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苏大人求见。”一个侍卫战战兢兢的前来禀告。
何隽正在校场里头射箭,听见这话眉宇之间怒气上涌,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些年看着和善了一些,那是因为娶妻生子之后成熟了。
此刻听见这话,顿时怒道:“不见!让他滚!”
暴怒的声音吓得那侍卫连头都不敢抬,要知道熙郡王从军多年,这些年来威望更重。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王爷,苏大人说您若是不愿意见他的话,他会一直在门口等着,直到王爷您愿意见他为止。”
若是旁人的话,熙郡王说不见,侍卫早就出去把人打发走了,不肯走的直接用棍子打走,可谁让来人是苏凤章!
若说他们熙郡王是武将之王,那么称呼苏凤章无冕之王也不为过,这些年陛下多有封赏晋功的意思,但苏凤章却一次次推辞,所以才一直被称为苏大人,而不是苏国公。
熙郡王冷笑一声,骂道:“他愿意等着就等着,难道我还怕了他不成?”
“这种以退为进的法子,本王早几十年就看透了。”
侍卫吓得满头大汗,眼角瞄见一道红色的身影,顿时一脸得救了的神态。
来人却是郡王妃和静郡主,她慢慢悠悠的走到校场里头,看了一会儿才问道:“你这是在发什么疯,怎么能让苏大人在门口等着,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
熙郡王更加恼怒,转身就喷道:“你不知道他来做什么吗?”
和静却不生气,这些年她早就知道顺毛摸的好处了:“阿隽,我就是知道才劝你不要动气,你越是生气,反倒是落到了他的陷阱之中。”
“苏大人是什么样的人物,难道这些年你还看不透吗?”
熙郡王一听,果然稍微冷静了一些,却还是冷着脸说道:“我就是知道才不愿意见他,你信不信,今日他要是能踏进这门,不说服我是不会走的。”
“那也没有什么不好。”和静笑着说道。
熙郡王脸色阴沉,冷笑道:“那有什么好,这几十万大军是我一手打造出来的,凭什么要拱手让人,还是让给几个不知所谓的臭小子。”
“再者,若是我将这兵权交出去,谁知道何家会不会重蹈覆辙?”
和静郡主微微一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说道:“阿隽,陛下不是当年的先帝,苏大人也不是当年的徐家,他提出这般法子,定然有他的想法。”
“阿隽,平日里你跟苏大人怎么闹都可以,但苏大人这些年来一举一动,无一不是为了大周长治久安,他所作的事情都是有缘由的,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你为何不先听一听?”
何隽已经冷静下来,听见这话叹了口气,说道:“欢儿,我心中害怕。”
和静却比他有信心一些:“阿隽,就算你不信苏大人,难道还不信诚亲王,不信我父王?”
“父王临死之前选择了他,必然有他的理由,事实证明,这些年来苏大人从未让人失望。”
何隽的脸色露出几分感慨,无奈说道:“是啊,比起我来,他确实做得很好。”
临了却又说道:“这要是二十年前,我是很信阿乐,可现在却拿不准了,你也是知道的,这苏凤章不知道给阿乐灌了什么迷魂汤,他说什么阿乐都会招办。”
“诚亲王是个聪明人。”和静郡主如此说道。
何隽叹了口气,到底是答应了下来:“罢了,去把苏大人请进来吧。”
原本怒气已经压了下去,但等看到苏凤章的那一刻,何隽还是觉得血气翻涌,这一次倒不是全因为兵权。
都是快五十的人了,苏凤章却已经长身玉立,风度翩翩,除了眼角多了几道皱纹之外,连皮肤都还算光滑,哪里有老人的模样。
对比起来,他们倒像是两代人了,何隽平时不太在乎外貌的人,每每看到这位苏大人都想要追问保养养生之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些年还这么年轻的。
如此,熙郡王冷哼一声自顾自继续射箭。
苏凤章也不着急,就在旁边看着,甚至口中还在叫好。
比耐心,何隽永远都是比不过苏凤章的,所以他很快不再跟自己较劲,直接开口说道:“说吧,看看这次你会用什么话来说服我。”
苏凤章笑了一声,摇头说道:“苏某没有什么好说的,今日前来确实是想让诚亲王自己交出兵权,不要继续操控兵部。”
何隽就跟被点燃的火药一般,直接炸了:“放你的狗屁,你自己怎么不上书告老还乡,远离大周朝廷呢,你可以做的事情,我为何不能?”
