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假面试探

杀影不是临君北的对手,更何况曲如卿也已入战。

本是败势必定,然临君北一动武,又致寒毒发作,生生挨了杀影一招!

坠退之际被紧忙赶来的叶司聿扶住。

“王爷!”

他就出去办了一趟差,王爷怎会和杀影动上手?

杀影不是一直跟随王妃的吗,难道是王妃……

“先回屋。”

临君北忍着周身刮骨攒心之痛,道。

曲如卿趁隙想来扶他,却被临君北寒眸冷视,杀光凛凛地甩了“滚”之一字!

止在原地,瞧着那决绝无情的背影,两只纤瘦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

木兮颜没有回府,而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后索性在一堰池旁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池中扔着小石子。

闻得身后脚步声近,她欣喜转头,然只见了鞋样,又瞬间转了落寞。

“临君北,大骗子……”

边嘀咕,边扔小石子泄愤,就好似扔出去的是临君北一般。

直到手中小石子扔尽,也并没有好受一丁点,扭头再寻,身边竟多了一堆!

抬眸扫视,只见杀影正在四处给她捡。

“连一个呆子都比你有心,临君北你个大坏蛋,甜言蜜语把我骗到手后,转脸就跟女下属拉拉扯扯,勾勾搭搭……”

越想越气,索性抓了一大把小石子悉数砸出去:“大骗子!”

厉声吼道,伴随石子入水的滴答声,引了不少路人投眸看来。

不过只盯了片刻便恢复正轨,没谁搭理她。

倒是杀影……

“我……不……呆子……”

突然磕磕巴巴咬出这几个字。

闻之,木兮颜略惊,扭身仰头看他:“你……”

会思考了?

“坐。”

闻令,杀影忽地一下就地坐下。

木兮颜瞧着他:“你刚刚说什么?”

杀影摇了两下头:“我……不……呆子。”

木兮颜:“你可知呆子何意?”

杀影木讷点头:“笨。”

木兮颜:“……”

噗嗤一声,竟被他逗乐了,不过转念又惊觉杀影似乎比以前那种完全无心性的傀儡状态要恢复了些。

难道是自己这段时日给他医治起了效果?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人有完全恢复的可能?

“你……笑……”

杀影又说。

木兮颜勉强能理解杀影这些单字独词所成之言的意思,或许可趁此状态,问问他的遭遇。

于是干脆面向他,似他那般盘腿而坐,一点点引导着:“杀影,你还记得你是如何跟了我的吗?”

杀影笨拙点头,并做着向下指的动作:“下面。”

木兮颜知他指的是崖下,只是还不会表达。

“那你可还记得斗兽场的事?就是有很多野兽的那天。”

怕他不知斗兽场为何意,木兮颜专门提了野兽一词。

只听杀影道:“它们……伤你……杀!”

说间,一双拳头突然攥紧,原本松闲的面色也瞬间现了令人寒骇的杀意!

木兮颜紧忙拍了拍他肩膀:“我没事,我没事,别紧张。”

如此,杀影才稍松散下来,又道:“你……血……对不……起……”

这一句木兮颜倒是稍想了须臾,才明白他是在为斗兽场上伤了自己流血而道歉。

木兮颜高兴他进步神速,可转念又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很多字她根本不曾教他说过,更不曾教过他道歉,他却能懂,甚至说出,是否意味着他在被训为傀儡杀手以前,知言会道,且有些常识?

只是这些意识在残忍的训练过程中被封锁起来,或是被某些可怕的记忆掩盖?

若是这样,那终归是存在的,只要是存在而非抹除,她就能想办法帮他恢复,这样他或许就可以记起更多的事,对他们追查神秘人更有利!

而且,他或许也可以记起自己的身世……

这样想来,木兮颜先时的阴霾被这件喜事驱散了不少。

与其想那个让她生气的男人,还不如想想更有益的事呢!

“没关系,你没有伤我,而且我还要谢谢你那日及时赶来救我。”

木兮颜认真回着,怕话语太长他难理解,特意说得慢了些,还配以简单的手势动作。

杀影摇头:“保……护你……”

木兮颜笑了:“你最应该保护的人是你自己,你要为自己活着,懂吗?”

