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李三郎已经满脸通红,走路都踉跄起来,得靠着小厮搀扶才不至于跌倒。
孟庭脸颊也是微微泛红,但这位显然是喝惯了酒的,见他狼狈的模样就哈哈大笑道:“几杯酒就成这样了,你还算不算男人。”
要是李三郎没醉的话,这会儿肯定要爬起来反驳,跟他狠狠的吵一架,只可惜如今他连人话也听不懂了,只知道靠在小厮身上不知道嘀咕什么。
孟庭也不搭理他,拉着苏凤章喊道:“苏兄,别理他,我们继续喝。”
苏凤章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无奈说道:“孟兄,我倒是很想继续喝,但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天都要黑了,我借住在长辈家中,总不好大晚上打搅他们的。”
孟庭却不放开他,还说:“怕什么,晚了索性就别回去了,在哪儿睡不是睡,我派人回去告知一声不就成了。”
苏凤章可不想野宿,掰开他的手说道:“恕我直言,你家随从已经来催过了三次,恐怕待会儿嫂夫人都要找上门来喽。”
不错,孟庭是出了名的风流才子,但他其实一年前就已经娶妻。
果然听了这话,孟庭露出一脸扫兴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早知道就不该听我娘的话早早成亲,如今家里头多了一头母老虎,喝酒也不痛快。”
话虽是这么说,孟庭却也不说外宿的事情了,闷闷不乐的干了一杯酒。
徐子峰见他们喝得差不多了,笑着喊道:“若是诸位给面子,咱们以后多聚就是。”
等他们三三两两的从临江楼出去,喝醉的几个都被抬着上了车,苏凤章竟是里头最为清醒的,连孟庭都佩服的说道:“苏兄,没想到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居然这么能喝。”
苏凤章忍不住笑道:“我喝得可没有你多。”
孟庭靠在他肩头,哈哈笑道:“今天喝得还算痛快,咱们这是棋逢对手,你是不知道,往日里与他们喝酒,几杯下去全倒了,临了临了成了我一个人喝闷酒,那又有什么意思。”
徐子峰在旁边听见了,道:“酒量能跟你比的有几人,这下好了,以后就让苏兄陪你喝,别老是灌我们酒,省得每次都醉醺醺的回去。”
三人说笑着正要出门,却猛地听见一阵哭声,孟庭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骂道:“大傍晚的哪个在哭丧。”
店小二往外瞧了一眼就大皱眉头,喝道:“你这女子怎么赶了也不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能乱来的吗?”
却见门外跪着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此时她穿着一身白衣,头上还带着一朵白色小花,整个人弱不胜衣楚楚可怜。
还未说话,她的眼泪就如同珍珠一般一颗颗落下,哽咽的说道:“求求几位公子帮帮我吧,小翠被逼无奈才想要卖身葬父,只要能让父亲风光大葬,小翠什么都愿意做。”
说着这话,她跪着往前,伸手就要抱住苏凤章的腿。
苏凤章连忙后退了几步避开,徐子峰喝多了酒行动缓慢,竟是被她一把抱住。
店小二见势不妙,连忙上前来要把她撕扯开去,口中骂道:“方才掌柜不是已经给了你一两银子,难道还不够埋了你爹,作甚还要纠缠客人。”
小翠却只是哭诉道:“几位公子,求求你们了,小翠不想爹死了还这般寒酸的入葬。”
都说女带孝一身俏,这小翠穿着白衣哭诉的模样还真得有几分楚楚动人。
偏偏让她意外的是,眼前的几个人都心如铁石。
店小二生怕影响了生意,扯开她的力道都未曾收敛,苏凤章孟庭冷眼旁观,徐子峰更是恨不得将她一脚踹来,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掌柜的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走出来一看这还了得,连声说道:“小翠姑娘,银子我也给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如今天气还热,你就不怕尸首异味吗?”
说完这话他使了一个眼色,身后两个小二连忙过去把人扯开了。
小翠见势不妙,大声哭喊道:“几位公子发发善心,帮帮我吧。”
这时正巧有一书生路过,见状冲了过来,一把将两个店小二推开,骂道:“你们几个大男人,作甚欺负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
掌柜的脸色发黑,口中解释道:“公子误会了,这位姑娘说要卖身葬父,我同情她可怜,早前已经给了安葬老人的银子,只是她依旧不走,现在还要纠缠客人,实在是令人为难。”
书生看向小翠,但后者只是摇头落泪,一副可怜的模样。
不用她多说什么,书生就喝道:“方才你们合伙欺负她,这是我亲眼所见,尤其是你们几个枉为读书人,难道不知道怜惜弱小?”