苏凤章也不生气,继续说道:“本官虽说还在朝廷,六部权利却都已经下放,没有把控朝廷一说,但郡王爷您却不同,你在兵部的时间太长了。”
何隽顿时冷笑道:“怎么,是你不放心我,还是秦放不放心我,亦或者是宫里头的皇帝?”
苏凤章毫不避讳的说道:“都不放心。”
不等何隽变色,他继续说道:“不管是政务还是兵权,都不该长时间停留在一个人手中,更别提熙郡王膝下有两子,都是能征善战的武将。”
“苏某知道,熙郡王您并无反意,但谁知道将来会如何呢?”
“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将当年的兵制改革实施下去,趁着王爷您还在,一切都能顺利推行,等您真的不在了,恐怕就得清扫一批人。”
何隽脸色一冷:“苏子卿,你这是在威胁我?”
苏凤章摇头说道:“本官只是实话实说,王爷,也许你应该看看这个。”
何隽接过他递过来的书信,这一看果然脸色大变。
苏凤章继续说道:“苏某知道,王爷您觉得自己一心为国,并无私心,这些年来兢兢业业从未出错,可王爷您做得再好,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底下人的心思却变了。”
“王爷若是不允,本官其实也动不了兵制,也是当年诚亲王与本官都过度依赖王爷您,才导致了今时今日的场面。”
“可王爷您想过没有,你在一日,尚且能压制一日,可您如今已经五十了,还不知道能活多少年。”
“放屁,本王身体好得很。”何隽怒道。
苏凤章笑了一声,点头说道:“就算再好,也活不了千秋万代。”
先是看到底下人不安分,至少不像他以为的那般安宁,再是被苏凤章指着鼻子骂年纪大,何隽又是生气又是无奈,最后只问道:“就算本王愿意退让,难道下一个会更好吗?”
苏凤章却笑道:“这倒是不一定,但除了王爷您,在想有人完全掌控兵部和军队,却是难上加难,本官也不会再给他们机会。”
何隽盯着他,逼问道:“若是我交出来,熙郡王府还是熙郡王府吗?”
苏凤章笑道:“这个自然,谁敢动,谁能动?”
何隽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忽然笑道:“也是,除了你跟老五,谁敢动我。”
若是他们两人都有心思的话,联起手来对付他其实也不难,这些年他可没少看苏凤章给人下绊子。
想到这里,何隽反倒是放心了一些,别看苏凤章一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架势,但在对付政敌的时候却鲜少赶尽杀绝的。
或者说,是这位苏大人并不喜欢杀人,流放都算是重刑了。
何隽心中还是纠结不已,握了一辈子的东西,他哪里舍得就这么交出来,可现在却不是他舍不舍得,而是苏凤章逼着他交出来。
别看他方才说的动静,自己若是执意不肯的话,这位必定会用上多般手段,到时候逼得他不得不交出去,说不定还会颜面尽失。
他瞧了一眼苏凤章,忽然笑道:“说起来咱俩也是多年的好友了,虽说交情比不上你跟阿放,但也有几分真情在吧?”
苏凤章点头说道:“当年与王爷共赴边疆,这交情也是过命的。”
何隽哈哈一笑,看着他说道:“是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苏大人这些年忙于政务,想必是疏落了武艺,不如今日与本王比试比试?”
苏凤章笑了笑,反问道:“若是苏某赢了,王爷您就顺势而为吗?”
何隽却摇头说道:“你都说了是顺势而为,那不管谁输谁赢都要做。”
“咱们就当朋友之间比试比试。”
旁边的和静听了有些担心,说道:“阿隽,别胡来,苏大人多年不曾练武,哪里会是你的对手。”
何隽只盯着他问:“怎么样,比不比?”
苏凤章却已经摘下了玉佩,脱掉了束手束脚的衣裳:“王爷盛情邀约,不敢拒绝。”
“得了,你有什么不敢的,这大周的天都被你捅破好多次了。”
苏凤章很快换了一身一副,他常年做文人打扮,这会儿换上了劲装却越发的帅气,何隽看着甚至都有些后悔了。
苏凤章却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开口说道:“王爷,谦让了!”
这一日熙郡王府中发生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自知道熙郡王竟是自愿将兵权交出,任由诚亲王和苏凤章将他们打得七零八落,推行新的兵制。
却也有眼尖的人发现,这一日之后,熙郡王居然对苏凤章多有谦让佩服,要知道这位王爷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看见诚亲王都要不服气三分的,实在是让人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