他也是人,被那些玩儿阴谋的人训为傀儡杀手已是可怜,要是终其一生都全无心性地杀人造孽,那不是更可悲。

况且自己也是不可能让他永远跟随的。

然,杀影却摇了头。

木兮颜以为他是不懂。

也许这话太高深,慢慢地一步一步来,既有好转迹象,便是收获。

想了想,她又道:“你能不能跟我说说,那天对付野兽时,你看到了什么?”

得此一问,杀影原本呆滞的面色突然一震,眉心渐起了沟壑,甚至隐隐可见人都在颤栗!

“白……雪……血……杀……杀!”

咬牙单个单个地吐着些字眼儿,越到后面,越能自他眸中看到野兽一般的肃杀!

一双铁拳亦紧攥到发抖!

木兮颜大惊,紧忙拍着他肩膀:“好了好了,咱不想了,不想了……”

那必然是一段超级恐怖的记忆,她见识过他因此记忆而大开杀戒,甚至连自己这个主人都不识!

是自己太着急了。

良久,杀影才算缓下来,又恢复呆滞如初。

木兮颜也静下心来,阿北的寒毒、杀影的失心、以及那些未明的阴谋势力……眼下还有太多事等着去做,哪有那么多时间容她去与他置气。

况且……虽自己刚刚真的非常非常吃醋又愤怒,可冷静想来,她不相信临君北是那种口是心非的大骗子。

也许……也许是另有隐情,自己该听他解释后再做判断的。

这样一想,堵在心间的气瞬间通了许多

“好了,咱们回府吧。”

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面上又恢复从容。

杀影亦起来,两人一道往王府回去。

*

临君北回到王府已是深夜。

因下午发生之事让颜儿负气离开后,他心里也憋得慌,本想追去给她解释,结果寒毒发作让他不得不止步。

忍过寒毒之后,叶司聿又给他汇报了去边境调查楼断雪的结果,那楼断雪果然有问题,又往大理寺去了一趟。

忙完回来便已是此时。

今夜的南苑灯火极暗,除了照在路上的,所有房间皆已落入黑暗,也包括他心心向往的那间。

心里生了凄凉。

原来习惯了温暖,便愈发害怕退回到孤独。

近去推门,锁了,推窗,亦锁了。

就算这样,也难不倒他!

*

木兮颜睡得迷迷糊糊间,突然落入了一个寒凉的怀抱。

瞬间惊醒,一咕噜翻身坐起:“你怎么进来的?!”

今晚她等了他许久,便是想听他解释白日之事,结果一直未得他回府的消息,后来着实困得撑不住了,索性想着待到明日再说,便先行睡下。

她记得睡前落了门闩窗闩的呀,这人是自哪儿翻进来的?!

这都不重要,临君北伸臂将木兮颜紧拥入怀,语气疲惫又自责:“颜儿……白日之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那是哪样?”

木兮颜语气仍有些冲。

无论怎样,他也不该让那曲如卿随随便便抓他的手呀!

更可恶的是,他不立马推开,竟还就那般任她抓着,整个人都快趴到他腿上去了!

若不是那小厮出言训责自己,打断了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得相握多久、又是否真得趴上去呢!

越想,木兮颜强压下去的怒气和醋意又蹭蹭蹭地直冒上头!

强挣扎着将他推开!

不解释清楚,就别想抱自己!

临君北下床去点了烛火,然后蹲在床边,想握住木兮颜的手,却被她冷冷抽出。

只道:“解释就解释,别动手动脚,答案若不能让我满意,亲日之前就别再碰我!”

真是太惯着他了!

临君北果真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床前踏板上,仰头看着她:“你可还记得当初我带你去宫外给段卓元问诊时,有人引了捕快过来,便是曲如卿;还有段卓元活着的消息被泄密,以及……你在桃花坞被禁军抓入大理寺狱,皆是曲如卿在背后搞的鬼。”

闻此,木兮颜惊愕,不是说这些都是伶媗阁的老板娘提伽干的吗?

而且提伽已经被赶出王府了,怎又成了曲如卿暗中所为了?

“曲如卿背后有隐藏的势力,结合段卓元所中的千砂烙一毒,我怀疑这一切跟九黎残部有关,但如今要查此事,她是关键,所以我只能暂时把她放在身边。”

临君北不对木兮颜做隐瞒。

可木兮颜却听得糊涂:“这跟白日你与她纠纠缠缠有何关系!”

现在她只想就事论事,把她放在身边,不是跟她搞不清不楚的关系!

