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作别回京

旧伤才落,又添新伤,木兮颜觉得她最近肯定犯太岁!

还是犯得连报仇门路都找不到的那种!

自铜镜里看着脖颈处那条约半寸深的血口子,还有腰心处寸余深的血窟窿……这口憋屈冤气,恐怕只能生生吞下了。

不过那个男人的身体着实怪异,当真冷得跟寒冰无异!

这些年为了治疗自己的血眸之症,她也跟着师傅博览众多医书,虽读到过一些身体落寒的病例,可不会如他那般冷得几乎寻不到一丝暖度!

“估计也和自己一样,是患了极为罕见之症吧。”

这样想来,她的气倒也稍稍消了些,看着趴在脚边卖萌的飒奇,心里瞬间暖了。

这小家伙是她三年前在寒邪山一处断石脚里救下的,那时它还是个刚出生不满月的小狼崽,周身多处重伤,雪白的毛上也是结满了血冰子,几乎奄奄一息。

好在后来被师傅救活了,之后便一直与他们生活在一起,久了,倒也极通人性。

为了方便召唤这随时都会撒欢跑远的小家伙,木兮颜特地训了一首召唤它的曲子,便是刚刚她立于窗前吹的那一曲。

不过这小家伙似乎已经摸准了她的笛音,往日在寒邪山,只要她一吹笛子,无论什么曲子,必会哈哧哈哧跑来。

如今的飒奇,已经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之一。

木兮颜取来手巾,认真替飒奇擦着沾在四爪上的血迹,“我家飒奇真是越来越聪明可爱了,不过呢,以后不要轻易去攻击别人哦,如果遇上高手或是猎人,就会陷你于危险的,懂了吗?”

说间,温柔地抚着它脑袋。

这飒奇倒也似听懂了木兮颜的话,蹭着她软软的手点着脑袋。

“嗯!真乖!”木兮颜捧着那毛茸茸的脑袋,以额抵着。

好一会儿后,起身去拿过穿了一个精致小纹瓶的绳链系在飒奇脖上,并嘱咐道:“将此物带回去给老头儿和连筝,然后好好在寒邪山等我回来,知道吗?”

这一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家……

一想到别离,木兮颜心间莫名酸涩。

飒奇也不舍她,蹭着她久久不肯撒手……撒腿,还是木兮颜硬了态度,这小家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屋子,然后循着无人之处,跃上屋顶往寒邪山方向跑去……

*

次日,连下了五日的大雪终于停了。

阳光洒在白雪上,晶晶闪闪,甚为耀眼。

木兮颜去到驿馆时,那领亲送队的官员正在训斥婢女念夏等人,见公主安然回来,方才松了一口气。

飒北公主辜楚玥联姻东凌六皇子临亦珩,亲日定在腊月十八,便是月余以后。

自古两国联姻多是为政治铺路,木兮颜的目标虽非政治,但踏上这条路,便意味着她将彻底离开寒邪山的保护,带着随时都可能发作的血眸之症,去闯荡前面的未知……

她有血眸,所以这条路注定不好走,可为了弄清自己这随生而来的病症,她愿意去冒险!

亲队启程,朝着东凌京城那异国国都缓缓行去……

*

北关,镇北王府前,车马队已经准备好。

恰时,一身姿颀长的年轻男子行出府邸,头束冰蓝镶碧鎏玉冠,身披蓝白狐裘长披风,那张脸,俊美得堪比精雕细琢而出。

特别是那双深邃眼眸,似染着冰天雪地的冷,又似透着净澈琉璃的光,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最终,男子笔直身躯端立在苍劲有力的“镇北王府”门匾对前,孑然傲骨,自有一股傲世天下的魄力。

只是那面色略微有些苍白,不过被暖阳倾覆,倒也变得柔和了些。

“王爷!”

众人纷纷抱拳躬身,礼道。

此便是北关这座城的守护者,镇北王,临君北。

然他还有另一重身份,东凌四皇子。

眼下年关将至,六皇弟联姻成亲之日也临近,他是该回京一趟了。

那座对他而言比北寒之境更冷百倍千倍的城,那个待他比寒毒更甚的父皇……五年不见了,又会有怎样一番冰冷在等着他这个将死之人……

“咳咳……”

心结被翻起,不由引了咳嗽。

“如何?”

见他有咳,一身着紫披风的男子恰从府内急行出来,扶着他,语气关心。

临君北微勾了唇,摆手摇头,“不过是点风寒,无碍。”

“你确定要这么急着出发?寒毒刚退,又受了重伤,理应好生静养几日,况且前夜里那些恶徒,恐不会罢休!”

