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剪辑师打开Pr软件,把一个冗长的长镜头导入到界面。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无际的时间轴。

实在不行就把末尾用剃刀工具剪掉吧!

我靠,这么长的电影要渲染到什么时候?

怎么才能把他们的故事剪得别出心裁?

时光宛然一部还没有彻底剪完的电影,被鼠标一直挪移着,然后松开,最终滞留在房思容恣意的大学时期。

房思容上大学那年是二O一五年。

八月三十一号是新生报道的第一天,房思容坐着父亲的车一路向阳,化身“追光少女”。

其实家里到房思容所在的醒州大学就只有十多公里,搭个公交就到了,但房思容爸爸这个女儿奴说她一个女孩子家家孑然一身太危险,考上大学也是最庄严的时刻,所以就高调的向公司请了半天假,搞得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房思容考上了全国数一数二的醒大。

房思容好几次想说自己能行,但一看到爸爸这么上心,到嘴边的话又只好硬生生地咽回喉咙。

从车窗倒退过去的是回家的路及桂花树,想到这,思容就有点感伤。

怎么就离开桂花乡了呢?

怎么就长大了?

房思容坐在后排,把笔记本电脑架在大腿上,在键盘上敲着字,构思着自己的小说。

为此父亲把车开的很平稳。

“容容,写多少字了啊!”

坐在副驾驶座的妈妈回过头来,她把剥好的花生米放在手心上等着房思容拿。

房思容目不斜视,把手伸过去,像个盲人似的在空中乱摸。

妈妈直接把花生米塞进房思容嘴里。

房思容意识到气氛凝重,才勉强抬起头。

她看着母亲的脸,一面咀嚼着,一面说:“不多,就十来万字。”

“写了三年就十万来字!你这效率……”

其实就两年,高三这一年是不能算进去的。

她之所以写的慢,是因为一直都在修修改改,精益求精。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很讨厌自己创作出来的文字,她的直感也总是告诉她,你的作品有欠缺,有弊病,但她绞尽脑汁也不知道欠缺和弊病到底在哪!

就像看不到自己后背长出的一颗痘,尽管扭着脖子,照着镜子,但也看不到它。

需要别人指出来,可就是没有人指着那颗痘,告诉房思容究竟在后背的哪个位置。

她不敢直面她所写的文字,就像躺在病床上的妈妈不敢直面干瘪的新生儿。

身边的朋友乃至她的老师都夸她的文笔好,但她知道那是恭维,是反语。

“兵在精而不在多!”爸爸总是会在第一时间赶来替思容解围,“容容敢于动笔就已经超越很多人了。”

妈妈被怼的哑口无言。

坐在驾驶位的爸爸掌控着方向盘,忽然扭过头来,问:“有没有拿去签约啊?”

爸爸的这段话有着灵魂拷问的意味。

房思容揉了揉发胀的眼睛,苦笑着,说:“暂时没有。”

其实写小说就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在和自己对话,她可没有勇气拿去签约,更何况××文学城群英荟萃,大神比比皆是,自己何德何能!

有大神带她还好说。

“要自信一点!”

父亲向房思容投来肯定的目光。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房思容的母亲把花生米捻去皮,花生皮在空中飞舞着,父亲看花生皮缓缓飘落,紧接着落在车头上。

他父亲的脸皱皱的,房思容觉得有一种自己写的不满意的东西揉皱后扔进垃圾桶,过了一会重新捡起来展开的模样。

“容容,”房思容的母亲看了眼后视镜的女儿,“咔嚓”一声用大拇指夹了一下花生,说:“国庆咱们就把近视手术做了吧,我已经预约好了。”

当房思容把电脑合上抬起头的时候,她才发现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在房思容的印象中,父母对这件事一直都很上心。

她松了口气,像是把身体里残留的废气排出来似的。

醒州大学坐落于两所学校之间,有点像内陆国家。

两位穿着志愿者马甲的学长站在校门的两侧,还有一个扎着麻花辫,身穿明黄色百褶裙举着麦克风的学姐在采访着腼腆的新生。

尽管那位被采访的新生紧绷绷的,满脸写着抗拒。

举着麦克风的学姐像是校园电视台的成员,为了赶拍摄进度所以不折不挠。

当车子缓慢地驶进学校大门的时候,站在校门的两位学长笑容可掬地迎了过来。

房思容的妈妈抽了张纸对折后抹了抹泛红的眼角,爸爸微微仰起头,努力的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倒回眼眶,然后下车帮思容打开后备箱。

“爸,你哭什么啊,搞得好像我出嫁一样。”房思容忍不住揶揄道。

母亲抹眼泪不足为奇,倒是父亲让房思容觉得很新鲜。

“哎,我只是眼里进沙子了!”父亲吸了下鼻涕,把车上的行李箱卸下来。

房思容意识到这是一个中年男人最后的倔强。

撒谎也不要撒这么烂大街的慌好不好!

