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西征,本王不在京城,只有莫静能做她的保护伞,一旦此时灭了莫静,临亦璟必然趁势崛起,她也就危险了。”
临君北字字句句,皆在为心中的那个她考虑。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竟越来越占足他心中的分量。
“时至今日,王爷还心系于她!”
叶司聿却明显不满!
“您当知此次西境再起战乱,叱尤啸逐死在东凌虽是一因,但背后恐也少不了飒北推助,且属下听闻她那日去伶媗阁见叱尤啸逐,就是与之谋划要除掉二皇子和您,一心为六皇子铺路!!”
依他看,那个女人不过是在利用王爷,再如何,其本质终究是飒北公主,哪会不向着飒北!
这件事临君北亦有听闻,虽不知其间真相到底为何,但他相信她必然有因!
且从当日事看,只怕一切不过是那两个神秘杀手编织的一场杀局!
“如今莫静与临亦璟成掣肘之势,即便不是为她,也不宜在此时打破这种平衡,否则一家独大,局势转瞬即变,本王远在西境,更难掌控。”
莫静的账,待他自西境回来,必然跟她算得明明白白!
见王爷坚持,叶司聿也不好再多言,只盼王爷在那个女人身上的用心不会被辜负。
*
次日,临柯尧当朝宣布由临君北领兵亲征,以平定西境之乱,三日后正吉出发。
此虽是临君北与临柯尧私下所定,但也正合了那些欲除掉他的阴谋者之意。
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临亦珩竟也请旨西征!
他道出的缘由是自己的皇妃亦被陷于叱尤啸逐杀案之中,无论是为其正名,还是自己作为东凌皇子,皆当为百姓挡下战火,护东凌国土安定。
实际而言,此或是一部分理由,但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趁机近叱贠,去寻查他的贺灵叶。
临柯尧不知实情,听得儿子有这番为国为民的大胸怀,甚是欣慰,且他也着实该出去历练一番。
再者,两兄弟同行,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考虑再三,本欲应请,却得莫南关等六皇子势营之臣以各种理由谏曰不宜。
无奈临亦珩寻人决心之坚,无谁能动摇。
这般一来,在此决定上,各有坚持,皆不退让。
临柯尧询问临君北之意,临君北只道不妨给临亦珩一日的时间,让他跟他的人自行商量好,明日早朝给定答案。
朝堂即江湖,结营站势无可厚非,可身为臣子,谋权之心盖过为民之心,甚至不惜奉上了五花八门的理由,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此法可行,也就这般定下。
下朝后,临亦珩直接求上临君北,让他跟父皇说情,同意自己西征。
临君北只道要自己帮忙可以,但他得说出真实理由。
临亦珩是在莫静保护下长大的,这么多年,他的一切几乎皆由莫静掌控,连谋太子之位亦多是莫静与临亦璟交锋。
这般一个躲在遁甲后面的人,突然跳出来做这份危险至极的大公天下之举,就算他果然真心,只怕莫静也早就跳断了脚!
所以刚刚朝堂上其所言的那番目的,怕也只是三分真七分假。
这一问,临亦珩直接哑口。
虽他知道当年贺家卖国被问罪,父皇并未牵连幼子,便是贺子予和贺灵叶,但若此时道出灵叶可能还活着,不免引起动荡。
再者而言,母妃定是不允许自己为寻灵叶而不顾一切。
见他无言,临君北便知自己所想不假,终究是个被人保护长大的孩子。
可那个保护他的人,却害死了自己的母妃,害死了原本自己也能在爱与保护中长大的人生!
他非圣人,做不到遇恨无恨,所以对那个女人,他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而对临亦珩,也终究是有连带的愤恨。
遂不再理会,径直去御书房。
*
朝堂之事很快便传到了莫静耳中,这个一心为子谋储位的女人顿时怒气登顶,直接杀到了长熙阁,倒是将木兮颜和叱尤吟心皆吓了一跳。
问后才知盛怒始末,这两人又各有了心思。
木兮颜知得皇上已下旨让临君北西征平乱,心里陡然一颤。
大皇子曾葬身西境之战,是因东凌有人与叱贠勾结,而如今此幕后凶手还未落网,若他前去,必是凶险环伺!
更何况还有飒北那个一心要除掉他的皇帝,恐不会放过这绝好的机会!
越想,她的心竟越发焦乱起来。
再说叱尤吟心,这几日临亦珩总是在向她打探贺灵叶当年行踪的细节,所以猜出其突然有此决定,多半是奔着寻贺灵叶去的。
若是寻常女子,遇他这般数十年如一日的执着,必然感动,可她的遭遇、贺家的蒙冤、爹娘的枉死,早已让她对这东凌皇家恨得透彻!
