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秋季,桂花盛开,柳谚考完以后在家待了十多日,衙门便放榜了。
这天天光大亮,日头高扬,柳家门外已经聚拢了一大批人。
无他,只因这津南城历隔六年后再次出了个解元。
报喜的人络绎不绝,柳家除了柳谚再没有其他亲人,所以刑父刑阿么便跟着帮忙招待客人。
其实这么多年下来,大家也习惯了,只不过现在眼见着刑父一个卖猪肉的屠户就要跟着柳谚身价倍增,水涨船高,一时间某些人心里也是不平。
不过在这大好日子,倒也没人不识趣去故意触举人老爷的霉头。
柳谚在院里忙着招待客人,刑焰在最开始带着孩子露了个脸,觉得没趣,索性就带着孩子回屋了。
大郎二郎年纪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场面,两个豆丁纷纷趴在窗户上瞪大了一双眼睛,好奇的向外看去。
刑焰最初是没理会的,他还要假寐恢复体力呢。
但是,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
那两个小家伙还翘着小屁股,趴在窗户那里津津有味的看着呢。
刑焰心里挺不是个滋味的,想想,外面那个是孩子亲爹,他想休息是一回事,但是他带着孩子待在屋里,在别人眼里未免没有其他意思。
他可是记得之前那些人没少挤兑他,本来他是觉得他跟一群夫郎计较挺掉价的,可是如果他的回避只能让别人觉得他可欺,得寸进尺的话,他还回避个屁啊。
刑焰伸了伸腰,从罗汉床上下来,双手一伸,一边一个,把两个孩子捞起来,然后抱身上。
“阿么!”大郎二郎惊喜的看着他,刑焰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冲动,又或者是两个小家伙的眼睛那一瞬间太明亮,刑焰情不自禁的吧唧两口,两边一人亲了一下。
“我休息好了,带你们出去玩。”刑焰抢先说到,然后大步向外走去。
大郎刚从惊喜中回神,就见自家阿么板着一张脸,心里怯怯,还是二郎把脑袋搭在刑焰肩膀后,对着他使了个眼色,他顺着视线望去,啊~~~阿么的耳朵好红啊,阿么害羞了〃〃~~~
大郎二郎发现了自家阿么的小秘密,高兴的不得了,面上还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可把他们憋坏了,所以在刑焰带着他们找到柳谚时,他们欢呼雀跃的冲进了他们举人爹爹的怀里。
“爹爹,爹爹,我跟你讲,阿么他balabala………”两个小家伙围着柳谚团团转,柳谚对着他面前的老者抱歉的笑笑,然后搂着两个孩子去一旁说话了。
期间有宾客笑言:“柳解元真是温和慈善,对他那两个孩子可是好的很啊。”
“是啊,我听说那两位小公子平日里的膳食都是柳解元亲手所做。”
“咦!此事当真?”
“自然是真的,柳解元可是津南城里公认的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人,温柔体贴,才华横溢,长得也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此处省略n多赞美词)………”那人直把柳谚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与有荣焉。
夸完之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低声嘀咕了两句,“就是眼光不怎么好。”此话那人说的极其小声,不过还是有耳朵尖的听着了。
之前跟柳谚聊天的那位老者因为距离近,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老者皱了皱眉,脑海中又想起那天见的那个在人群中据理力争的夫郎的身影。
这柳谚的夫郎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老者便是厉北澜千防万防的从京城来的大儒。
老先生姓祈,单名一个麗,因为学识渊博,被世人尊称为大儒。
祈老原本也不是京都人士,只不过多年辗转,最后在京都定居,可惜祈老先生早年的时候也不顺遂,他的夫郎在跟随他多年奔波时,积劳成疾,早早的去了,只留下一个小儿子。
