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挺拔,不苟言笑的男人和她曾经爱过的少年大相径庭,房思容真怀疑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克隆过的傅宜堂。
她曾经爱过的傅宜堂去哪了?
是不是被一个名叫“时光”的小偷偷走了吗?
他们多久没有面对面站在一起了?
上一次间不容发是在什么时候?
傅宜堂歪着脑袋煞有介事地瞥了房思容一眼,露出了蕴藉的微笑。下眼睑的那颗痣还在,两个凹陷的小酒窝也还在,只是青色的胡茬早已变了种颜色,脸上的胶原蛋白流失殆尽,眼神里的温柔也被时光所扼杀了。
酒窝?
房思容多少有些欣慰,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总算有傅宜堂的痕迹,她找到了自己熟悉的东西。
傅宜堂的身子弯下来,对着麦克风,笑起来的时候两个酒窝依旧那么迷人。
嘴唇不知道是不是上火的缘故,鲜艳的像是涂了红心火龙果榨出来的汁儿。
傅宜堂拆开信封,他把信拿到房思容面前,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说:“现在我们来宣布获得第40届中国电视××奖‘最受观众喜爱的男演员奖’的是……”
房思容愕然,傅宜堂却稳如泰山。
分开了这么久,没想到那份默契还在,或者说他们为了这句不咸不淡的话而排练了很多遍。
房思容梗着脖子,木然地站在台上,手中攥着的麦克风突然滑落掉在地上,着地很重。
过往的点点滴滴,卿卿我我,蓦然间一齐冲进她的脑海,没有任何预兆,那么的冒犯。
那些回忆怎么不提前敲敲门,说它将要进来呢?
那些记忆就像马路上失控,直冲过来的车。
是她不遵守交通规则,还是这辆车闯红灯?
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电影般在她的脑海深处持续放映着。
那时候她没有设防,傅宜堂无声无息地从背后走过来勒住她的脖子,像吻一朵娇妍的花儿一般将房思容轻轻一吻,啄着她的唇。
房思容最记得毕业典礼结束的那天晚上,那晚傅宜堂呷了三杯琼浆玉露,俩人手挽着手走在那条僻静的行径,那条开满绣球花的行径像是通往婚姻殿堂。
傅宜堂按捺不住,像只脱缰的野马,迫不及待的解开领口的那粒纽扣,把房思容拥入怀里,欲要吻她。
房思容呆愣地站在那里,脑子像被挖空了的西瓜。
她望着傅宜堂那潮红的,在昏黄的路灯照耀下,在白色衬衫的衬托下显得越加醉人的脸,听着他急促、低沉的喘气声。
滴酒不沾的房思容不应该醉,但在那个夜阑人静的夜晚,她却因为傅宜堂而醉的一塌糊涂。
爱情真的会使人愚钝。
城市的路灯、霓虹灯因为到了零点所以噔的一声全部灭了,此时伸手不见五指。
两个人驻足,在浓浓的夜色中互相注视着。
傅宜堂亮晶晶的眼眸仿佛洒了一层捣碎的星辰。
他那烧得滚烫的的脸缓缓地逼近房思容,他那迷离的像盏烛光的眼睛像要把近在咫尺的房思容灼伤。
房思容心跳的很厉害,她阖上双眼,男人那一张一翕的嘴唇如愿以偿,抵在了她的唇上。
房思容嗅到了从傅宜堂嘴里散发出来的,属于酒精的气味。
那些迁逝的回忆再一次把房思容攻击的千疮百痍。
房思容金蝉脱壳,从回忆里抽身,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眼角微微发烫,眼泪像呼啦圈似的在眼眶骨碌碌的,快要把戴着的美瞳冲出来了。
颁奖典礼终于结束了。
房思容比硬着头皮在电影院把一部史诗级的烂片彻底看完还要难捱。
小铧一路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思容,等一下你要请我喝瑞幸啊!夏若泷拿视帝真的在我的预料之中,你看他提名了三次,按醒州电视节的尿性,今年的视帝一定会颁给他的……”
房思容微微懊恼,她觉得今天的事多少有些蹊跷。
小铧碰了碰房思容的胳膊肘,“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可不能耍赖啊!”
