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四皇子意气风发的率领着大军出征,京城的气氛一下子沉凝起来,也许是看着军队离开,这些生活安逸的老百姓才意识到,大周朝真的开始打仗了。
即使已经临近年关,这一年的大周朝注定与欢喜无缘,京城内的行人总是行色匆匆,偶尔交头接耳的,也忍不住提一提边疆的战事。
年轻人已经不记得战争了,但还活着的老一辈却还记得,那些惨痛的经历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边疆那边的战争一发不可收拾。
也只有镇守边疆的孟坤大将军,和跟随着宋尉四皇子离开的大军,才能给百姓一些安慰。
大军一走就是一个多月,一开始传来的都是捷报,一来是孟坤自知失职,憋着气要戴罪立功,二来是有宋尉的大军在,鲜卑人似乎不是对手。
一开始主张议和的官员们,看着一封封的捷报传来也不说话了。
朝堂之上一时间喜气洋洋,连带着之前夜不能寐,脸色憔悴的皇帝也再一次红光满面,甚至在朝堂上说出了:“朕之四儿,肖似太祖。”
不得不说,听到捷报的时候苏凤章心中也大大松了口气,不是他怂包,而是古代的战争太过于残酷,一旦战争蔓延,他自问也没有办法能够绝对护住家人周全。
但这一种喜气洋洋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月,半个月后,一个晴天霹雳击中了整个大周。
从翰林院离开的时候,苏凤章的脸色阴沉一片,以至于苏阿荣都忍不住问道:“二郎,是不是衙门里头出了什么事情?”
苏凤章摇了摇头,捏着额头说道:“回去再说。”
苏阿荣心中越发担心,但他也不是当年那个村中小子了,知道有些事情在外头说不妥当,不过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快了几分。
一到家中,苏凤章就将家人喊到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娘,这几日家里头多准备一些粮食,除了兰章上学之外,其他没必要便不要出门了。”
苏赵氏脸色一变,忙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苏凤章叹了口气,道:“四皇子被鲜卑人生擒了!”
“什么!”苏赵氏听见这话都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之前不都好好的吗,四皇子贵为皇子,怎么会被鲜卑人生擒,难道云州已经失守了?”
苏凤章摇了摇头,道:“云州应该还未失守,具体如何尚且不知,这是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只怕瞒不住多久全天下就都知道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苏赵氏一时间有些慌神。
苏凤章倒是安慰道:“京城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但只怕外头会乱起来,娘,你且多买一些粮食放在家中就是。”
苏赵氏连忙点头,又带着几分忧愁说道:“自从开始打仗,这米面的价格一日高过一日,幸亏之前陛下赏赐了银子,不然可要捉襟见肘了。”
苏凤章笑了一下,道:“若是真的缺银子的话,我卖几幅画也成。”
“这可不成,掉分子。”苏赵氏虽然口中这么说,原本的焦虑倒是消散了一些。
苏凤章又安慰了几句,回到房中却忍不住皱了眉头,他的职级不高,如今也做不得什么事情,只是听闻四皇子的消息也觉得心惊肉跳。
就像苏赵氏所说的,四皇子肯定是被重重保护的人,这般的人为什么会被生擒,云州到底有没有失守,孟坤和宋尉究竟在做什么?
苏凤章只是心中担心,宫中的皇帝却已经怒不可遏,他让四皇子率军,固然有让他蹭军功,领兵权的意思,但四皇子本人能干,又是户部尚书的外甥,这也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可派出最宠爱的一个儿子的时候,皇帝可从未想过他会被生擒!
被敌军生擒啊,不说四皇子会吃多少苦头,这一次大周朝的面子里头也都丢尽了。
尤其是在看到宋尉送来的奏折时,皇帝忍不住将它砸在了太子的脸上:“畜生!”
太子不敢闪避,额头直接被砸破了一块鲜血直流,口中顿时喊冤:“父皇,老四被鲜卑人生擒,那是他自己急躁冒进,您不能迁怒儿臣啊!”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骂道:“军粮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太子却只是一味喊冤:“父皇,您这是要逼死儿臣啊,儿臣是一国储君,平日里就算是与老四不合,但又如何会做下这种事情。”
“此次负责押送军粮的都是徐尚书的人,儿臣就算是有心也无力啊。”
“父皇,定是老四被生擒,徐家怕被迁怒,这才空口白牙的冤枉儿臣,户部是徐尚书的地盘,押送粮草的都是他的人,他要动手轻而易举。”
“够了!”皇帝猛地捶下一拳,甚至忘了手中的疼痛。
他的嘴角抽搐着,显然已经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一双眼睛带着寒光。
太子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视线,口中却还是说道:“父皇,您不能因为疼爱老四,就冤枉儿臣,让儿臣来担责啊!”