祈老先生那个时候本是打算,好好教导小儿子成才,但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个时候祈老先生已经小有名气,却没有相应的背景保护,自然成了某些人眼中的踏脚石,人人可欺的软柿子,于是祈老先生的唯一的小儿子在有心人的怂恿下染上了赌瘾,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更是在有心人的煽动下,把这件事的影响力越扩越大,祈老先生的小儿子为此折了一双手,名声尽毁,祈老先生也差点绝了前途。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祈老先生就此一蹶不振时,令其他人都没想到的是,祈老先生的小儿子竟然当众从城墙跳了下来,并扬言是有人陷害他的父亲。
祈麗早年失去夫郎,中年失去儿子,就此成了孤家寡人,却也再没了弱点,他那个时候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与他背后谋害他的人死磕。
祈麗当初能以一己之力,从普通庶民混到后来的小有名气,本身是有过硬的才华本事的。
尤其他在他儿子死后,万念俱灰,一心复仇,却没想到在与那背后之人对抗时,阴差阳错,最后却因此成就了他。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祈麗孤家寡人一个,所以在他后来功成名就之时并没有同龄人的意气风发,整个人因为孤独显得淡然出尘,也因此为他博了更多的好名声。
祈麗大半生都陷在了京都那个名利场,纵使人人尊敬羡慕,现在年老了,独身一人,他也更加觉得寂寞,所以他最后毅然决然带着一名书童(其实也算他半个弟子)来到了这津南城。
说来也巧,当初他与他的夫郎最初相识也在这津南城。
那天他带着他的书童,外人眼中的随行护卫的家丁,在街上闲逛,刚好就目睹了柳谚极其夫郎的那一番闹剧。
祈麗年轻时候因为没有背景吃过不少苦,后来他又成了孑然一人,所以后来他成名之后,对那种没有背景却才华横溢的后生很有好感,时不时就会帮助或者指点一下,让其少走许多弯路,却没想到这最初不过是些微的善意之举,却为他赢来了天下学子的赞扬与感激。
祈麗每次思及此,也只能无奈一笑,倒真应了那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后来他也养成了习惯,总是下意识去关注那些口碑良好,腹有诗书的贫困学子。
而他来到了津南城之后,自然也从别人口中知道了柳谚,但是他第一次见到柳谚却还是源于那场“闹剧。”
说实话,他对柳谚是很满意的,或者换句话说,柳谚的形象与他想象中有才之士几乎是没有差别。
待人温和,知礼有据,不卑不亢,明辨是非,长得也是端正清雅,眉目清朗,使人见之心喜。
可是,柳谚的夫郎………
他对柳谚的夫郎的观感很复杂,不管怎么说,祈麗毕竟是个男人,再加上他那去世的夫郎是个温柔贤惠的,所以他心目中好夫郎的标准几乎是比着他曾经的夫郎的。
在这一方面,柳谚的夫郎几乎是完败。
但是在众人都说其不好时,那夫郎却能据理力争,有条不紊,甚至还能反讽众人,在这一方面来说,对方又是出彩的。而且看柳谚那两个孩子那么维护那人,想见平日里他们感情应该也是极为不错的。
所以客观来说,柳谚的那个夫郎勉强………也算个好的…吧。
但他私心里来说,柳谚那个夫郎可一点儿不合格。
尤其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柳谚竟然亲手给他的孩子做膳食,那他夫郎干什么去了?
而且他来这么久了,除了最开始见了一面,后来几乎都是柳谚一人在忙和,这夫郎实在是有点过了。
祈老心里不悦极了,可是面上还不能表露出来。
他为了再亲自过来看看柳谚的为人,所以打扮成一个普通的老学究,登门拜访,索性今天柳谚中了解元,来访的人很多,再加上祈老一身书生的气度,所以很容易就进了柳家。
柳家比他想象中小很多,但也胜在意境清雅恬淡,令人感到舒适。
祈老在之后与柳谚一番交谈后,更是对柳谚满意得不行。
他有心想要帮帮柳谚,至少要给柳谚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
在那场闹剧过后,他可是特意去打听过柳谚与厉家嫡子之间的一些纠葛。
其实说白了也没什么,无外乎一些少年人的意气之争,可是这厉北澜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歪脑筋动到了柳谚的夫郎头上。
因为祈老早年的经历,他最痛恨那些祸及家人的人,所以厉北澜之前的行为无疑触碰到了祈老厌恶所在。
或许是两人经历有那么点相似,祈老对柳谚就格外在意一些,可是现在呢,他听到了什么?
那个夫郎平时不做饭就算了,现在也不帮着柳谚接待宾客,还不见人,以后柳谚在仕途一路越走越远,别人会怎么看柳谚。
祈老撇着嘴巴,心里暗暗思考,在指点柳谚之前,他或许要先给柳家夫郎找一个专门教导规矩方面的老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