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稷一顿,说不是,“怀玉那还算安稳,尚未有消息。”
他轻叹了口气,说:“宝儿可知我大宣最富饶的土地是哪一片儿?”
聂珑抬头看他,见他眉头皱得紧紧,笑道:“皇上不是说好了不皱眉?”
“众所周知,沣江一带多为平原,气候适宜,每年产粮众多,被称为天府之国。依稀听大哥讲过,说都府寻常一年的收成便赶得上其他省份三年,如此庞大的数据,堪称惊人。”
如今大宣农业种植技术大约在聂珑前世历史中的唐宋水平左右,亩产量不高,别的地儿百姓仅仅只够勉强温饱,甚至有的还得吃一顿饿一顿。
除了沣江一带,那里粮业发达,家家户户皆能吃饱不说,还有余粮,是个人人羡慕的地方。
褚稷抬手摸了摸她脸颊,道:“宝儿说得不错,朕下午收到消息……”
他不自觉蹙紧了眉,下一秒温软的手指伸出将他抚平,褚稷眼神微微一软,握住少女的手,朝她安抚一笑,说:“沣江日前地龙翻动,百姓死伤无数。”
聂珑顿住,被握住的手紧了紧。
“这是几日前的消息,等消息到了京城,已经过去了好几日,眼下不知那边状况如何,照着信上所描述,想必不容乐观。”
聂珑下意识想到前世新闻报道中的那些地震,来自世界各地的数据,无一不说明了,哪怕是在科技发达的社会也伤亡惨重,更别提毫无防范措施的古代世界了。
“朕已经命人即可前往沣江支援,也发了圣旨叫就近州府先行出手支援,只是……接下来想必会有妖风刮起,朝野怕是不平静了。”
早先好几拨人暗中出手,又是下毒又是刺客又是派人进宫,后来还传了流言蜚语,每一招每一步似乎都在针对宝儿,或者说是宝儿的皇后之位。
有心之人为什么不想让宝儿坐稳皇后之位?除了冲着他的皇位来,还能有别的解释?
“明日一早朕便发罪己诏,以遏制流言。”
聂珑点头,在古代封建社会一旦有天灾人祸,民心容易不稳,首当其冲被怀疑的便是当今天子,那些兴风作浪的会传出什么话儿来,聂珑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出来。
前朝史上曾有一位皇帝便是因在位期间天灾人祸过多,被责怪品行不端,不配为帝,因而上天降罪于百姓,外面人人说凡是他当政一日必有霍乱不断,恐慌愤怒的百姓并朝野上下联合将这个皇帝赶下台。
有此先例在,背地里不安分的人恐怕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聂珑想着想着,就想到原书剧情,她试图找到有没有关于这次地动的描写,可惜一无所获,她穿的是剧情开始前,原书男主还小的时候,有些东西在主角回忆中一笔带过,有的则干脆没提。
大约是怀孕了叫人伤感,聂珑心情有些沉重,丁点睡意都没了,捏着手里的绣花针,险些刺伤了手指头,她轻嘶了一声。
“宝儿小心些。”
褚稷接过她手里的针线,放到一旁,不让她再碰。
虽说古代没有勘测条件,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地动,但是料想应该不轻。
褚稷说道:“传信的说那日夜里地动山摇仿佛整块大地都要翻过身来,因着在夜里大多数人都在沉睡,能逃出来的寥寥无几,房屋皆倒塌,千万粮食被掩埋在地里,境况惨烈。”
“多少百姓逃出,又多少受难,当地官府统计出来没?”
“地动一带位于沣江中心,连巡抚都没逃出来,如今那里群龙无首,想要组织起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皇上可知是谁命人来传信的,应当是主事人了。”
“信上落款是沣江偏远的俞山州府太守李文,俞山离地动中心带较远,虽也在受灾范围,但情况较为轻些,李文侥幸逃生后,立马快马加鞭叫人送信回来。”
这一晚上两人都睡得不太平,满脑子都是远在万里之外的沣江,聂珑轻轻翻了个身,男人单手将她搂怀里,另一手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别多想,宝儿不睡肚子里的小宝宝也该睡了。”
次日清晨,褚稷在朝堂上宣布了这件事,并下发罪己诏公布天下,朝堂一片哗然。
多久了,大宣遭受地动天罚,又是在有名的米粮之乡,可想而知会损失多少,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聂珑上课的时候还在走神,有机灵的仰头团子问先生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聂珑摸了摸团子的脑袋,忽然问道:“若有一天,我们的住的房子倒塌了,无家可归,你们当如何?”