就知道她误会了,临君北紧忙解释:“白日她求见,跪在那里认罪,说前几日京城那些中伤你的流言是她暗中指使人去煽动的,我调查的结果也是这样,我不知她有何目的,便问她,结果她……她……”

“她怎样?”

见他吞吞吐吐,木兮颜知道定是些不好的事。

果不其然!

“她说她恋慕本王……”临君北支支吾吾回答,旋即立马跪端身子,“可我对她没有半分除主仆以外的其他感情,我只心慕于你!”

木兮颜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曲如卿竟然喜欢临君北?!

不过也是了,就临君北这风度翩翩的皇家贵公子,成日顶着一张俊美无双的脸,谁人看了不喜欢……可是这个人实际上霸道、赖皮、流氓,喜欢上他,必然是不知道他还有一大堆缺点!

不过……他这些缺点,自己好像也很喜欢……

被八卦引偏了道,深想间,木兮颜不由傻乐了。

见她笑了,临君北心中暗松一口气,试探着握过她的手,结果刚触上就被甩开!

“还没说完呢!”

木兮颜为自己刚刚的大发花痴感到羞愧,于是立马端了正色:“既是无旁的情感,缘何她握你的手、趴到你腿上,你都不拒绝!”

临君北瘪了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是我错了,我本想忍一忍,看能否套出她背后是谁,结果就引了你误会……颜儿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原谅我好不好!而且……而且她并没有趴到我腿上……”

“怎地!你还真想让她趴上去呀!”

“没有!绝对没有!”

临君北立马举手做发誓状,求生欲超强!

旋即又跪坐回去,极认真地看着她:“下午看到你负气离开,我是真的很自责很难过,曲如卿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我后来特意问过叶司聿,那次林间昏迷,一直都是他照顾我,根本不曾让曲如卿近过我身,更不曾听我那般唤过曲如卿。”

顿了顿,又道:“颜儿,你应该懂得,要在昏迷中呢喃一个人的名字,必然是那人已经刻在自己心上,融入自己骨血,于我而言,这世间,唯有你。”

听着听着,木兮颜动容了。

临君北敛了眸子,指头抠弄着床单:“你负气一走,我本想立马追上你解释,结果……”

支吾间,眉心渐起了沟壑。

见他表情突然这般凝重,木兮颜担心骤起:“怎么了?”

“我寒毒发作了。”

闻此,木兮颜惊骇!

自己让杀影挡他,若他寒毒发作,那岂不是受了杀影的攻击?!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起来我看看哪里受伤了,还有……还有你的寒毒,对,我得给你把脉……”

所有着急惊怕毫不遮掩地冲到面上,连话语都有些失了伦次。

临君北坐到床上,一把将因忧而乱的她搂进怀中:“我没事,别担心。”

动了动脑袋,埋首在她脖颈间,又道:“颜儿,这一次我是真的错了,不该为了达到某些目的而出卖自己,害你伤心担心,对不起。”

木兮颜亦顺势搂上他的腰:“其实我也有不对,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真,但我就是见不得别的女人对你上手,我承认我很吃醋,特别吃醋,可是……可是我也不该一走了之,该听你解释的。”

“现在也不晚,”临君北宽慰,“而且……”

言至此,他拉开她,浩瀚星眸只容得下她:“你说你很吃醋,特别吃醋,我真的很开心,特别开心。”

“你还开心啦!”

木兮颜抬手捶他,自己都要被他气死了,他倒还开心!

临君北捉过她的手吻着,后紧按在胸口:“颜儿,这里,满满都是你,再不愿容纳任何人,也再容不下任何人!”

在他的情话面前,木兮颜就知道自己要败阵,面色微红,羞低了头。

临君北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缓缓近唇,与之相吻。

木兮颜亦攀上他脖颈,与之缠绵回应。

这一吻,温柔细长,好似在品饮一杯香茶、一壶美酒,醇香悠悠,沁人肺腑。

一直到良久……

再放开时,两人眸中皆是爱意满满。

“阿北……”

木兮颜气息喘急,唤他的声音亦是糯糯的,好听极了。

“嗯?”

临君北亦胸膛起伏,应了。

“我听他们说,婚礼前几天,新娘和新郎要暂避见面,所以……从明天开始,你便在隔壁睡好不好?”

