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章,你等等我!”一个穿着青衫的少年快步追上来,一把勾住苏兰章的肩头。
苏兰章回头看他,见他满头大汗的倒是笑了:“你急什么,不是说好了会等你。”
林博擦了擦额头的汗,耸了耸肩说道:“我这不是怕你走了吗,你要换地方读书了,以后咱们俩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呢。”
苏兰章却笑了:“我只是换一个书院读书,又不是离开京城,等休沐的时候不还能见面。”
林博摇头说道:“这怎么能一样。”
苏兰章一听也是无奈,皇帝给他们家赐了宅子,这宅子肯定是不能空着的,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个月,如今已经乔迁新居。
新家哪儿都好,宅子够大,屋子够宽敞,连家具都比租赁的精贵不少,后花园里头甚至种着名贵的品种,距离苏凤章办公的地方也近。
唯有一个不好就是,距离苏兰章读书的书院太远了,考虑再三,苏凤章征求过弟弟的意见之后,在新家附近给他重新找了一家书院,相比起来那边的先生更好一些。
这一日便是苏兰章在这书院的最后一日,这才约了好友打算聚一聚,也算告别了。
苏兰章见他一脸失落的样子,安慰道:“有什么不一样,到时候你来我家玩儿,我也能去你家找你玩儿,还是跟现在一样。”
林博摸了摸鼻子,笑道:“那行,我还没去过御赐的宅子呢。”
林博的父亲也是京城小官,论起家世的话林家比苏家还略好一些,只是没想到这才一年多,苏凤章声名鹊起,还有御赐的宅邸,倒像是要一飞冲天了。
苏兰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走吧,别让大家等久了。”
两人肩并着肩往约定好的茶楼走,谁料到还未走出去几步,却听见前面一阵喧哗。
只听见一阵马蹄声急传而来,原本行走在大道上的百姓们纷纷避开,甚至一些顶盖华贵的马车都让行开去。
苏兰章两人连忙跟着避开,抬头只看见一道白色的骏马飞驰而过,只见一卷黄尘滚滚,骏马飞驰而过,片刻也不停留。
苏兰章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都是莫测,他们都是读书人,自然知道这可不是有人胆敢在京城之中纵马狂奔,而是带着八百里加急任务的骑者。
林博是在京城长大的,但也第一次瞧见这般的景象,忍不住啧啧称奇:“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兰章哪里会知道,只是他二哥如今在朝中围观,见状忍不住有些担心。
而那越过他们的飞骑片刻之间就到了宫门口,人影一晃,骑者跳将下马,高声喊道:“云州八百里加急!”
宫墙之内,皇帝一副悠悠然的模样,正细心的绘制着一副牡丹图,别看他是皇帝,但这花鸟图的本事却十分厉害,手底下的这幅画精妙绝伦。
画完最后一笔,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抬头问道:“张太师,你来看看这幅牡丹图如何?”
张太师依旧是一张严肃脸,听了这话上前一步,说道:“陛下的牡丹图,自然是好的。”
皇帝一听不无不可,淡淡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张爱卿你依旧这把无趣。”
张太师眉头也没动一下,只是继续说道:“陛下是君,君主治天下,画的好不好又有什么干系,终归也无人敢说不好。”
这话就十分不给面子了,皇帝倒是也不生气,反问道:“怎么,如今天下升平,百姓安居乐业,难道朕还不能画画牡丹图了?”
“微臣不敢。”张太师连忙说道。
皇帝叹了口气,又说道:“你若是不敢,今日也不会杵在这里了。”
张太师只是低头说道:“微臣今日面圣,只是为了五皇子一事而来。”
皇帝扔下了手中画笔,终于撩起眼皮子看向他:“小五怎么了?”
张太师继续说道:“五皇子与苏凤章一事如今传得沸沸扬扬,陛下还下旨赏赐苏凤章,岂不是助长了歪门邪道之风,此事甚为不妥。”
谁知道皇帝哈哈一笑,反问道:“小五跟苏凤章有什么事情,什么又是歪门邪道?”
张太师脸色闪过一丝僵硬,咬牙说道:“陛下,断袖之癖难道不是歪门邪道,苏凤章原本是正统的文人出身,如今却靠着这个晋身,可见目光短浅,乃是奸佞之辈。”
这番的话说出口,张太师已经做好了皇帝勃然大怒的打算。
却不料皇帝不但不生气,反倒是兴致勃勃的问道:“哦,张爱卿莫不是也觉得这两人十分般配?”
