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四年后

四年后,通州府,上元节。

苏黎只穿着一身单薄的中衣窝在庭院的躺椅上,捧着本蓝皮书,嗑着年前的瓜子。

“咔哒——咔哒——”瓜子壳被乱七八糟的丢在地上。

夜风如水,吹得小四一个激灵,他?忧心急了,绕着苏黎直转圈圈,“公子,公子!公子咱们回屋吧,再不济您多穿几件衣服行吗?您若是冻着了,春桃姐姐会打?死我的!”

“她打不死你,放心吧。”苏黎懒得眼皮子都不乐意翻,他?嗑瓜子嗑烦了,指挥小四道:“你坐下,给我剥米。”

“哎,公子。”小四无可奈何的坐下,边剥边抖:“公子,咱们回屋,我给你剥一碗都行!”

苏黎不屑的冷“嗤”一声:“我不回屋你就不给我剥了?”

这一年,他?十八,身量长了一尺有余,表面上看不会再被错认成女子,实际上,漂亮得不像话,出了门都被怀疑是女扮男装。

苏黎很气,气着气着就习惯了,连门都懒得出了。

春桃是在他到了通州府一个月后找到他的,彼时的苏黎就差重回青楼卖艺为生了,春桃连忙掏了银钱买了座小院,把人安顿好了。

苏黎没问她怎么找到自己的,也没问她这么久干什么去了,春桃默契的不说。

银钱是卫崇渊给的,位置也是卫崇渊给的,就一个要求,把人伺候好。

地牢里,黑暗中满是腐朽的味道,春桃恶狠狠的瞪着卫崇渊:“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她满身伤痕,不知认输是何物,只惋惜自己到底还是没能替公子查明真相,洗刷冤屈,但是气死了狗皇帝,她很快乐。

卫崇渊冷漠得彷佛没有脾气,道:“身份都给你安排好了,”他?顿了顿,“春桃……你出去以后,去通州府找他。”

这个新上任的帝王,在提到那个他?时,柔软了神情。

春桃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公子是男孩子,难道他?还不知道?

肮脏的老鼠“吱溜”一声爬过她的脚背,冰冷的触感点在脚背上,她回过神,没有温度的身体,开始回温。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现在竟然被卫崇渊给放了出去。

春桃直到狱卒送她出了地牢大门,还有些不敢置信,如?果不是身上只略微上了些药膏的伤口火辣辣的痛,她大概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在做梦。

她提着桂花糕回了小院,苏黎连忙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往里屋走。

春桃逮住了他?的一条背影:“……”

小四委屈巴巴的告状:“春桃姐姐,我管不住公子。”

苏黎一板鞋扔了过去。

“行了行了,”春桃无奈道:“公子,我给你带了桂花糕,你最爱吃的。”

这几年,若说最大的变化是什么,就是苏黎身上多了一股人气,不像以前那般活得小心翼翼,就怕一个不小心被敌人发现自己的行踪,然后就是几年的疲于奔命。

在起初几个月的试探以后,确定没人在追杀自己时,苏黎其实也没有太过放心,直到大卫突然发了皇榜宣告“前丞相苏元山一案,杀害苏丞相满门的凶手已被捉拿归案,并于秋后问斩”时,他?心头的一块石头才彻底落了地。

当夜,苏黎紧绷多年的神经放松下来,发起了高烧,这一病就是半个月。

迷迷糊糊中,苏黎感觉自己魂魄离体,几欲消散,但都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拖了回去,等他?醒来,系统已经彻底消失。

春桃见他?穿好了衣服出来,便将还热乎的桂花糕拆开,分了一点给小四,然后给他?的躺椅铺上了一层薄褥子。

苏黎坐下,望着圆圆的月亮,有些感慨,也不知道卫崇渊现在在干嘛。

春桃则趁他?坐下,又给他?披上一层外衣。

苏黎忍无可忍,“我真的不冷,我身体好着呢。”

春桃顺着他?的话?,哄孩子一样,道:“嗯,公子身体好着呢,今年春节以后也就感冒了两次。”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十五天,感冒两次。

苏黎无话?可说。

春桃又道:“等会儿街上人少些了,我们再出去看看。”

没有金钱靠自己丫鬟养着的苏黎没有反抗的权利。

亥时。

通州府的主街道上已经冷清了许多,就算是过节,该回家的也已经归家去了,这里不比朝歌,皇城里这会儿只怕还是灯火通明。

苏黎还记得自己年幼那几年朝歌的风景,再对比这看了四年的通州府风光,真是看一次叹息一次,一点都不热闹。

小四不在乎这些,蹦跶蹦跶去看河灯,看谜题。

“你也别跟着我了。”苏黎看向路边的垂柳,夜风垂荡柳条,还没冒绿芽的柳枝光秃秃的可怜。

他?对春桃道,“给自己放个假,总跟着我算什么事?”他?转过视线,去看蹦跶得欢的小四,想到了年幼的自己,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恍惚间只觉得物是人非。

春桃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只转身走到小四身边,道:“看着点公子,别光顾着玩。”

她如今盘了一处青楼,倒也忙的很。

苏黎拔步迈上桥头,递给小四一盏兔儿灯,“送你了,拿去玩吧。”