这一次,临君北没有霸道地强求,而是点头应下:“好,听你的,不过……今夜我要睡这里。”

终归还是片刻不想与她分开。

木兮颜也没拒绝。

此时已入寅时,没两个时辰天便要亮了,临君北就着屋内的水简单洗漱了一番,便脱了外袍钻入被窝,将木兮颜搂进怀中安眠。

结果两人皆无睡意。

“既然是曲如卿有问题,那提伽……”

既是睡不着,木兮颜索性探清些疑惑。

“这是我和提伽的计,便是想挖出曲如卿背后的人。”

临君北无意隐瞒木兮颜,而且告诉她,说不定她也会有些好计策,不过还是得叮嘱:“这件事绝密,就只有极少数几人知晓,所以暂时不可对外言。”

木兮颜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关系:“放心,倒是苦了官少郇了。”

这些时日,因提伽一事,官少郇时常借酒消愁不说,还变得郁郁寡欢。

想来他亦是爱提伽极深的。

“官少郇深爱提伽,这我看得出来,之所以不告诉他,是因他对此事的反应更会增加这件事的真实性,也就不会引人怀疑,”临君北有自己的考量,“此事过后,我会亲自向他道歉。”

木兮颜轻点了头,应该如此。

“对了,还要跟你说件事。”

片刻沉寂后,临君北突然又道。

“何事?”

木兮颜问。

临君北:“大理寺狱中的那个楼断雪,并非楼正歌之女!”

这是派去边境调查的人传回的消息。

闻此,木兮颜惊地自他怀里扬起脑袋,本想看着他问,结果黑暗之中,啥也看不到。

临君北将她脑袋拥回怀中,然后给她掖好被角,才道:“楼正歌确有一女,但其名为楼纤雪,而非楼断雪,据说楼纤雪去年年底重病了一场,久治不愈,有一日府中来了一自称修仙的老道替楼纤雪问诊,直言其是被邪祟缠身,需楼正歌募一与之年岁相仿的义女招引邪祟,从而解放楼纤雪。”

“所以楼正歌就找到了楼断雪?”

“是有人推荐的楼断雪,楼正歌看其年岁、模样、名字、武功等皆与自家女儿颇似,便收了她为义女,不出一月,就直接视她为亲生女儿,对外也是如此称的。”

“你信吗?”

待其述完,木兮颜问。

“自然不信,”临君北直言,“只是除了这些,我的人也查不出任何其他与楼断雪有关的线索。”

“楼正歌那里呢?他得了这么个义女,难道也是对其一无所知?”

木兮颜觉得此事颇为玄乎。

“嗯。”

临君北轻答。

木兮颜微叹口气,细细琢磨刚刚临君北之言:“年岁、模样、名字、武功……这武功颇似是什么意思呀?”

其他三样都是可实打实地对比,唯独武功这虚幻的东西,招式?路数?高低?

“皆是以鞭为武器。”

临君北解惑。

说道这个,两人自是想到了新年宫宴上那场鞭武较量。

除此之外,木兮颜还想到了辜楚玥,不禁感叹:“这以鞭为武器之人倒是不少,楼断雪是用鞭高手,倒不知跟辜楚玥是否有的一拼……”

点及此,木兮颜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辜楚玥……楼断雪……断雪……断雪崖……

身子猛然一颤!

“冷吗?”

感受到怀中人儿身子颤栗,临君北紧忙将她抱得更紧些,关心道。

“……”

然却半晌无应。

“颜儿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心提了起来。

反应过来,木兮颜紧忙宽慰:“无碍,只是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说间,亦出了临君北的怀抱,于黑暗中坐起身来。

临君北下床将烛火点亮,拿了一件衣裳披到她身上,于对面坐下:“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你觉得,楼断雪有没有可能是……辜楚玥?”

听此问,临君北忽惊:“颜儿缘何会有这种猜想?”

“第一,楼断雪擅鞭,而辜楚玥亦是自小以鞭为武器;第二,当初辜楚玥是被我扔下了断雪崖,楼断雪的名字……断雪……断雪崖,好生接近;最重要的是第三点,她知道我血眸的身份!”

木兮颜道出刚刚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若只是前两点,巧合的可能性也是极大,可这第三点便是她一直以来的疑惑。

楼断雪不仅知晓自己的血眸身份,且明显是极恨自己,就好似她们之间有深不可灭的宿仇!

而她自认为有仇的,只有辜楚玥!

经此一说,临君北心中亦生了猜疑:“我知晓你身份,是因你医毒之术甚佳,与我调查的辜楚玥根本不符,所以才有此断定,那楼断雪是如何知道的?”

