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饭菜都已经整治好了,有鱼有肉,甚至还有一只猪蹄子,煮的烂熟烂熟的,油光光的看着就知道一口咬下去是个什么滋味。
苏赵氏站在门口往外看,却没瞧见儿子的身影,忍不住皱了眉头:“怎么这会儿还不回来?难道是路上有事儿耽搁了?”
苏兰章的肚子发出咕咕咕的叫声,他连忙捂住肚子假装不饿。
苏赵氏皱了皱眉头,说道:“要不让三郎和慧慧先吃点吧。”
白姨娘却不同意:“这可是年夜饭呢,再等一会儿吧,就算有事耽搁也该快回来了。”
苏兰章也说:“娘,我不饿,我要等二哥回来一起吃。”
“好孩子。”苏赵氏夸了一句,只是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还是没见人影,这时她已经不只是担心了,“我不该答应让他一个人去的,这路上万一摔着也没有人看到。”
此时苏赵氏万分后悔没去喊苏阿荣,或者没早早的买个跑腿的小厮回来。
白姨娘心中也有些担心起来,但还是劝道:“是不是那位林秀才留二郎一块儿吃饭了,这逢年过节的,也不该出什么事情啊。”
他们这儿往湖山县去不远,路上从未听说过有贼人出没,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情呢?
苏赵氏却等不住了:“不成,我得去找找。”
“夫人,我跟你一块儿去吧。”魏娘子连忙说道。
白姨娘也想跟着一道儿去,苏赵氏却说:“你在家等着,说不准凤儿就回来了。”
谁知道苏赵氏和魏娘子还没走出多远,就瞧见一个陌生的人影朝着这边走来,看着是个书生打扮的样子,此时走得满头是汗。
苏赵氏心中咯噔一下,她虽说不常出门,但村里头仅有的那几个读书人却都是熟悉的。
“这位公子从哪里来,可有见过我家凤章,他今日去了县学。”苏赵氏试探着喊了一声。
“您就是苏伯母吗?”那书生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她带着几分同情,“苏兄他遇上麻烦了,此时已经被下了大牢。”
“什么!”苏赵氏只觉得头晕目眩,紧紧抓住魏娘子的手臂才没直接软倒,“这怎么可能,凤儿是秀才,正经的读书人,怎么可能被下了大牢?”
“哎,此事说来话长。”那书生踹了口气才继续说。
“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只是听县学那几位生员说,苏兄与林兄发生了争执,错手把人给杀了,有人报了官,可县太爷不在,下面的人不敢随意做主,就先把他收监了。”
来人却是刘雄,他家与县衙住得近,听说了消息这才匆匆忙忙的过来报信。
这大年三十的,刘雄能走这一趟可见跟苏凤章的交情确实不错。
这会儿眼看苏赵氏脸色惨白,他连忙安慰道:“都是那些人的一面之词,苏兄为人处世大家伙儿都知道,绝不是冲动之人,只是现在他在牢里头,我能帮的也只是来送个口信。”
震惊和惊恐过后,苏赵氏反倒是冷静下来,喊道:“对,我家凤儿今日特意出门,为林秀才送去一些吃食,怎么可能反倒是出手伤了他。”
刘雄看着她,叹了口气说道:“林秀才已经去了。”
苏赵氏心中的侥幸破灭,魏娘子用力的搀住她,她颤颤巍巍的问道:“这位秀才,你可知道我家凤儿现在如何了?”
刘雄却只能摇头:“人在大牢里头不能随意探视,我也是没有见到他。”
报信之后,刘雄匆匆忙忙的喊道:“苏伯母,既然信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苏赵氏情真意切的道了谢,回到家中一双腿却都软了,她做过官夫人,正因为如此才知道下大牢有多么苦,普通老百姓进去一趟,就算还能再出来也得脱掉一身皮。
白姨娘几个见状担心不已,魏娘子三两句把事情说了,更是吓得他们脸色大变。
苏兰章喊道:“不可能,我二哥怎么可能会杀人?”
“对,凤儿不可能会杀人,他肯定是被冤枉的。”苏赵氏勉强爬起来一些,喊道,“不能让他待在牢里头,我去求县太爷,求他看在老爷的份上放过凤儿。”
“娘,只怕现在县太爷并不在湖山县。”苏慧慧忽然喊道。
苏赵氏下意识的朝她看去,苏慧慧瑟缩了一下,才说道:“今日除夕,按照大周惯例衙门封印,一直到初八才会开印,蔡大人不是湖山县本地人,这会儿恐怕早就回家过年去了。”
苏赵氏也恍惚想起刘雄的话,蔡大人并不在湖山县:“这可怎么办,我的凤儿啊!”
