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刚到山洞,村人都还未安置好,天上的大雨就落了下来。
豆大的雨滴落下,把最后几个进山洞人的衣服都打湿了,“这雨怎么说下就下,这都快入冬了,怎么还下这么大的雨。”
“老天爷的事情,谁知道呢。”村长苏文忠叹了口气,招呼大家赶紧收拾收拾。
只是他自己站在洞口看着外头的倾盆大雨,心中没半点庆幸:“下这么大的雨,月溪的水位怕是一下子就要涨上来了。”
他大儿子拍了拍身上的水滴,无奈说道:“真要涨上来也没办法,咱们还能喝下去。”
苏文忠瞪了他一眼,闷声不说话了。
苏凤章帮着家里人将东西收拾好,他们家情况特殊,除了女人就是孩子,特意跟苏二叔家的东西摆在一道,指望能够相互照应。
苏赵氏把细软都贴身放着,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些,毕竟银子太多就明显,这山洞里头人多嘴杂,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虽说赶在下雨前躲进了山洞,但众人都有些忧心忡忡,有人担心山洞会不会进水,也有人担心家里头被留下的家具。
苏二叔则担心家里头那头牛,叹了口气说道:“这山洞也没法养牛,只能给放到外头了,也不知道它能不能撑得住。”
苏凤章安慰道:“二叔,平时牛也是住牛棚里面的,现在虽然没了牛棚,但你好歹也搭了一个棚子,不会有事的。”
“希望吧,等待会儿雨小了我就出去看看。”苏二叔这么说,牛可是家里头的大件。
苏草章也看着外头的大雨发愁:“也不知道湖山县怎么样了,大哥还在城里头呢。”
“城里头肯定比咱们村好。”张氏在旁边念叨了一句,在上山之前,她其实提过要不一家子进城投奔大儿子,结果被苏二叔一口否决了。
“那可不一定,湖山县的地势可没有月溪村高。”苏草章没能理解亲娘的愤愤。
苏凤章看了眼二婶那难看的脸色,倒是说:“县城里头也有高处,再者城里头不种蔬果,就算是被淹了,只要不严重也就损失一些家具。”
这一晚谁都没休息好,糊弄了一顿晚饭,一家人就挤在一块儿睡了。
苏凤章让其他人谁在里头,自己睡在最外头,让苏兰章靠在他身边。
苏兰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低声问道:“二哥,咱家的桃树不会有事吧?”
苏凤章笑着说道:“放心吧,那桃树都有几十年了,什么风浪没见过。”
其实桃树耐旱不耐涝,真要被淹了的话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苏兰章却相信了这话,又往他身上靠了靠:“那就好,明年我们还要一起吃桃子。”
瓢泼大雨一下就是一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出去一看还是哗哗哗的大雨,让人看得心里头发慌,那雨竟是半点要小的意思都没有。
苏文忠看着心里头也是没底,坐在洞口抽烟不说话。
过了一夜,山洞里头的味道变得难闻起来,搬进山洞的不只是人,还有家里头养着的家畜,甚至苏家的那头羊也搬过来了,那味道简直了。
山洞口有些窄小,也就是牛驴之类的大畜生进不来,但小崽子却都拉进来了。
苏凤章走到洞口想透透气,结果一坐下来村长就拧眉问他:“二郎,你说这雨还能停吗?”
“自然会停,只是早晚的事情,这天底下哪有不会停的雨。”
“是啊,迟早会停,只是不知道会有多迟,要是……”村长咳嗽了一声,又道,“也不知道山脚下怎么样了,这么大的雨,也不敢派人回去看看。”
“等雨小一些再去看吧。”苏凤章也这么建议,毕竟大雨天路都看不清,下山有风险。
“也只能这样了。”苏文忠就算心急如焚也没有别的办法。
雨太大,以至于天色也灰蒙蒙的,弄得大家伙儿时辰也看不准了。
结果又吃了一顿饭,雨没有变小,倒是远远的听见有喧哗的声音。
“村长,村长,你们在哪儿啊?”隔着大雨,这些声嘶力竭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
苏文忠一下子打起精神来,朝着外头喊道:“我们在这儿,是谁在喊?”
