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隐身南郊

在洞窟待的第二日,正午过后不久,木兮颜正在给腿上的伤口换草药,突然闻得洞外一阵骚动。

她以为是冷面杀手又在捕杀野物,毕竟这两日也不知怎地,此人是见野物就杀,且全是咬断野物脖颈,无一例外!

紧紧一日一夜,洞窟外的小崖下已是堆了不少尸体!

她得去看看,就他那种杀法,随时都可能被野物反咬一口!

三两下包扎好伤口,拄着木棒出了洞窟,然待她看清外面情况时,竟激动得无以复加!

郜公公!

“六皇妃。”

见六皇妃果然还活着,宁郜极喜,只是常年的暗卫生涯让他不太懂得笑,所以此时看来,面色一如静水,无波无澜。

倒是见了木兮颜这周身伤势,略微皱了眉:“你……”

未言出口,直接拔剑对准木讷站在三米处的冷面杀手!

木兮颜激动良久,果然天不亡她!

可见郜公公拔剑向冷面杀手欲杀他,忙阻止:“先别杀他。”

这几日相处,她算是弄明白了,这冷面杀手认小光瓶为主,瓶在谁手中,谁便能命令他做任何事,可若无令,他也只会站成一棵树,只怕任凭风吹雨打,皆是动也不动。

当然,除了有野物闯入他的视线,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咬死!

从其种种怪异行为来看,也许此人被训为杀手的过程,与动物有关。

出于好奇,她想弄清这会是怎样一个过程。

“可他是杀手!几次三番要咱们的命!”

宁郜可是个记仇的人,他不能容许这种危险存在!

欲再杀,却被木兮颜一把抓住出剑的小臂,剑尖在离冷面杀手心脏三寸处停下。

木兮颜拿出闪光小瓶:“他全是受这个控制,只因之前这东西在楼断雪手中,而楼断雪把他当做一把杀人的剑,所以真正执剑杀人者,是楼断雪!”

提及此人,她又问:“楼断雪可已是被你杀了?”

既然郜公公活着,那楼断雪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是,”宁郜肯定,“我一剑刺穿了她,后她亦坠了崖,必死无疑!”

“你说她亦坠了崖?”

听他之言,木兮颜却生了疑:“自那崖上坠下,我们的坠落点该是相差无几,可我坠落处,眼眸所及的范围内,没看到有尸体呀!”

纵然草密林茂,但若有尸体砸下,应该是能看见的。

说到这里,宁郜亦拧了眉头:“自你坠崖当夜,我便快马加鞭下来寻你,今晨寻到了你的坠崖点,后循着线索才找到这里,这一路我也没见到任何人的尸体,莫非……被野兽啃食了?还是……”

至此,两人似乎想到了一处!

“她没死?!”

“一定是这样!”木兮颜肯定,“楼断雪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且颇有几分邪气,之前她在伶媗阁杀我,竟能空手操纵黑云之气,就好似练了邪功一般;还有我坠崖之日,自京城出来,她明明穿的是浅色男装,可到这崖上时,竟换了连帽黑衣装,我一路跟踪,她根本没有换装的可能!”

“还有那夜被她唤作宫主的面具人,只在我眨眼之间就凭空出现……”

那一幕,当时躲藏起来的宁郜亦看见了。

细想来,这两人都太诡异了!

“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吧。”

木兮颜按下他举剑的手:“至于他,如今这东西在我手里,我不会再让他肆意杀人,而且……此人以后也许用得着。”

其实木兮颜是有私心的,便如刚刚所想,她想看看他被训为杀手是怎样一个过程。

再者,从他身上,也许能追查楼断雪和那面具人。

既然六皇妃坚持,宁郜也不好强取,只盼这个决定不会给她带来危险。

宁郜本想寻到人便想办法出崖,可木兮颜见他眸中已布满了红血丝,且满面憔悴,只怕是寻自己这几日几夜无眠无休。

再者此时已近未时末,天黑之前也不一定能走出这悬崖,遂决定今夜再在洞窟住一宿,明日一早出发。

宁郜也确实困乏,便依她之言。

次日一早,宁郜准备了野果和烤兔,三人吃完后,一道出崖。

这崖底道路崎岖,木兮颜腿脚有伤,定是走不了长路,所以只能由宁郜一路背行,冷面杀手跟在后面。

走到外面大路上时,太阳快偏西了。

宁郜来时骑的马留放在此处,只见他手置口中吹了一个响哨,马匹便自一处小坡后面狂奔过来。

木兮颜骑马,他们两人走路,速度要比先时快了许多,不过也是紧赶慢赶到大半夜,才遇到一处半途人家。

天已黑,他们只能借宿,次日一早又往京城赶,到了中午左右,才算走到了人烟区。

只是宁郜并未领他们进京,反而去了南郊十里外的一座桃花坞。

木兮颜不解。

宁郜只道此处乃王爷的私人之所,除王爷几个亲信外,无人知晓,她暂留此养伤,自己独自回京,一来打探消息,再者寻一个大夫过来,只有休养好了,才能与恶势力斗。

其实宁郜心里打鼓,领六皇妃来此,王爷定然无异议,要是他知道自己把这杀手也带来了,不知会不会杀了自己。

想想,不由一哆嗦。

提到临君北,木兮颜压在心底的伤悲再度涌出。

她问宁郜临君北到底怎样,然宁郜却只摇头,只字不言。

走前,木兮颜给他写了一张方子,让他按方将药抓来即可,无需请大夫过来。

宁郜自是想起了这位六皇妃便是医毒高手,于是应下,稍在桃花坞给他们做了安排后,便离开了。

*

傍晚之时,有人来桃花坞,是给木兮颜送饭送药的提伽。

还带了两个侍婢。

木兮颜趁机问她最近京城可有发生大事。

提伽只将近日京城和宫中所发生之事大致告知。

听闻,木兮颜生疑,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将聚来宝赌坊给举报了……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楼断雪!