“所以我才怀疑辜楚玥或许并没死,可是她那张脸又明显不是辜楚玥。”

猜想与实际似乎又太矛盾。

“我曾听人说过,这世间有一绝术,名为画皮,便是可以为人换一张脸,若是这样,前后两张脸,同一人,也不是不可能。”

临君北解惑。

颜儿这个猜想虽很大胆,但却也有几分可寻迹之处。

“不如……咱们想办法试她一试?”

木兮颜拉上临君北的手,认真道。

既然有此猜测,她便想要弄清楚。

如今实打实地查,一时半会儿难得更多线索,那试一试倒是也无妨。

“你可有法子?”

临君北问。

木兮颜却瘪嘴摇了头,提议是随口一提,还没来得及配上行得通的法子。

然却忽听临君北说:“也许……我有。”

木兮颜喜了,紧忙追问:“什么法子?”

临君北:“她背后的那个神秘人。”

闻此,木兮颜茅塞顿开:“你是想扮作那个面具黑衣人去试探她?!”

临君北点头:“你和宁郜均见过那个神秘人,必然知他高矮胖瘦,寻一个与之体型相似之人,穿上黑衣,带上面具,便谁也不知后面是怎样一张脸,如此一来,不仅能探得楼断雪到底是不是辜楚玥,或还可得意外的收获!”

一箭双雕,确是好计!

木兮颜欣喜:“不用寻人,有一人最合适!”

“谁?”

“你!”

木兮颜断言:“那个面具黑衣人身高、胖瘦、体型等,皆与你很似,若你扮他,楼断雪必定辨不出。”

若是这样,倒是给了临君北一个好机会,换一重身份,亲自会会那个手段残辣的女人!

“好,此事便由本王亲自出马。”

*

次日,临君北同宁郜和叶司聿布计。

两人听得王爷此番想法,吃惊之余,亦觉可行。

遂宁郜将那夜暗中见得的神秘面具人行为、声音等皆学了一遍,再加木兮颜的叮嘱,临君北模仿得倒也有八|九成像了。

因此事隐秘,所选皆为可靠之人,自然将曲如卿支开了去。

做好安排后,众人也各自下去暗中部署、准备衣物面具等。

再过一日,夜里子时左右,有一武功高强之人袭击了大理寺。

当黑衣面具人端端站在楼断雪面前时,这个被牢狱生活压迫得痛恨迸裂的女人既喜又伤,后竟落了泪。

“宫主。”

连唤出的称呼也有几分委屈兮兮。

她盼了日日夜夜,终于将宫主盼来了。

“本以为悬崖之上,你能一洗断雪崖之耻,还是本宫太高估你了!”

面具人语气阴戾,按宁郜所指,端着老成和低哑,再被面具之挡一修饰,传到楼断雪耳中时,并未被她听出任何破绽。

“是属下无能,未能杀得了她!”

楼断雪蓦地跪地请罪,语气也由委屈和欣喜变了阴狠肃杀。

“终究是临君北太护她,暗中给她留了保护之人,否则属下必然早已将那恶女人碎尸万段,以报她杀我之仇!”

咬牙切齿,字字诛杀!

“哼!”

然得来的却是面具人的一声冷哼:“你杀她的机会何止一次,却次次落败,如今自己折在里面不说,还毁了本宫的计划!早知你如此无用,本宫当初便不该费心救你!”

此番训斥,好似一记猛鞭狠抽在楼断雪心上!

她连跪两步靠近牢门,双手抓在铁柱上:“求宫主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必定再不会败给她……”

然刚说到此,又突然换了话语:“属下必定会想办法替助宫主完成大计!”

宫主是有大计划的人,向来不喜欢自己公报私仇,所以楼断雪才紧忙改口。

面具之下,临君北细细听着,如今他已经能确定,这楼断雪正是当初杀害颜儿不成,反被颜儿灭了的飒北公主——辜楚玥!

原来她果真还活着!

不仅如此,还改头换面,进了东凌皇宫,在东凌大肆杀伐!

该死!

得继续套出她的目的和背后的势力!

于是顺而质责:“如今临亦璟已倒台,你几次三番失败,坏了本宫的计划,你倒说说,本宫为何该再给你一次机会?”

闻得宫主似有不要自己的打算,楼断雪急了,紧忙解释:“当初以方絮儿的孩子为计,铺了走到临亦璟身边这条路,却没想尽是为他临亦璟擦以前的屁股!属下在他手里栽了太多跟头,如今要再想借他之势谋得太子妃之位,甚至皇后之位,已是不可能,所以属下打算直接对东凌下手!”