“是我,王二。”
“我听见声音了,就在前头。”
一阵嘈杂过后,他们才看见一群人狼狈不堪的朝着这边过来,他们也推着东西,但都已经湿透了,打头的一个怀里头还抱着个孩子。
“你们这是怎么了,村里头出了什么事儿?”苏文忠看见他们的狼狈样就是一惊。
“先别问了,让他们进去烤火,换身干净的衣服,不然人扛不住。”苏凤章皱眉提醒道,这可是十月份了,天气已经开始发冷。
“对对对,你们先进门来,大家伙儿帮帮忙,都是乡里乡亲的,先借他们一身干净的衣裳。”苏文忠喊道。
都是乡亲,马上有人把咱家多余的衣服翻出来,一群人就在山洞里头换了衣服。
苏家也拿出好几身衣服,尤其是孩子的衣服,里头好几个跟着来的孩子也浑身湿透,小脸惨白,进来之后一直在打哆嗦。
这些孩子苏凤章大部分都熟悉,这会儿却冻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样下去可不太妙,苏凤章让魏娘子翻出生姜来,煮了一大锅的姜汤,先给他们每个人灌了一碗下去。
等他们喝了姜汤,不再一直打哆嗦了,村长就忍不住追问:“这到底怎么了,你们怎么冒着大雨就上山了?”
“苏文田,你来说。”苏文忠指名道姓的说。
之前村长带人上山的时候,大部分苏家的族人都跟着一起走了,留在山下的不多,苏文田就是其中之一,他家有个刚出生才三天的孙子,儿媳妇还在月子里,不敢冒险。
苏文田拍了一下脑袋,痛骂自己:“都怪我图省事儿,早知道就算用背的,也该背着狗蛋他娘一起上山,现在倒好,反倒是让他们娘俩遭了大罪。”
他就是刚才打头的那个人,穿着蓑衣抱着孩子,一直把孙子藏在怀里头,但这么大的雨哪里挡得住,孩子的襁褓都湿透了,这么小的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扛过去。
“村长,你们走了没多久就开始下雨了,这雨越下越大,一开始大家伙儿还不当一回事。”
“结果半夜就不行了,月溪里头的水疯了似的涨,大半夜的大家都起来往外舀水,但舀的哪有老天爷下得快。”
“天黑我们也不敢上山,一直拖到了今天早晨,这水都淹到小腿肚了。”
他们实在是没了办法,这才想办法上山,但这么大的雨,平时的路都消失不见了,山上的水就跟小溪流似的,这一路走来实在是吃了不少苦头。
三十几个人,里头竟然有三个人把腿给摔了,最严重的那个头都磕破了。
村长听了这话也沉默了,若不是他们上山早的话,只怕也落到这般尴尬的处境。
“哎呀,我的谷子也湿了。”忽然有人喊道。
农家人吃谷子,每次舂米都不会舂太多,毕竟米不如稻谷耐放,谁知道来了这么一场灾祸,这还不如早就舂好呢,那至少能直接吃。
村长一瞧,不只是那户人家,不少人家带着的粮食都湿透了,也不知道他们安置在家里头的那些粮食能不能保住。
那人家的媳妇伸手一摸,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这可怎么办,老天爷这是不给活路了。”
她一哭,好几个婆子媳妇都跟着一起哭起来,一时间山洞里头都是哭喊的声音。
村长被他们炒得头痛欲裂,怒吼道:“哭什么哭,这时候哭哭啼啼有什么用?”
苏凤章也朗声喊道:“诸位叔叔伯伯,不如先把带着的粮食倒出来,放到火堆旁烘着,说不定能挽救一二,左右这些也不是留种的,能多吃几天就行。”
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其他人赶紧活络,一时间又为了火堆的位置抢夺起来。
村长又骂道:“一家一家来,差那么点功夫吗?”
“柴火也不多,要烘的披上蓑衣再出去一趟,捡一些回来,也是烘干了才能用。”
“你们几个把孩子照顾好,其他人再煮一锅姜汤,有红糖的先拿出来,回头村里头给钱,大家都多喝点,这会儿要是生了病那才是遭罪。”
他这么一番吩咐,勉强把局面控制住了。
看着那几个无头苍蝇似的人,村长忍不住骂道:“你们的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头去了,都看看二郎,一把年纪还不如一个孩子沉得住气。”
苏凤章心中无奈,也不打击那些人,只是安慰道:“大家往好处想,只要不是把咱们的房子都淹了,这吊在梁上的东西总归还是好的,等过了这两日,水退了,还不是一样过日子。”
这话一说,山洞里的情绪明显好了许多。
他们不得不庆幸,即使是后来上山的人,到底是担心家里头进水,所以还是听了村长的话,将东西大部分吊起来挂到梁上。
只是又有人开始担心自家挂的不够高,不知道会不会淹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