“谢谢公子。”小四笑?眯了眼,他?今年才十四,正是爱玩的年纪。一转身,就跑没了影。

苏黎笑着看他?,也不出声,他?独自倚着桥梁,将?藏了许久的桃花酿掏了出来,对月举杯,几口下肚,便迷了眼。

“我这也算是举杯望明月?”他?轻笑两声,可我的故乡在哪里。

苏黎翻身坐到了桥梁上,双腿悬空,单手握着桥梁,另一手举高,仰头,三两口将酒水喝了个空。

视线便越发迷离起来。

红晕染上脸颊,眼角有点湿润。他?的酒量一向不太好,没想到这浅浅的酒量还会跟着灵魂跑到这里来。

苏黎愤愤的将?酒壶扔进水里,嘟囔道:“狗东西,还不来找我,小说里明明都会来的。”

背后突然伸过来一双手,叉着苏黎的胳肢窝,将?人从桥梁上提了下来。

苏黎蒙圈了,回头看来人。

这人有些眼熟,浓眉大眼,鼻梁挺翘,愣是生得俊俊的,只是冷着一张脸,让他起了几分想要欺负人的心思。

苏黎想到就做,干脆的上手去揪,将?来人的脸捏圆搓扁。

“噗——”顾九没忍住,笑?出声。

卫崇渊凉凉的看过去。

顾九干脆的一掌劈向自己后颈,我打?晕我自己。

苏黎奇怪的看向顾九的方向,这一秒钟,那边已经没人了,只有凉风习习,将?他?吹醒了几分。

卫崇渊叹了口气,将?人搂在怀里,柔声道:“我送你回去。”

苏黎立刻皱起眉毛,两手推开卫崇渊,“你谁啊?我不回去。”他?走路已经有些踉跄,明显喝醉了,只觉得整个地面都在晃,气得直跺脚。

卫崇渊只能耐着性子去扶他,哄道:“不回家,你想去哪?”

苏黎认真想了想,黑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他?突然竖起一根手指指着月亮道:“我是嫦娥,我能飞!我要上月亮!”

这下顾七也忍不住了,“扑哧——”声后,他?选择打晕顾四。

顾四:“……”我做了什么孽?

卫崇渊挥挥手,示意他们都走,不用守着了,然后一矮身,把苏黎扛起来送回了家。

苏黎的院子,他?熟门熟路。

把苏黎安置到床上,卫崇渊伸手抚平苏黎紧皱的眉,又看了半响没动,良久才带着宠溺无奈道:“现在倒是乖巧,竟然还学会喝酒了。”说完就准备起身离开。

苏黎一巴掌拽住他?的手,幽幽道:“还学会装睡了。”他?坐起身,用另一只手揉着眉心,眼也没睁,道:“想去哪?”

卫崇渊身体有些僵,人还有些紧张,目光在屋里扫来扫去,好不容易才看重了茶杯,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苏黎没松手,他?拽着卫崇渊抬眼看他?,眼里满是调侃:“一国之君还学会说谎了?”

卫崇渊死活不认,“没有,你松开,我给你倒水。”

苏黎懒得理他?,权当没听见,道:“听说你不做皇帝了。”他?看着被面上的花纹,往后靠去,卫崇渊连忙给他?垫了两枕头。

“……”苏黎抬眼瞅他?,眼里调侃没了,全剩暴风雨:“挺熟练,没给别人少垫吧?”

卫崇渊:紧张!

“没有,没有别人。”

苏黎盯着他?的脸瞅,想看他?有没有说谎,其实心里已经信了十分,这个人,从来不会骗他?。

但就是不服气!

卫崇渊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不做皇帝了,以后,就陪着你。”他?认真的看着苏黎,两人四目相对。

苏黎挑眉,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他?狐疑的打?量卫崇渊,说谎应该是没有的,到底是哪里不对?

卫崇渊受不了这怀疑,烦躁的直接吻了下去。

苏黎眨眨眼,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他?一巴掌推开卫崇渊,劈头盖脸的质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是男人的!”这下酒,全醒了!

卫崇渊黑着一张脸,这个时候问什么扫兴的问题,他?回味了一下短暂的接触中,苏黎满嘴的桃花香,无所谓道:“在客栈接吻那次发现的。”

苏黎死劲回忆了一番,他?们还有哪次接吻?

等想起来,顿时一连串的“卧槽”,他?道:“你是怎么发现的?我伪装的明明很好!”

卫崇渊笑?道:“就那么发现的。”

苏黎瞬间想起来后面所有的事,“所以后来你明明知道我是男的,还在林府跟林之芮抢我?”他?神色怪异起来,“你是真的很爱我啊?知道我是男的也没有动摇。”

还有读档前他?去应征当军医,他?在濮阳真的没认出自己吗?

突然,好气啊!

苏黎冷下来一张脸,抬手一甩,指向门口,面向卫崇渊,眼里闪着凶光,“你给我滚出去。”

卫崇渊顿时懵了,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

他?特别无辜,整个人彷佛一只吃不到蜂蜜的大黑熊。

下一秒,苏黎眼一眯,倒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墨黑的发散落在枕头上,衬得少年如玉的肌肤越发白皙,那年,给他?送了一个馒头的少年,终于长大了。

苏黎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嘟囔道:“来日方长,我们慢慢算账。”

卫崇渊轻笑出声,眼里眉梢,全是宠溺。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为什么是四年不是三年或者两年八年吗?因为成年了!

至于龙纹玉佩,我写完了想起来没交代这个,这个东西现在皇帝手里,卫崇渊不干了,传位给卫君华。这个东西就是个宝藏,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它就是罪。

已完结文《系统抓错壮丁后[快穿]》女装大佬受(愉悦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