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亲王来了一趟宣武馆,见了一次苏凤章,此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恢复了之前那种点卯的状态,让箫翰林等人心中纳闷。
他们倒是有心打听那一日荣亲王到底与苏凤章说了些什么,只可惜苏凤章对此守口如瓶,只说是看了碑帖,至于他们信不信他就不管了。
荣亲王消失了,皇帝的话还在,苏凤章的婚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苏赵氏想管不能管,皇帝要管还没管,倒是让完全不想成亲的苏凤章松了口气。
至于委婉的回绝婚事会不会得罪荣亲王,苏凤章倒是并不担心,从京城的口碑不难听出来,荣亲王为人虽然随心所欲,但却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
往日里到了休沐,苏凤章就得待在家中,听苏赵氏翻那些花名册自,如今倒是能出门躲清闲,约上三两个好友喝茶聊天了。
比如他就很喜欢坐在茶楼的二楼,观察着人来人往,即使什么事情都不做也觉得高兴。
苏凤章惬意高兴了,却不知道他这一份悠然自得落到有些人的眼中,却成了跗骨的嫉恨。
在东宫待了整整三个月,才终于被解禁的太子殿下,如今正在对面的酒楼之中。
三个月的禁足,没有让太子反省自己的过错,琢磨皇帝的心思,反倒是一门心思越发的厌恶四皇子,简直是将徐贵妃母子俩恨毒了。
解禁之后,他虽然听从楚太傅等人的话,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装那个孝顺儿子,心里头的暴虐却一日多过一日,甚至连太子妃都吃了排头。
虽然皇帝看似一碗水端平,四皇子也受了惩罚,但在太子的心中,自己生来就是太子,原本就是高人一等的,四皇子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个臣子。
将他和四皇子放在一起比较,对他来说就是一种侮辱,而现在,太子却发现在皇帝的心中,自己恐怕已经不是最佳的继承人选了。
这种认识让太子越发的恼怒,若不是张太师楚太傅等人苦苦相劝,太子甚至都要忍不住对四皇子下手,让他知道什么叫君臣之别。
今日他出宫散心,这心中郁气还未散出去几分却瞧见对面楼上一派闲情逸致的苏凤章。
太子眯了眯眼睛,脸上满是寒意。
偏偏这一日陪他出来的不是楚太傅,而是东宫内侍,这些人常年活在太子的阴晴不定之中,早就学会了一身讨好的本事。
那内侍瞧了一眼对面,便道:“太子爷,那似乎是苏凤章苏大人。”
太子冷笑了一声,忽然说道:“荣亲王眼高于顶,连太子妃的亲弟弟都看不上,如今却看上了这么个小白脸,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内侍低着头不敢正眼看他:“荣亲王殿下的心思,小的如何能猜到。”
太子瞥了他一眼,又道:“荣亲王,和静郡主,还有我那位好四弟,如今又添了一个苏凤章,他们的亲事若是成了,孤倒是要头疼了。”
荣亲王府与苏凤章联姻,苏凤章又是四皇子的人,那是不是证明他们这位一直以来不偏不倚,对储君之争毫不关心的叔叔,如今已经站在了老四的那一边。
这般的猜想让太子目眦尽裂,就像是当初听见徐家和方家即将联姻一般。
他确实是对徐家方家的联姻心怀不满,暗地里有些布置,结果还没来记得动手就发生了元宵凶案,以至于那些布置反倒是成了把柄。
而现在,若是荣亲王府偏向了四皇子,这可比宫中那个玉妃严重多了。
猛地,太子喊道:“你去把苏凤章请过来,孤要见他。”
内侍连忙答应下来,忙不迭的跑到对面。
“苏大人,太子殿下有请。”
听见这道声音的时候,苏凤章也是吃惊,没想到自己难得出来散心竟然遇到了这一位煞神,早知道如此的话,他宁愿在家中待着。
千金难买早知道,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到了对面楼下,苏凤章低声说道:“阿荣,你在楼下等着。”
苏阿荣急道:“二郎,我跟你上去吧。”
“不用,太子尊贵,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苏凤章警告的看了一眼苏阿荣,让他在楼下待着,免得被牵扯进去。
苏阿荣听懂了他话里头的意思,只得按捺住性子等着。
苏凤章这才上了楼,在太子面前,他倒是比在皇帝面前还要恭敬一些,礼仪齐全。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撩起眼皮子瞧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悠悠然说道:“苏大人请起,不必客气。”
“方才孤瞧见苏大人独自一人在喝茶,想着你定是孤寂,这才差人请了苏大人过来,苏大人可别怪罪孤冒失。”
苏凤章低头说道:“微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没有?”太子追问道。
苏凤章连忙说道:“能面见太子殿下,是微臣的荣幸,心中喜不自胜。”
太子微微挑眉,倒是用心看了苏凤章几眼,不得不提,不看苏凤章背景身份的话,这倒是个长相讨喜的,比苏莯还要出色几分。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大好的人才,偏偏投效了老四。
太子摩挲了一下和田玉扳指,嗤笑道:“苏大人这话说得倒是好听。”
“这边是微臣的肺腑之言。”苏凤章道。
“肺腑之言?”太子冷笑道,“苏大人既然这般仰慕孤,不如就坐下来,与孤聊一聊前几日荣亲王去了宣武馆,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谈了什么?”