临亦珩刚踏入长熙阁,便被莫静唤去了书房。
只听得一阵气势汹汹的争吵过后,莫静直令临亦珩去静思苑思过,并由她的人寸步不离地看守,没想通便不要出来!
她这一招,让临亦珩悔过不假,但更多的是想扣下他,明日早朝他因“病”缺席,此事便算过了。
至于为何是静思苑,不过是因静思苑离锦和宫更近些,方便她掌控。
或许二十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为他的人生布局,亦或许她自信其若按着自己铺的路走,便必定能君临天下!
前提是,一切按照自己的规划来。
当然,今晚她也不能闲着,得去皇上那里说一番情。
*
夜里的时候,浣溪来长熙阁找了木兮颜,只道是娘娘吩咐,让她去给六皇子送些吃食,顺便劝劝他。
木兮颜能够猜到临亦珩此番坚持恐与心中执念贺灵叶有关,只怕在莫静面前,他也不敢言明真相。
上头有吩咐,她也不好推却,只得让膳房做了些菜肴糕点,由念夏陪着送去静思苑。
至于劝之一说,临亦珩向来看她不顺眼,又哪会听她之言,也懒得自讨没趣,随便聊了几句便撤了。
不过能看出来,他此次决心挺大。
*
回长熙阁的路上,念夏一直抱怨六皇子可真不是省心的人。
木兮颜心思不在此,便没与她搭话,只独自埋头走着,连绕耳的怨声何时消了也不知。
似游神一般,直到蓦地撞上了一堵墙。
这才让她拉回神思,暗觉自己竟有些可笑,亦能为一人这般恍神。
头也未抬,只揉着额头欲转道,然,一只手突然扣上她的手腕!
此一惊吓,她挣手一颤,才发现挡在自己面前的并非是墙,而是人!
还是……临君北?!
抬眸见得这张脸,她心蓦地一颤,顷刻间五味杂陈。
可一想到念夏便在身侧,紧忙动着手腕欲挣脱他的紧握。
然,临君北却不理,面色轻淡,直拉着她往灯火不明的未知方向行去。
木兮颜挣扎了一路,手腕已是被他握得泛麻泛疼,无论抠掰还是言语,前面这个阔步而行的男人就只是拉着她埋头走着。
一直到了辉煌灯火几乎照不到的偏僻一角,四下隐暗,藉着隐隐淡月,勉强能看清是边远宫苑沁心阁。
开门,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木兮颜愠怒,他总是这么强行对自己施以蛮横霸道,以往私下也就算了,今日有念夏跟随,他竟也丝毫不顾!
“……”
然,愠怒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整个人已是被他死死扣入怀中。
那份冰凉似乎已是异常熟悉。
“三日后,我便要出征西境了。”
伴随而来的,是埋在她发丝间的这隐隐一句。
近在耳侧,所以木兮颜听得很清楚。
也将她的怒责堵在喉间。
半晌,终究是咽回肚中。
她一直是担心他的,旁人讲话心不在焉,走路亦是神思飘远,否则也不至于路遇阻而不绕,不是吗?
双手微伸,想拥上他的腰,一如他紧抱自己,可……她知道是因自己占了辜楚玥的身份,才得来这份错爱。
既是“错”,便不属于自己。
哪怕心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动容,她也终究是踏不出这一步。
双手,无痕无迹地垂下。
黑暗中,她静立,他拥她,就这般无声地抱着。
许久,木兮颜还是开口了:“皇上为何让你去?”
东凌不乏英勇有谋的良将,且大皇子便是丧生在西境阴谋中,如今凶手未缉,皇上怎会再派一个儿子去冒险。
“是我自己要求去的。”
临君北不曾松开她,动了动脑袋,埋首在她脖颈间,每一呼一吸,皆伴了她的气息,让他舒心。
听此,木兮颜惊疑,转而又因担心而起了责备:“你不知道这很可能是一个大陷阱吗?!大皇子已经折在里面了,你为何还要偏向虎山行!”
被她责备,临君北反而觉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不过……他们好像是彼此彼此。
“你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两个杀手的对手,为何亦偏向虎山行?”
“你!”
闻他顾左右而言他,木兮颜有些气恼,可转念一想,他说得好像也是。
“放心啦,我临君北是谁,堂堂镇北王耶,只有我灭别人的份儿,哪儿轮得到那些恶徒灭我。”
知她真的是在担心自己,便够了。
临君北故作轻松安慰她。
可木兮颜哪能听不出,她微微挣扎,想看清他的脸,然黑暗遮挡,却是什么也见不得,一如前方他将面临的危险……
“我……”
言语犹豫,似有话要说。
“怎么了?”
黑下,临君北却能隐隐见清她的容颜。
抬手勾起那一缕垂下的发丝,轻别至其耳后,抚着那柔软又小巧的耳垂捧上她脸庞,拇指似上瘾一般,轻柔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