苏慧慧又说道:“娘,蔡大人虽然不在,衙门定有值班的人,现在肯定只是先把二哥收押,二哥已经是秀才,他们绝不敢随意动用刑罚。”
“娘,冬日苦寒,大牢里头肯定更加潮湿阴冷,不如我们先去求一求村长,让他带着我们去顾家,顾家大哥与二哥是好友,定不会坐视不理。”
“我们家没有能出面的男丁,二叔跟衙门不熟悉,去了只怕连里头大人的面都见不着。”
“顾家有里长在,听闻与衙门的关系一直不错,他们肯出面周旋的话,虽不能直接让二哥出来,也能让他在里头安稳一些,娘,你说呢?”
“这,这顾家能帮忙吗?”苏赵氏有些不确定的问,毕竟今日除夕,为了这种事情上门去求人家,只怕人家还觉得晦气。
苏慧慧却斩钉截铁的说道:“顾家会不会我不知道,但顾北辰顾大哥若是知道肯定愿意帮忙,他跟哥哥的交情极好,年前不还特意送了一车土产过来。”
苏赵氏一想也是,事关苏凤章,她很快就打起精神来:“白姨娘,你在家看着孩子们,我出门去求村长。”
临走之前,她摸了摸苏慧慧的头发,说了一句:“慧慧像你二哥。”
却说苏赵氏寻了苏二叔,两人一块儿到了村长门前,村长苏文辉一听果然没有推辞,也顾不得吃饭就急匆匆的跟着他们出门了。
等他们兜兜转转找到顾家,顾家里长果然不那么乐意帮忙。
依照顾里长的说法就是,若是苏凤章真的违法乱纪杀了人,那被抓是应该的,若是没有,迟早能放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何必今天上赶着去衙门。
可顾北辰却道:“爷爷,凤章是读书人,哪里吃得消衙门的大佬,你不帮忙那我去。”
顾里长其实不想孙子趟这一趟浑水,但见他满脸坚定,只得无奈说道:“罢了罢了,好歹是我们里的秀才,总不能置之不理。”
话说的好听,他却没有亲自出面的意思,只是让顾北辰拿了名帖跟他们一块儿去。
等人走了,顾里长还抓着自家老三骂道:“你瞧瞧你瞧瞧,北辰跟着你都被教成什么样了,趋吉避凶都不懂!”
顾老爷摸了摸鼻子,为自己辩解:“这怎么就是凶了,苏凤章好好的秀才为啥要杀人?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顾里长却说:“我可不管他为何杀人,是不是误杀,但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干系,他这以后的仕途可都毁了,这样的人避而远之还不够,北辰倒好,上赶着去帮忙。”
另一头顾北辰心中焦急,却也在安慰苏赵氏:“伯母,凤章从来不是冲动之人,他跟林长青的交情不错,即使有争执也不可能会动手,这件事肯定只是误会。”
苏赵氏也相信儿子绝对不会杀人,但她拽着手帕道:“可是,林秀才死了。”
顾北辰心中也叹了口气,林长青的名头他也是知道的,在苏凤章来之前他一直都是县学第一,无论人品如何,至少本事是在的。
苏凤章进县学之后,这第一的位置就是这两人轮流坐,听说今年岁考时两人还是并列第一。苏凤章跟林长青交情好他并不奇怪,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苏二叔这会儿只会懊悔的拍大腿:“你说这大过年的,二郎做啥去城里头啊,要是他不去哪里会有这事儿,这不是飞来横祸吗!”
村长苏文辉也是皱紧了眉头,要知道苏凤章可是他们村里头最出色的苗子了,要是这苗子折了,往后十年村里头都出不了多出息的人。
一直到了衙门口,苏赵氏三人就傻眼了,要说这地方他们三都是来过的,但苏赵氏几年不出门早就生疏了,以往她是妇道人家也没有打过这些交道。
苏二叔是个闷油瓶,村长倒是有话想说,但在衙门人面前气势都矮了三分。
反倒是顾北辰在外历练一年多,可谓是八面玲珑,很快就疏通好关系,虽说值班的大人没有亲自出来见他们,却派了人出来给了话。
“苏秀才与林秀才一事事关重大,得等蔡大人回来再下定论,不过苏秀才到底有功名在,你们要见倒是也无妨,只是不能久留。”
苏赵氏三人紧张无比,倒是顾北辰听了这话松了口气,转身低声安慰:“凤章应该没事,若罪证确凿的话这位大人肯定不会这般宽容,定是他也觉得此事蹊跷,才网开一面。”
“伯母,二叔,村长且放心,我们先去大牢见见凤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