“殿下想要知道的话,微臣定然知无不言。”苏凤章果然坐了下来。
太子挑了挑眉,就听见苏凤章开始说起来,从荣亲王进入宣武馆,到点名让他带路,一直到那些碑帖的种种,确实是说得十分详细。
只可惜,这份详细里头全部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更没有太子想要知道的分毫。
“苏大人,你这是在戏耍孤吗?”太子忽然冷声喝道。
苏凤章一脸惊恐的起身行礼:“太子殿下何出此言,下官句句属实。”
太子却盯着他冷笑道:“哦,是吗,难不成孤叔父那个大忙人专程赶到宣武馆见你,就是为了听这些碑帖?”
苏凤章却道:“太子殿下明鉴,荣亲王殿下前来视察修书进度,并不是为下官而来,后来也是对碑帖有兴趣,这才让下官带路看了一些。”
太子自然不会信了这话,冷冷的盯着他道:“苏凤章,你是不是以为有荣亲王在,孤就不敢动你?”
“太子殿下恕罪,下官却是句句属实,绝无虚言。”苏凤章如此说道。
大庭广众之下,太子居然直接质问荣亲王的行踪,这让苏凤章对这位太子的评价更低。
但即使如此,太子依旧是一国储君,想要处置责罚他轻而易举,苏凤章只能假装恭敬。
只可惜他的恭敬还不够,太子认定了此人是四皇子一脉,更是如同四皇子一般口蜜腹剑,心中迁怒不已:“苏凤章,听说你跟方钰是旧识?”
苏凤章不知道他为何忽然提起方钰,但也如实回答:“下官前往青州赶考的时候,曾与方钰方大人有过一面之缘。”
太子笑了一声,又道:“那你肯定记得他身边那个小厮,叫什么来着?”
内侍低声提醒道:“叫小乙。”
太子点头,扶额笑道:“方钰初入京城的时候,也跟苏大人这般不知道深浅,更加不知道进退,他是方家人,有一个好叔叔,好妹妹,孤自然不能随意惩罚,可这小厮就不同了。”
“这个叫小乙的最后如何了?”
内侍低头回答:“小乙惊扰太子殿下,被拖下去打了一百大板,命贱福薄,当场就去了。”
“当时那人似乎哭得很惨?”
内侍答道:“殿下说听着烦心,差人堵住了嘴,拖了下去行刑。”
太子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对,孤都差点忘了他怎么死的,这般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随从,死了也只能怪跟错了主子。”
那时候玉妃初入宫,已经得到了盛宠,对太子却不冷不热,因为太子与方家的旧日仇恨,在看见方钰的时候,太子便下令打死了他身边的随从。
此刻想起来,那时候方钰似乎哭了,不过是一个小厮,打死就打死了,用来吓唬一下主人倒是不错,这条性命太子从未放在心上,如今便要故技重施。
苏凤章只觉得浑身发冷,下一刻,却听见太子冷声喝道:“苏大人的随从呢,怎么竟敢不来见驾,莫不是看不起孤这个太子?”
“殿下!”苏凤章连声解释道,“下官堂兄只是平民,身无官职,是微臣觉得他不堪面见太子,这才让他在下面候着不要上来,还请殿下责罚。”
太子却丝毫不顾他的话,喝道:“还不把人带上来。”
已经有侍卫下去拿人,直接将苏阿荣推搡进来,使得他整个人趴跪下来。
太子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说道:“孤见此人毫无敬意,实在该打,赏他一百棍!”
太子身边的几个侍卫显然是做习惯了这种事情,一人直接将苏阿荣按在地上,另一人抽出军棍就狠狠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