我来找你了。”
每个课间,总要和他待到上课才离开,好像要给他撑腰,不许人欺负他。
“那都是——”陈年旧事。
秦女士斜乜了周南一眼,周南闭了嘴,转过身去扒着窗户不说话,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
秦女士对老胡微笑道:“胡老师说得对,我回去会好好教育他的,保证不会让他上课影响其他同学,更不会让他影响甜甜的。”
老胡和秦女士就周南的学习态度问题再讨论一下,直到下课铃声响了,实在怕耽误苏甜上课,老胡才让他们离开。
出了办公室,走在最前面的秦女士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凌厉的目光落在了周南身上。
周南不敢说话了,只听见秦女士语气不善道:“今晚放学回家,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今天的事。”
秦女士的声音冷厉严肃,又仿佛压抑着未尽的怒火,大有风雨欲来的先兆,令人胆战心惊。
苏甜心有忐忑,从小到大,每次周南一在学校闯祸,秦女士说话总是这种语气的,她习惯性地要帮他遮掩,“周妈妈,周南他不是故意——”
“甜甜,你不用帮他说话,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闯的祸自己担着。”秦女士直接打断了苏甜的话,不欲多说。
注意到苏甜一路走出来都要周南扶着,秦女士目光落在了她行动不便的脚上,皱眉问:“脚怎么回事?”
“摔的。”苏甜如实道。
秦女士刚消停的火气又窜了上来,她厉声质问起了周南,“周南!你一天天在学校都在干些什么?在学校你就是这么照顾甜甜的吗?”
“又是受伤,又是被人家欺负到头上来闹得人尽皆知的,你丢不丢人?你是来上学的还是来玩的?”
周南没吭声。
好一会儿,才态度认真地认起了错,“甜甜昨天不小心摔了,我不在她身边,是我没照顾好她,我下次一定不会让她再受伤的。”
少年低着头,认真挨骂,仿佛有点自责,苏甜解释道:“周妈妈,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和他没关系。”
不愿意母子两人再次为了她争吵,苏甜转移了话题,她道:“刚才周南还被那个阿姨扇了一耳光,脸上还红着。”
她指了指周南的左脸,试图告状,企图唤醒秦女士的怜悯之心,好让她放周南一马。
徐母动手没收敛,看起来也像村妇,手上起着茧,打人的力道很大,周南现在脸上还有残留着浅浅的掌印。
秦女士早就看见了,但她却毫不心疼地臭骂,冷笑,“打得好,谁叫你祸害人家姑娘了,人没把你腿打断那都是人家脾气好的。”
“我看你真是活腻歪了。”
“妈,我真是您亲生的吗?你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知道不分青红皂白骂我。”周南不服了,和她顶起了嘴,秦女士却没耐心听他说话,“给我停,垃圾堆捡来的都比你听话。”
恰逢手机响了,对面不知说了什么,大抵是急事,秦女士狠狠警告周南一番,交待他好好照顾苏甜后,就踩着匆匆的脚步离开。
秦女士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楼梯。
周南倚墙而站,一声不吭。
苏甜以为他难过,她悄悄拽了拽他,想说点话安慰他,结果他却跟没事人一样,“走吧,回去上课。”
阳光照进阳台,少年双手揣着兜,脚步晃晃悠悠的,落在地上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那双眼睛里再也没了年幼时会有的伤心和在意。
周南从小,秦女士和老周就忙于工作,很少有时间管他,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永远缺席,小到一次生日,大到生病,都不会陪在他身边。
苏甜母亲还在的年头,周南几近养在苏家,每一次生病,每一次开家长会,陪他的永远是苏母和他比他小两岁的苏甜。
他从小羡慕就苏甜有那样永远在意她和陪伴她的母亲,但年幼天真的女孩却毫无保留地和他分享着母亲的爱。
后来苏母为救他不幸去世,他的心也没了一半,剩下一半留给苏甜和父母,给苏甜的多一点,给父母的少一点,因为父母很忙碌,也不需要他那无用的爱,而年少的苏甜很脆弱,总要人精心去呵护。
曾经岁数还小时,周南总是不理解为什么父母永远是那样的忙,喜欢靠闯祸来获取父母的关注,所以他打小就爱淘气,那时哪怕是挨骂,总归是觉得他们还在乎他。
但后来越长越大,突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不太在乎了。说不上是不爱他们,但就是,已经过了最在乎父母的年纪,也少了那份对父爱母爱的渴望了。
随着岁数渐长,也渐渐明白,父母有父母的事业,他也会有属于他的未来,他们都会各自有自己的人生,谁也不必为谁妥协。
父母从来没有为了他牺牲事业和追求的义务,他们既是父母,也是自己,理当有追逐事业的权利,他也许会埋怨他们,但也理解他们。
苏甜不懂他的不在乎,她见过他年幼时偷偷失落地哭,悄悄地羡慕她,唯恐他还会那样伤心,开始拐弯抹角地说着秦女士的好话,想让他别太难过。
周南漫不经心地笑了,他道:“甜甜,放心,不管怎么样,我妈都是我妈,我不会怨她的。”
完了他又特地加了一句,“就像你永远都是我妹妹,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的。”
猝不及防的一刀,陡然扎在苏甜心口上,她原本要宽慰他的话卡在了喉咙上,她气得扔下一句,“我才不是你妹妹。”
旋即飞快离开,率先回了教室。
周南后脚回来,他拉开椅子坐下,莫名地问她,“你怎么了?”
“要你管!”苏甜负气地回他这么一句,低着头佯装翻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不争气地悄悄哭了起来。
周南不知道她在哭,晚睡又早起,再加上一通折腾,他有点困了,不牢靠地趴了下来,闭眼睡了过去,风扇吹着他的那一头卷毛打着转。
苏甜气得一肚子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着转着憋了回去,心里有气,却无处发泄,只能气急败坏地在纸上画着小乌龟诅咒他孤独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