这问题对团子们来说太高深了,他们自幼生在富贵权势之家,何曾为衣食住行担忧过?对团子们来说现阶段最大的烦恼莫过于晚上得乖乖回家睡觉,不能逗留在宫里,更不能随随便便去先生寝宫找她玩。
有团子抓着后脑勺,天真无邪,理所当然道:“倒了再盖不就好了!”
聂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群五谷不分不食人间疾苦的金贵小团子,她问他们这个问题无异于鸡同鸭讲,再说团子们都小,都难以理解失去家园会怎样。
于是她点点头不再说。
团子们见先生面色淡淡,以为是自己说不好,着急了,孩子们都有个天性,大人越不说的东西,他们就越热衷去探索。
此时正是课间活动时间,团子们可以自由发言。
褚景西皱了皱小眉头,担忧问:“先生为何愁眉苦脸?”
“您以前说过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这么多人,也能比得上好几个诸葛亮了!”
其他团子纷纷附和,团子们都心高气傲很有信心得很,就算他们没有大人见多识广又如何,他们可是一点儿都不比大人笨!
“先生住的房子要塌了吗?不如我们去帮先生盖房子?”
“好啊好啊!”
聂珑哭笑不得,只好解释道:“不是先生的房子,是别人的房子,你们没接触过民间百姓大概是不清楚的,这个世界同你们一样生来有吃有喝有住有人伺候的人很少,大多数人吃糠咽菜,粗茶淡饭,有个属于自家的房子就是顶好的。”
她停下喝了口水,继续跟团子们科普道:“他们的房子兴许还不如你们一个房间一个院子大,但那是小老百姓们最大的财产。”
聂珑在自制的黑板上用石灰凝成的粉笔画了一个人一间屋子,这人躺在屋里睡觉。
“突然有天半夜他睡着睡着,房子就突然塌了,他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兴许……活不成了。”
团子们起先还兴奋地听着,只当先生给自己讲故事,可是越听到后面眼睛越睁越大,几乎目不转睛看着聂珑继续画下一幅图,房子塌了,那人被掩埋在废墟当中,再也看不见。
有团子想象了下,把自己代入进去,害怕得抖了抖身体,“先生,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被房子压!”
聂珑道:“自然不是压你们,如你们所见,盖房子是需要银钱的,这户人家家里没银子,还被压在倒塌的房子底下,你们觉得应当如何?你们想救他吗?”
团子们纵然出身显贵,但都尚且年幼,心思单纯,哪怕麻木如卷毛团子,绿色的大眼睛也有一瞬间的躲闪,似是不忍心看。
褚景西这个爱哭鬼直接红了眼眶,眼睛含着一泡泪,“我、我想救他们,就像以前先生救过我一样!”
“可是先生我们应该怎么救他们?”
“我们去帮他建房子吧?”
“好啊,我也会造房子了!”
聂珑看着一众团子兴奋地讨论起来,仿佛即将上战场的大英雄。
造房子是手工教的,用黏土加木块,叫团子们拼接成一座房子,小团子们竟天真以为自己能造房子了。
褚远抱着手臂轻嗤一声,“你们这么矮,怎么帮助别人,不捣乱算好了!”
虎团子一向和褚远对着干,立马怼回去:“叫我父王不就可以了,我父王长得高,能帮忙!”
其他团子纷纷眼睛一亮,“对啊,我们可以叫家里的爹娘帮忙,他们是大人,一定有办法的!先生你说好不好呀?”
不待聂珑说话,矮团子举起手弱弱道:“他没有银子造房子,我可以给银子帮助他吗,我不会造房子,父王也一定不会!”
他妹妹也跟着点头,小怂团子偷偷看了眼蹙眉沉思的聂琥哥哥,鼓起勇气道:“小哥说得对,我存了好多压岁钱,可以、可以帮他!”
这一天回去,幼儿学堂的团子们回去就翻箱倒柜找宝贝,上回是要送先生礼物,这一回爹娘问做什么?
有团子捏着手里攒下来的宝贝说要卖了换钱,“要帮房子倒塌了的人造房子得需要银子!”
“他们好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