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冉看到他发来的消息时，刚好启动了车子准备回家。
趁雨还没下出来，她赶紧回复。
顾以冉：【比起让我提早下班，这杯冰美式算不上什么】
顾以冉：【你不是要开会？还没开始吗？】
在她的观念里，苏澈邦这会议再不开始，岂不是到傍晚也不能结束。
她决定还是等到回复再踩下油门。
苏澈邦：【只是一个短会，很快就可以结束的。】
行吧，她还是相信苏澈邦说的。
第二天一大早，天气比起昨天还要恶劣。
电闪雷鸣间，让她冒出了今天不营业的想法，可当看到备忘录里，今天Canelé有近十个前些天就预定的蛋糕。
她只能挣扎着起床。
但愿下午回家的时候天气可以好起来。
营业后她百无聊赖地看着咖啡机萃取浓缩的画面，拿起一旁的手机纠结着要不要给苏澈邦发消息。
以他们目前的关系来看，她也只能简简单单关心几句。
这时一通电话打断了她打字的动作。
来电显示上的名字让她眉头紧锁，前些天好不容易才把沈南之给打发走了，怎么轮到沈老爷子来联系她了？长辈的电话她不可能随便挂断，只能无奈地按下了接通键。
“沈爷爷？”
电话里沈老爷子纡尊降贵，没再在乎自己本是长辈的这层身份，只为让顾以冉同意来医院一趟。
“他发高烧进了医院，叫嚷着你不来他就不配合治疗。”
“我只能拉下老脸给你打这通电话。”
沈老爷子说过的话还在她的脑海中回荡，她大可不去。
可又对长辈姿态放低于心不忍。
两难下她抚着额头重重吁出了一口气，耳边竟突然传来了苏澈邦的声音。
“怎么了？”
吓得顾以冉睁大眼睛寻找声音的源头，原来他们之间只是隔着吧台柜。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出现得悄无声息。
“进来的时候你刚好接起电话。”苏澈邦这回可就没听到电话内容了，“我可以知道是什么事让你这副表情吗？”
“你真的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以告诉他为由试探。
他的回答极有分寸：“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沈南之住院了。”学着他上一次卖关子，“沈爷爷希望我可以去看一看他。”
说完后她还是没忍不住撇了撇嘴。
“那你想去吗？”这个名字终究还是让苏澈邦心生不妙，但是尽可能表现平静地问道。
“我当然不想呀。”皱着眉的样子，似是对他这个问题不满，“你是不知道……刚才沈爷爷的语气，要是不去我又觉得过意不去。”
苏澈邦这下彻底明白，是一些礼义上的问题束缚住了她，索性自告奋勇：“不然我陪你去？”
“？”她脸上是大写的诧异，“你这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我哪跟你开过玩笑？”
说的也是。
可是直接把她给整不会了。
“我就是陪你去，其他事情不会插手，怎么样？”知道她多半是不放心，又说道，“就当我给你当司机，结束了把你送回来。”
顾以冉不再挣扎，点头答应。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坐上了苏澈邦的车，问过哪家医院后便朝目的地出发。
顾以冉按耐不住好奇打量着车内的装饰，挂在出风口的扩香石散发着淡淡的果香。
是她喜欢的味道，但似乎与苏澈邦的形象有些割据。
她敛了敛神，问道：“你平时出门都是司机开车？”
让他给自己当司机，就已经不是劳师动众那么简单了。
“看情况的。”他打方向盘的认真神情，看得顾以冉怔愣，“不过跟工作有关的就是司机开车。”
南城人民医院距离Canelé也就十多分钟的路程，她在下车后忍不住做了几次深呼吸。
“紧张？”苏澈邦站在她身侧问道。
“那倒不是。”她朝电梯所在的方向走去，“我担心等会忍不住骂他。”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他失笑，说道：“担心骂不赢的话我可以帮忙。”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偏过头去想要纠正他的想法，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后才意识到掉进了他的圈套。
此时电梯门已经打开，她只好暂时结束这段对话。
急诊的病房区寂若无人，顾以冉按标注的病房号走到尽头后转了个弯，总算是见到了坐在外面椅子上的沈老爷子。沈老爷子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便抬头看了过来，他念叨着的人是来了，但是在她身旁的人就彻底出乎了沈老爷子的意料。
一个无论哪方面都比沈南之好的人。
自从顾以冉提出解除婚约后，沈老爷子就感觉很多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有自家孙子的态度，后有眼前的这一幕。
“沈爷爷。”顾以冉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沈南之在里面吗？”