宫主给她的任务是借临亦璟夺得东凌后位,必然是谋划着得到整个东凌,既然如今临亦璟这方已成死路,那便跳过这一步,直接将目标对准东凌!

面具人没开口,在等她的计划。

“我要借飒北之手,灭掉东凌!”

“飒北?”

面具人冷拈这两字。

“父皇当初让属下与东凌联姻,本是为了助临亦珩夺得太子之位,待其登上皇位,山河社稷图顺而入他手后,便也是顺而入属下之手,其实与宫主的目的殊途同归,既然如此,不如宫主与父皇联手对付东凌,如此……”

正言至此,只见一道杀光似闪电,自两人侧方猛然杀来!

临君北抬袖一扫,直让杀光折了方向,刺冲到一旁墙上,顿然现了一道口子!

侧眸看去时,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打扮之人已站至眼前。

跪于牢中的楼断雪惊骇:“宫……宫主?”

怎么两个宫主?!

瞬间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惊地站起,指着临君北:“你!”

隔着面具,临君北只冷侧了她一眼,转而看向正主:“本王等你多时了!”

“本……本王……”楼断雪颓然一颤,“临君北?!”

临君北未搭理她,如今他只对这位正主感兴趣:“看来这颗废子还算有用,能让本王见到操纵这一切的幕后高手!”

说罢,缓缓取下面具,那张绝美的脸端现眼前。

证实刚刚自己掏心掏肺对待的宫主果真是临君北假扮,楼断雪几乎如遭雷劈了一般!

自己的身份、往日的作为、宫主的计划……她全泄露了!

紧忙去到后进来的黑衣面具人处,刚欲跪地请罪,却只见来人扬手两扫,隔空甩了两个狠厉的耳光扇到楼断雪脸上!

“没用的蠢货!”

然即便如此,亓穹的目光也未曾离开临君北那张脸丝毫!

只因为……

面具之下,原本的震惊突然被厉笑代替,原来助自己完成大计的最佳棋子,竟然是他!

只是这一切由面具遮挡,无人可见罢了。

不再理会已经颤颤跪地楼断雪,只盯着临君北:“临君北,久仰大名!”

临君北寒笑:“倒不知阁下名讳是……”

“亓穹。”

亓穹毫不隐瞒。

楼断雪瞧着这两人对峙,怎好像老友相聚。

而且她家宫主向来不喜对外人多说废话,今日是怎地了?

莫非……又是假的?

就在她这片刻思索时,面前两人之间已满斥杀伐之味,只眨眼须臾,两个黑影便已是在这空旷的牢狱中较量开来!

此两皆是世间顶尖高手,无论是制敌,还是攻防,皆似颇了解对方路数一般,能抓准其致命弱点,又能巧妙化解危机。

而两人之周,亦围了一股危险杀气,楼断雪感受到了,只敢退后避开。

她以为自家宫主可来无影去无踪,已是天下不遇敌手,却没想临君北竟也能如此高深,完全可与宫主打成平手!

于临君北而言,自己的每一招数,亓穹都似能掌握,他虽胜不了自己,但自己亦难胜他。

于亓穹而言,亦是如此。

总而言之,彼此就好似在与另一个自己相斗!

除了有一点,临君北的周身冰寒,和亓穹的周身火烈!

这两种温度倒是极端。

这番打斗声已惊动了守在外面的叶司聿和宁郜等人,冲进来见了此面,惊愕万分!

来不及多想,紧忙加入战斗,然却根本近不了。

须臾之后,只听亓穹道:“临君北,后会有期!”

说罢,扬袖扫开牢门大锁,只眨眼功夫便移身进去,待众人再反应过来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便是凭空消失!

临君北忍了片刻,突然一口鲜血猛喷出来!

“王爷!”

叶司聿和宁郜大惊,紧忙过来扶他!

临君北抬手止了他们之言,只道:“回府。”

说罢,由两人搀扶着离开,剩下的自己人处理现场。

*

眨眼功夫,亓穹已经带着楼断雪出了大理寺。

在一片墙影遮挡了的隐暗街角,亓穹突然一个踉跄,单膝跪地,鲜血自口中猛喷而出!

因有面具挡了,最终只顺着面具内侧滴落出来!

“宫主!”