张太师脸色都僵了,连声说道:“自古以来阴阳调和,五皇子这般作为,岂不是将大周,置秦家皇室的脸面于不顾。”
皇帝却只是凉凉的说了一句:“大周是秦家的,秦家是朕的,朕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张太师却急声说道:“陛下,微臣这是为了大周,为了陛下啊!当年五皇子因为此事被遣往青州,结果在当地横征暴敛,让当地童生都下河道干活,弄得当地读书人怨声载道,文人之中颇有怨言,时至今日还有人提起。”
“五皇子自己不要名声倒也罢了,这不是惹得天下读书人恼怒,害了大周皇室的声明?”
“如今倒好,他特立独行执意不肯娶皇子妃,反倒是跟个男人搅和在一起,甚至为此跟太子起龃龉,太子殿下一心为大周皇室周旋,谁料到他反倒是怨怪上了……”
“好了,行了行了。”皇帝粗暴的打断了张太师的话。
“小五当年在青州确实是粗暴了一些,但结果是好的,他带过去的银子是不是扎扎实实的落到了百姓头上,青州这几年是不是修理的颇有成效,那些读书人是不是更能脚踏实地?”
这倒是真的,五皇子自己担着罪名,但结果确实是不错。
张太师却道:“读书人身体孱弱,没闹出人命那是运气,可……”
“既是运气,那也是小五的运气,大周的运气。”皇帝冷声说道。
张太师拧眉说道:“但是陛下,这……”
皇帝一抬手,道:“行了,朕知道你担心什么。”
“张爱卿,你是朕的臣子,不是太子的臣子,如今心中可还记得这一点?”
张太师的脸色微微一变,连忙跪下喊道:“陛下,微臣心中绝无二心。”
皇帝只是抬了抬眼皮子,继续说道:“当年太子年幼,朕担心他不能成材,这才让你跟楚太傅教导他,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
“张太师,如今你看着,太子成材了吗?”皇帝忽然这般问道。
张太师额头的冷汗刷的一下下来了,连声说道:“是微臣无能。”
皇帝嗤笑了一声,又道:“原来你心中也有自知之明。”
“既然如此,为何不好好教导太子,反倒是要引得他们兄弟反目?还是说,在你们的心中,觉得一位愚蠢冲动的太子,比起精明能干的更适合储君之位?”
这话却有些诛心了。张太师接连磕头,连称不敢。
皇帝等了一会儿,一直到张太师的额头血红一片,才淡淡说道:“行了,起来吧。”
“张爱卿,朕以为你是聪明人,向来都是知道轻重的,别跟楚江似的满脑子都是储君之位,别的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回去告诉太子,不管是老四,还是小五,都威胁不到他的储君之位,但他若还是一直如此,恐怕这太子之位也坐到头了。”
“陛下,微臣,微臣……太子绝无此意啊,今日之事,是微臣看不惯五皇子所作所为,这才执意面圣,绝对与太子无关。”
张太师脸色惨白,他没想到皇帝真的已经有了废太子之心,甚至还当着他这个保皇派的面说出了口。
“住口,时至今日你还要为他遮掩!”
瞧见张太师的脸色,皇帝心中却更加沉郁,继续说道:“老四在想什么,朕心中有数,但太子是嫡长子,就该有容人之量,如今他倒是好,连小五都容不下了。”
“不管是当年的事,还是青州的事情,朕都不想听人再度提起,张太师,你可记住了?”
“微臣谨记。”张太师连忙叩首,心中却十分不明白皇帝的这份庇护,他们的皇帝是什么人,张太师自问也是知道的,明明五皇子的这些怪癖绝不在皇帝的容忍之中才对!
“既然记住了,那就退下吧。”皇帝淡淡说道。
“微臣告退。”张太师起身的时候还晃了两下,他年纪大了,身体越发不行了,经历了方才的一通折腾更是虚弱。
还未等张太师走出宫殿,却见一个太监神色匆匆的走进宫殿,“启禀圣上,云州有八百里急报!”
“快传!”皇帝的声音变了!
张太师抬头,正好看见一个风尘仆仆的信使走进殿中,他身上连轻甲都未穿上,胡子拉杂不说,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怪味,寻常时候这般的信使是绝对不可进宫面圣的!
云州一定是出事了,这个想法钻进了张太师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