紫衣男子五官俊美,风流韵致,自面上便可知是个随性不羁之人,只是说这番话时,神色颇为认真。

声音也压得低,几乎只他两人能听见。

一提到前夜里,临君北莫名有些失神,那个女人……

“王爷。”

有声音传来,转眼便见一玄衣俊朗男子立至其身前的石阶前,抱拳作礼。

“如何?”

“回王爷,据客栈掌柜讲,那女子次日一早便退了房,不知去往何处,属下四下打探了一番,周围的人也都不曾见过谁带着雪狼出没。”

叶司聿回禀。

他自小便侍在王爷左右,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王爷对一个女人感兴趣,心中莫名好奇。

而这好奇转瞬便被人问出了口。

“你这禁欲二十四年,怎么突然就开窍了?知道找女人了。”

前一秒还正经八经的官少郇,也即那紫衣风流男子,转瞬就露了本色,剑眉一挑,拉动桃花眼轻扬,笑侃道。

这句话声音够大,以至面前所有人都盯过来,眼神里齐刷刷的,均是好奇。

想想也是,这些人少说也跟随王爷三五年了,还真没见王爷跟哪个女人亲近过!

这北关城内也有不少大户人家欲巴结王爷而送女儿过来,结果均是被原封退回,根本连王爷的面儿都没见着。

所以渐渐地,坊间也都传王爷不喜女人喜男人,毕竟……从来只有极少数几人可近王爷的身。

临君北只赏了个眼神过去,没理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家伙,对叶司聿吩咐道,“你将此事安排下去,务必要找到那个女人。”

因为这个女人,极有可能与解他身体寒毒相关!

前夜里他遭人追杀,恰赶上身体寒毒发作,不得已躲进客栈后胁迫了一个女人,却没想与那女人身体相触后,他那有如利刃刮骨、万箭攒心的寒毒之痛瞬间消失!

在她馨软双臂搂上他脖颈时,他只觉一股股沁心暖流窜入四肢百骸,让他冷若坚冰的身体体会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那感觉,暖意倾覆,消了寒毒之痛,解了冻冰之冷,真的很舒服。

毕竟……他天生便受寒毒侵害,寒毒发作时,身体不只痛彻骨髓,还冷若坚冰,无一丝暖度,纵然是平日里,他的身体也比常人冰冷许多。

这也就是他为何从不让除符叔、官少郇、及贴身侍卫叶司聿以外的人触碰自己的原因。

他不想被人看做异类!

可,生来便是这样一副躯体,终究是世人眼中的异类……

从小到大,除了母妃的怀抱,他再未体会过温暖,所以那个女人,他想寻到她。

“王爷,你可有看清那女子的样貌?若是能依画寻人,寻到的可能性更大。”

叶司聿直言。

临君北却摇了头,“本王只知她有一只全身雪白的雪狼,极听话,名唤飒奇,至于那女子的面貌……不曾见得。”

前夜里,他虽胁迫了那个女人,但先时无光看不见,后被人闯入,只想着躲避闯入之人,也没注意女人的样貌,即便到最后,也只自被子缝隙里见了女人的背影。

“王爷您放心回京,老奴留守在北关,定当给您找到这女子!”

谈话间,一约莫五十余岁的大叔自府中出来,怀里抱了好几个手暖,拿出其中一个给临君北暖手,剩下的交给叶司聿,让他放到马车里的暖炉旁暖着。

“符叔,我回京期间,得辛苦你守在北关了。”

“傻孩子,”符铅紧握着临君北冰凉的手,似恨不得将自己的体温渡给他,神色如父一般,满目慈祥,“如卿已经传信来,说京城那边业已打整好了,不过你回京的消息还是封锁着的。”

顿了片刻,又叮嘱道:“这次回京,好好跟皇上相处,别去招惹宫中那两个恶女人,要保护好自己,还有,替老奴多给贵嫔娘娘烧些纸,上些香……”

十九年了,娘娘已经离开十九年,他们也在离京城万里之遥的北关扎根十九年了。

苦了的,终究是这可怜的孩子……

临君北听符铅的话,伸手抱了这个比父还亲的人,“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阿北不在你身边,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符铅轻拍着临君北,算是宽慰,然后看向官少郇,“阿郇,这一路,还得麻烦你好好照顾王爷。”

然后又看着叶司聿,“阿聿,京城不比北关,那里面的人,心机不可测,定要好生保护王爷!”

官少郇和叶司聿均让符叔放心。

待这好一番作别之后,临君北等人才上了马车,于符叔及府中侍卫目视送别中,往阔别五年的京城那个皇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