楼断雪惊寒,紧忙扶紧他,内心懊悔自责:“都是属下的罪,不仅败了宫主的计划,还害宫主受了伤……”

说间,已是泪眼朦胧。

她是真的心疼。

“回去再说。”

亓穹语气颇冷,今日收获太大,他来不及消化,缘何自己与临君北……

*

镇北王府。

木兮颜知晓临君北今夜行计,所以一直在等他。

闻得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以为是他归来,紧忙过去开门,却见了满脸匆忙的宁郜。

“王爷受伤了。”

听此,木兮颜心里一咯噔,忙随他去到隔壁临君北的卧房。

床榻上,临君北面色惨白,人已经昏迷。

木兮颜赶紧过去给他把脉,然当她握上他手腕时,手蓦地一颤,寒如坚冰!

内伤和寒毒同时发作!

来不及细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只紧忙写下一张方子交给宁郜:“按此抓药,熬药,快!”

此时官少郇也被宁郜派人唤来:“如何?”

说间亦脉上临君北的手腕。

一如木兮颜那般,面色凝重非常!

“内伤的药方我已经交给宁郜了,关键的还是寒毒。”

“端杯水来。”

官少郇道。

木兮颜亲自去端来一杯,官少郇坐在床边,扶起临君北靠在自己身上,然后拿出一小瓷瓶倒了两粒药丸:“这是我新配置的缓解寒毒之药,先给他服下。”

说罢,两人一同给临君北喂下,然后放平他躺着。

趁此间隙,木兮颜才有空问叶司聿到底发生了何事。

叶司聿将今夜之事悉数相告。

闻此,木兮颜和官少郇皆惊:他遇上了那个神秘的面具黑衣人?!

其内发生之事,还得等临君北醒了才能知晓。

“你们先下去歇息吧,我照顾他就行。”

阿北说过自己可以缓解他的寒毒,她要拥着他。

官少郇能想得到,只吩咐有事唤他们,之后与叶司聿一道出了屋子。

宁郜熬好药端进来后,扶昏迷的王爷坐起,由王妃亲自给王爷喂药,待做完这些助力后,亦出了屋子,与叶司聿一道守在外面。

屋内,木兮颜合衣躺在临君北身边,轻柔地抱着他,只希望自己渡给他的温暖,能让他的寒毒和冰冻皆缓和些。

一夜到天明。

临君北睁眼便见了自己被爱人搂在怀中,苍白的唇角勾勒弧度,不自主地,伸手抚了心爱人儿细润的脸颊。

睡梦中砸吧小嘴的动作,真可爱。

这一触,木兮颜醒了,见他醒来,紧忙询问:“怎么样?有没有很难受?”

可想想自己也是笨,问这么傻的问题,受了那么重的伤,哪能不难受!

她想起身给他把脉,却被临君北拉着继续躺下:“你抱着就不难受。”

木兮颜笑了:“受伤了还贫。”

说归说,但还是紧紧抱着他,结果反被他伸出臂膀揽入怀中。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听叶司聿说你遇到那个神秘面具人了?”

“嗯~”

临君北吻着木兮颜的眉心,拥紧了她,将昨夜之事悉数道了一遍。

“果然是她!”

木兮颜感叹!

难怪楼断雪不仅深知自己的血眸身份,还几次三番要自己的命,原来是她辜楚玥回来了!

“昨夜一番试探,收获颇丰,不仅知得临亦璟与方絮儿之子,是她楼断雪……辜楚玥所杀,还知得辜秉侯……”

言至此,顾念道木兮颜的身世,临君北还是换了称谓:“飒北皇帝阴谋甚深,只怕已不只是简单打东凌的主意,而是整个天下了。”

“现在的关键是,若那叫亓穹的面具人果真暗中与飒北联手对付东凌,无疑是让东凌腹背受敌。”

木兮颜忧心。

“所以此事,我得细禀给父皇,无论边疆还是京城,皆是隐患重重,不得不提前布防!”

临君北因伤而语气虚弱,再想到如今东凌的处境,更添几分疲惫和担忧。

木兮颜微扬头看他,那俊逸面上浓忧不散,一想到他背负的寒毒之伤和国事重任,她便心疼。

“只要你在我身边,便是我最大的动力。”

临君北读得出她眸中浓浓的疼惜,心生温暖。

木兮颜轻勾唇角,握上他的手,与之十指紧扣:“纵然岁月之路风尘仆仆,也必然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