孟庭可不是能受气的人,听了这话冷笑道:“这人谁啊,一副假仁假义的样子,说得这么好听那你帮她吧,我们可没功夫浪费。”
“快走快走,今日真是晦气。”徐子峰也是皱眉不已,尤其是他衣裳上还有一摊泪水。
掌柜的又是连声道歉,又亲自将他们送上了马车。
小翠正要追上去,却被那书生一把拽住,他大声喊道:“姑娘,别求他们,这些冷心冷血的人不帮你,我来帮你!”
小翠甩了一下也没能甩到他的手,脸上只能含泪说道:“多谢公子。”
另一头,孟庭拉着苏凤章两人上了自家宽敞的豪华马车,一上车就笑了起来,骂道:“这傻子哪儿来的,第一次瞧见这种愣头青。”
徐子峰也说道:“可不是吗,那女子一看就有问题,居然还上赶着帮忙。”
孟庭又看向苏凤章,带着几分笑意问道:“不过苏兄,没想到你居然躲得那么干脆,原以为像你这般脾性好的文人,肯定也是怜香惜玉的。”
徐子峰也打趣道:“可不是吗,躲开的时候也不知道拉我一下,害我被她抱着腿哭。”
苏凤章摸了摸鼻子,也觉得自己方才有点过分,至少也得把徐子峰也拉开才是:“徐兄,我给你赔个不是,下次一定拉着你一起躲开。”
三人对视一眼,顿时都哈哈大笑起来。
徐子峰笑问道:“你们是从哪里看出那女子不对劲的?”
孟庭挑了挑眉,淡淡说道:“老子十三就纵横风月,遇见过的事情多了,这种小伎俩怎么能骗过我,不是本公子骄傲,她一哭我就听出来了。”
徐子峰也笑道:“当年我还曾被骗过一次,不过那人是我娘安排的,怕我出门在外,一个人反倒是落了套,索性找一个来骗骗我,让长记性。”
苏凤章听得目瞪口呆,暗道原来你们古代人这么会玩。
此时两人同时转身,问道:“苏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苏凤章也不隐瞒,分析道:“青州是繁华之地,或许也有食不果腹的人家,但毕竟很少。”
“这女子说要卖身葬父,但却精心打扮,拿了掌柜的银子也不走,难道贫苦人家还想要风光大葬不成?”
“她一个女子,还是妙龄女子,上来就敢抱男人的大腿哭诉,没有半点羞怯犹豫,可见此事对她来说不算为难,正经人家的女儿哪里会如此?”
“再者,若是外来户,口音便不该是青州的,若是青州本地人,难道就寻不到亲朋好友?”
“从头至尾,她身上都是矛盾,让人怀疑卖身葬父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即使是真的,既然掌柜的已经给了银子,我们与她非亲非故,男女授受不亲,若是上门帮忙反倒是不妥,害了人家的名声岂不是罪过大了。”
听了这话,孟庭与徐子峰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孟庭更是搂着苏凤章的脖子说道:“苏兄,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今日幸亏李三郎醉过去了,要是他醒着必定被纠缠不清,他那个人啊看着一脸精明,其实是个蠢的。”
苏凤章疑惑的看过去,孟庭凑在他耳边说道:“你是不知道,李三郎之前为一个妾室下了他家媳妇的面子,闹得家里头不得安宁,最后还是李夫人出面收拾的,啧啧。”
徐子峰也深有同感的说:“咱们这样的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这种来路不明的可不能碰,不但帮不了人,反倒是惹了一身骚。”
孟庭哈哈笑道:“此话极是。下次我带你们见识见识阳春河岸的姑娘们,那才叫一个风情万种,仪态万千,绝不是野花野草可比的。”
眼看话题往一个奇怪的方向转,苏凤章连忙打住:“咱们很快就得启程上京,恐怕是不会有这个下次了。”
徐子峰就提议道:“这倒也是,不如咱们一道儿走,路上还能有个照顾。”
三个人就在车上把这事儿定了,进了城中,苏凤章才回到自家的马车上。
一上车,苏阿荣就转头问道:“二郎,方才临江楼掌柜送了个礼盒过来,我一开始不收,但他说你知道此事,是今日画画作诗的润笔费,我就留下了。”
苏凤章点了点头,打开盒子一看到是惊讶了一下,他很快合上盒子,笑道:“确实是润笔费,这位掌柜可真是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