房思容才想起此前和小铧下注过,谁猜中今年的视帝,谁就请喝瑞幸。
房思容捧着刚煮好的咖啡鬼使神差地走着。
她揉着发胀的眼睛,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房思容掀开圆拱门的帷幕,她没有注意脚下的台阶,一绊,和一个站在出口打电话的男士撞了个满怀,手中滚烫的咖啡不偏不倚泼在他的胸脯上。
她下意识地抱住了那个人的腰。
紧接着,房思容听见他出于本能而痛苦的“啊”了一声。
他的个子很高,至少有190cm以上,但房思容没有勇气仰头去看他的脸。
肯定是震慑到她的一张脸。
“对不起对不起……”像把这辈子的对不起都说完了。
房思容的头低得快要钻进衣服里,像个罪不可赦的犯人。
对方肯定在心里骂她的眼睛是不是长后背去了,她也搞不懂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哪里不好,偏要站在络绎不绝的出口,墙上的横幅明明醒目的标着“请不要在此逗留”这几个字。
这一撞,差点没把房思容的鼻子撞塌,她心想,幸好不是假体。
房思容感觉牙齿和鼻子隐隐作痛,手一抹,竟都是赤红的血。
看来是把嘴唇咬破了。
思容忍着痛楚,麻木的鼻子渐次恢复了嗅觉,他身上的那股香水味涌入她的鼻腔。
又是他?
真的是冤家路窄!
房思容把傅宜堂的衬衫抓出了褶皱,她仰视着他,连忙说着:“不好意思……”
只见傅宜堂揪起湿漉漉的前襟,捂着胸口龇牙咧嘴。
房思容不知所措,她从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着他那被泼了咖啡的胸脯。
他一言不发,不领情就算了,还把她的手无情地甩开。
愚钝的房思容才反应过来,那是很敏感的部位。
她觉得自己今天像是中邪了一样。
紧接着她后退了几步,眼前呈现的是一个非常华丽的中景,房思容仿佛意外闯入了正在拍摄的镜头。
只可惜脚本里没有自己,她不是片中的女主角,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路人甲。
傅宜堂的手臂上搭着一件脱下来的西装外套,身穿着的那件白衬衫沾着鲜血。他的身材非常的健硕,能隐隐看见腹肌的轮廓。
他急躁地拽了拽领带,拉丝的眼神霎时变得杀气腾腾。
很有性张力,原来昔日那个清新的少年早已被时间的海洋吞没了。
这些都不吸引房思容。
直到有一个女生冲进她的视野,一切才迎来改变。
还没等房思容反应过来,那个女生就旁若无人地搂住了傅宜堂的麒麟臂,看他胸脯那里潮乎乎,有一大块咖啡渍,腰那里又有一大片血渍,并且散发着一股苦涩的咖啡加血腥的特殊气味,她尚未来得及问,傅宜堂就说:“我去卫生间处理一下!”
置之事外的冷漠。
昔日的那个傅宜堂在房思容的眼里再次清晰起来。
原来她就是女主角啊!
房思容好像是坐在电视机前的观众,终于等到女主角登场。
可这个女主角却看着不怎么讨喜,不怎么面善。
她有点想弃剧,却发觉自己好像充了会员。
那个女生的目光带着挑衅味道盯着房思容,而傅宜堂也暂且忽略了房思容的存在,当着她的面撒起了狗粮,报复性的俯下身吻了吻女友带着香韵的头发。
堂而皇之,生怕全世界不知道他们是情侣一样。
可搂他手臂的女主角不是她吗?
被吻头发的女主角不也是她吗?
怎么临时换了个女演员!
房思容摩挲着钝痛的胸口。
她磕不了这对CP。
因为他们的演技有些过火,有些矫揉造作。
那一刻房思容才知道,他们已经渐行渐远且永远无法勾肩搭背地走在一块了。
房思容愣在原地,看着傅宜堂和短发女生的背影隐没在拐弯处,他们俩好像被空气吞噬了一样。
“祝你们一直幸福下去!”
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字字诛心的一段话。
在心里默念完这句话后,房思容的眼泪就无声地流到腮旁,然后砸在地面上。
她捂着钝重的胸口,跑到一个荒凉的角落,脊背靠在墙上,整个人慢慢地滑落,然后瘫坐在地上。
一遍又一遍的温习那已经入土了的爱情,无药可救的爱情。
翌日,果不其然,房思容因为和骂声盖了过去,房思容怎么也听不清,怎么也听不进去。
那时候的房思容蹲在墙角涕泗横流,那时候的她被一阵谩骂包围,恶意评论劈头盖脸。
那时候他的解释被那阵怨毒的骂声盖了过去,房思容怎么也听不清,怎么也听不进去。
那时候的她对世界充满怀疑,手无缚鸡之力的她独自承受着舆论。
经过了时间的沉淀,如今她的心脏早已变得异常强大。
她学会了能屈能伸,却学不会该怎么去忘掉一个人。
一切都是命,三年前的房思容在醒州卫视的舞台上出发,在这里忍痛割爱,三年后,她又回到了这里,也与自己曾经爱过的人相逢。
她该奔向新生活了,该从旧梦爬出来了,该给一切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