那日她亦进了那赌坊,却不知何为。

“聚来宝赌坊被查封后,有没有什么人再于附近被抓?或者那附近可有出现可疑之人?就那两日的事。”

木兮颜面色突然急切。

可一想到又没谁监视在四周,提伽哪会知道。

然提伽却怪了:“六皇妃缘何这般问?”

她更怪的,是六皇妃身为飒北公主,竟对这些不利于她的事一点也不担心。

“因为……”

刚欲答,木兮颜突然刹住。

临亦璟便是两年前与叱尤啸逐勾结谋杀大皇子的真凶,此事一旦曝光,必然引起动荡。

恶人该除,她不姑息,但眼下自己无凭无据,若消息泄露,会打草惊蛇不说,还极有可能害了自己!

“倒也没什么。”

见她突然变了话语,提伽眸子微锁,但也片刻便无痕。

“对了提伽,我有一疑,可否请你解惑?”

时至如今,木兮颜依旧不相信临君北已死,可所有人,包括其亲信的表现,又仿佛表明此事确定无疑。

心底的害怕愈发浓烈。

“六皇妃直说无妨。”

“那日在伶媗阁,你告诉我,无论听到何种不好的消息,皆不要轻信,唯一需信的,是王爷必会平安归来!所以……是否临君北他……他还活着?”

木兮颜问得小心翼翼,似生怕高了点声音便会将这希望给吓灭。

然提伽却未明答,只浅笑:“六皇妃是聪明人,自当能明白此言何意。”

或因其乃西域人的缘故,五官深邃,更显大气立体,所以笑容在她面上铺展得很好看。

哪怕未得明明白白的答案,这句话也似一粒定心丸,将木兮颜阴郁的心骤然治晴!

表现到面上,是喜极而泣。

她就知道,他那么霸道,才不会任人摆布他的生命!

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木兮颜抹了眼泪,不过想到当初赌坊老板之言,她的欢喜又瞬间盖了担心。

“他……听说世有预言,曰他活不过二十六,可是真的?”

若为真,又是否跟他身体极寒有关?

听此,提伽的笑意也渐消失了去,一双邃美杏眸隐隐现了忧色。

良久,只道:“你是王爷这二十年来,唯一待之特别的女子,有些事,你若想知,最好问当事人。”

也希望王爷的真心不会被你辜负,毕竟……你是飒北公主,国与东凌对峙,野心勃勃,父亦与王爷为敌,手段凶残。

她不答,木兮颜便也不再问。

若此果真为劫,她便全力助他,还有……他身体之异,亦如自己的血眸,她也会想办法寻根医治。

*

如今伤势严重,木兮颜暂不打算回宫,且眼下流言对她不利,若轻易露面,只怕会再招祸患。

她想等临君北归来,然后将临亦璟是凶手的真相告诉他,他必然有办法寻到证据。

接下来的小半月内,多是提伽过来送药,看她,宁郜只偶尔来一趟。

因除了脚踝外皆是皮肉伤,未损及筋骨,所以对症用药后,好得倒也快,

现下伤口已全部愈合,唯剩疤痕恐需花些时日调理。

趁在此休养的闲暇空档,她也给那被驯化的冷面杀手把了脉,发现他多处经脉闭塞而不能宣通,脉象欲绝未绝,举之即无,可若其稍动,便又有力强邪实之相。

且自其厉害程度看,绝非一朝一夕而得,更像是长年累月积攒而起。

再说此人的怪异,除了之前在悬崖下以嘴撕咬动物以外,其吃喝住行,皆非人样。

比如,不会拿筷,吃饭时或手抓,或直接埋头于碗中咬食;不会睡床铺,一般是就地躺下,或直接在树上过夜;不会说话,甚至连点头摇头都不会,对人言的理解力更是几近于无,更别说读书写字、喜怒哀乐之类的了。

总得说来,此杀手的行为表现,更像是动物,而非人。

而且是经历过超残酷训练的动物。

之前木兮颜有请提伽给她带一副医用银针过来,所以这段时日,她每日都会为他行针医治,再配以汤药调理,虽效果甚微,但自脉象来看,至少如去顽疾一般,在一丝一毫的好转。

此毕竟为数年甚至数十年的累积,就算能治,也必然如抽丝剥茧一般,缓慢且时长。

在医治的同时,她也会教他说话,教他如何用筷,纠习他那些野兽行为,教他以人的行为方式去完成。

半月来,倒也有些微成效,比如多少懂些点头摇头,偶尔能吐露不清地蹦出几个字,吃饭虽仍是别扭,但至少会拿筷插或挑。

这半月于木兮颜而言,因担心临君北,过得很漫长。

两日后,她终于听闻西征军已经回京,同回而来的,还有临君北的“灵柩”。

她既已知“灵柩”为掩藏行踪之计,便不悲伤,只心生盼念和祈祷,耐心等待。

然,还未在她等到他之前,危险再度临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