皇帝的嘴角牵出一个冷笑,像是不认识儿子似的看着太子。
他一直以为,太子愚蠢,冲动,暴戾,身上有多般的缺点,但至少对大周对皇室还算忠心耿耿,如今看来,却是他看走眼了。
即使太子说再多的狡辩之言,皇帝如今都不会相信。
宋尉和徐尚书此时提出粮草被换一事,固然有几分推脱责任的意思在,但皇帝也心知肚明,除了太子之外再无他人能够动这般的手脚。
一瞬间,皇帝的心中想到了元后留下的人脉,又想到了张太师楚太傅等人,这件事他们到底有没有参与,他们心中到底有没有大周。
若说之前太子的所作所为,只是让皇帝对他心怀不满,那么现在这一下就刺中了皇帝的要害,作为一国之君,他不能接受太子居然拿国之大事排除异己。
在皇帝的眼中,太子与四皇子之争不过是小打小闹,那么现在这一场就像是一记巴掌,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皇帝眼中满是失望,盯着太子说道:“你是朕一手扶持的太子,朕从未想过,你竟敢做出这等恶事!”
太子猛地磕头,喊道:“父皇,真的不是我做的,无凭无据,父皇您不能听信谗言啊!”
“滚出去!”皇帝猛地吼道。
太子还要再说什么,但看着皇帝冷峻的脸色只得退了出去。
一离开宫殿,太子唯唯诺诺的样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冷笑,只要老四回不来,他这个太子之位就安安稳稳,除了他之外父皇还能选谁,难道选那个断袖的老五吗?
周围的宫人们纷纷低头不敢去看这位太子爷,谁都知道太子脾气不好,皇帝对他却多有几分宽容,向来不把宫人内侍当人看的。
后宫之中,中宫皇后第一时间知道了太子负伤而出的消息,她嘴角浮现出一丝冷意,转身却和颜悦色的安慰道:“玉妃,无需害怕,不管外头如何,你只管好好养胎就是。”
方琳琅乖巧的点头答应,“多谢皇后娘娘看顾,臣妾记住了。”
宫殿之内,皇帝捂住自己的额头跌坐了下来,半晌,他才喃喃说道:“是朕错了。”
李公公低声劝道:“陛下,还请您保重身体,大周朝可全靠你了。”
皇帝听了这话,却觉得额头更疼了,他向来更喜欢风花雪月,并不喜欢朝堂,对政务尚且不耐烦,更别提军政了。
“孟坤和宋尉都在边疆,如今想想,朕手下竟是无可用之人。”
“若是陆家的人还在……”
这句话还未说完,皇帝自己就止住了话茬,拧着眉头说道:“李公公,德妃最近如何了?”
李公公也是个人精,立刻回道:“德妃娘娘依旧每日诵经念佛,并不出现在人前。”
皇帝长叹一口气,道:“她定然还在怨朕。”
李公公连忙说道:“陛下,德妃娘娘如何会怨恨陛下,当年若不是陛下恩德,刘家只怕就得满门抄斩,如何还能留下一些血脉。”
皇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却越发的沉郁下来,他摇头说道:“刘家啊……”
忽然,皇帝问道:“你说,何隽可堪一用?”
李公公心中叫苦,口中也只得说道:“陛下,熙郡王尚且年幼,只怕也是不能服众,再者,何家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何老夫人也不会答应。”
皇帝却已经想到了这个主意,继续说道:“何将军虽然故去了十多年,可何家在军中的威信犹在,即使是宋尉也愿意给何家几分颜面。”
“何隽这孩子是年轻了一些,但他出生何家,绝不会跟老四一般没有成算。”
“不过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去,既然鲜卑要和谈,大周也得有一个能拿定主意的人。”
许多个官员的名字从心底闪过,皇帝却一一排除,让太子一脉的人去,皇帝真怕老四会直接死在外头,让四皇子一脉的人去,又怕他们为了四皇子的安慰牺牲国家大利。
最后,皇帝的心中跳出一个人选,在想到这个人的时候,皇帝的眉心微微跳动,似乎有些犹豫,但很快又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