苏澈邦则是朝他点头示意。
这些事沈老爷子也不打算过问，点了点头：“对，麻烦你了。”
“去吧，我就在外面等你。”不等她开口，苏澈邦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好。”她轻声应答后便敲了敲病房的门。
才刚踏进去一小步，就听到沈南之低沉沙哑的声音：“我说了，不检查也不吃药，别来烦我！”
她也不开口，而是侧身把门带上。
沈南之发觉进来的人并没有多大的动静，这才正眼瞧了过去，竟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冉冉……”
顾以冉脸上平淡而又冷静的神色，再一次告诉他，她早就不是那个追在自己身后的顾以冉。
只是他自己一直都不愿意去承认。
“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吗？”他被惊喜冲昏头脑，想站起来朝顾以冉走过去，但身体的虚弱压根不允许这么做。
只能奢望着她会走近些。
但顾以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无情地击碎了他的幻想：“沈爷爷亲自打电话联系了我，喜欢折腾是你的事，但是不要影响到别人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
“我不想懂。”他泄气般靠在病床上，他们距离不远，但已经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沈南之，你怎么样才愿意死心？”顾以冉不再看他，而是垂眸盯着地板的瓷砖，“何必呢？”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和苏澈邦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似乎势要刨根问底。
沈南之之所以会发烧住院，全因昨天一大早就有他们的共同好友把顾以冉的那两条朋友圈截图发给了他。单看第一条没什么，可当他看到第二条，尤其是见到苏澈邦的名字，无需质问就把具体的内容完整脑补了出来。
他在那刹那理智尽失。
白天索性没去公司，在夜晚天气最恶劣的时候，坐在雨幕中喝酒。
最后他忘了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醒来睁开眼时人已经在这里了。
又是这个问题，顾以冉顿时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就是个错误，她当机立断转过身去，手已经搭到了门把手上。
背后传来了他的挽留。
“冉冉，我们真的没可能了吗？”
曾经语气里的高高在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股哀求的语气她没有半分怜悯，反倒是觉得可笑。
要不是顾及他是病人，顾以冉怕是会直接用言语讥讽他。她按下门把手的同时说道：“你该吃药吃药，该检查检查，别再让沈爷爷为了这种事拉下面子找我。”
说完便直接推门而出。
沈南之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在她身上，在病房的门打开的时候，他瞄见门框边有一角黑色的西装。
不可能是爷爷，也不会是其他沈家人，西装主人的身份似乎不言而喻。
他不管自己现在右手在输液，也不管全身虚脱，在门再次关上后狠狠地朝旁边的柜子捶了几下。
任由血液从针口的位置冒出，仿佛这样才能缓解他心中的难看。
闭上眼睛后只想到八个字——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曾经践踏过的，消磨过的情感，如今统统报应到了自己身上。
只是他现在后悔，恐怕是太晚了。
只剩下自己在病房里，落魄地承受着挥霍心意带来的后果。
顾以冉从病房里走出来后，经过和沈南之的这番争论，更坚定了和沈老爷子说清楚的决心。
她跟循着内心走到苏澈邦身旁，转过身去一脸正色地看着沈老爷子，说道：“沈爷爷，这次就当是最后一次吧，沈南之怎么样已经和我再无关系了。”
“好，我清楚了。”沈老爷子何尝不是想通过这个电话帮孙子挽留，可是她的出现直接让他彻底打消了念头。
“那我们先走了。”
这件事本就与顾以冉无关，只是因为情份而来，她已经仁至义尽。
沈老爷子只能沉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两人走进电梯后，顾以冉才开口问道：“你在外面等我的时候，沈爷爷有跟你说些什么吗？”
总不可能在坐在走廊里面面相觑。
“有，他问我。”苏澈邦挑了挑眉，“问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他怎么问你这个？”她看见电梯的倒影里过于显眼的惊讶，“那……你怎么回答的？”
苏澈邦没有掩饰眉眼的笑意，像计划得逞了那样：“我当然是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