新生背着厚重的书包,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则拎着一个水桶,像是初中辍学进厂打工的工人。

他们拿着录取通知书,一脸无措。

蝉鸣不绝于耳,像是在树上举行一年一度的吐槽大会。

房思容的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被浓烈的草木气息包裹着,抬头皆是郁郁葱葱的树枝,分割出瓦蓝瓦蓝的天空。

她的大学生活就伴随着父母的惆怅,梦一般的开始了。

九月份的太阳像是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修炼过,房思容每天都在和毒辣的太阳之神讨价还价,希望它能大发慈悲,实在不行就收敛一点。

太阳之神却每次都闭目塞听。

房思容写过一封投诉信,奈何找不到发出去的渠道,只好仰天长叹。

她想举起一把箭,把太阳之神暂时射下来然后浸在冷水降温,却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传闻中的那把神箭。

如果后羿还健在的话,她一定会去请教,问他当初是怎么把九个太阳从高空射下来的。

即使那是神话传说。

闹钟还没响起,房思容就醒了,下半夜的时候空调温度被调的很低,她是被冷醒的。

玻璃上附着的一层水汽淌了一地,房思容的喉咙干的咽口口水都痛,好像有团浓稠的痰横亘在那里。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悠长的梦,省略了很多细枝末节,等睁开眼的那一刹那,才发觉开学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班上的男生都对平素拒男人千里之外的房思容颇感好奇,也屡次三番的刺探她到底有没有对象。

甚至有自己从未照面的男生在表白墙上表白她。

[墙墙,我要表白汉语言文学(1)班的房思容。匿匿匿。]

[墙墙,帮我捞一下这个女孩!]

房思容嗤笑,还配了张图?她点开照片,一张糊到透顶的照片赫然入目。

照片中的自己举步走出食堂,转首做了个撩头发的动作,很明显是别人偷拍的。

班上的男同学都很关心房思容的感情状态。

有一次班会结束的时候有几位男同学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公然塞情书给她。

房思容一哂,然后撂下一段让所有男生都瞠目结舌的话,“不好意思,我对雄性不敢兴趣!”

对雄性不感兴趣!

长这么好看原来是拉拉啊?真晦气!

不过有勇气公开自己性取向的女孩子确实寥寥无几。

不过这样不是可以避免踩雷吗?

这一个月周而复始。

只有征文比赛的结果让房思容有了一些盼头,也只有征文比赛才能够称之为里程碑,因为她勇敢地踏出去了。

起初房思容没想过要参加征文比赛的,是好姐妹小铧关注了醒州大学的公众号,看到有征文比赛的通知,就自作主张帮房思容报了名,报完名后小铧就一直鼓励她,给她做思想工作,还说如果房思容不去参加,那么两个人就划清界限。

小铧拿两个人的友情威胁,她说重在参与,不是让房思容奔着奖去。

想到这,房思容的心就皆是欣喜的底色,恍若涂了一层蜂蜜。

吃完饭堂一楼的拉肠,房思容像往常一样上着早八。

辅导员掐点来到教室,还领着一个拥有压倒性身高,浑身散发着青春荷尔蒙的少年。

难道他就是老师口中的暂缓学生?

青春是有气息的吗?

为什么他一出场,房思容就感觉到有一股青春的气息迎面而来,空气里参杂着薄荷和青柠的气味,那么的沁人心脾。

吸上一口,神清气爽,像是续命丹。

倘若青春真的有气息,那应该就是他带来,像他这样的吧。

房思容觉得他和自己见过的男生很不一样,以前那些不是一头扎在课本里的书呆子,就是不务正业,大人眼中的坏孩子。

而他却有一种不羁和乖觉的感觉。

当这个清俊的男生迟缓走进教室的那一刻,班上的男生一脸轻蔑,而原本因为犯困而趴在桌上打盹儿的女生则发现新大陆般,纷纷露出了姨母笑。

心动男嘉宾!

他不会是女娲娘娘的毕设吧!

同桌白椴凑过来“咬住”了房思容的耳朵,一惊一乍的说:“思容思容,我快不行了!”

白椴一把抓过房思容的手,房思容感应着白椴的心跳。她的心脏活蹦乱跳的,像只矫健的虾。

房思容心想,不会吧!居然开始移情别恋了!还真是水性杨花,明明心里还装着前阵子军训认识的那个涉世未深的教官还有她口中的新目标,一下子心里的位置就被这个初来乍到的男同学给取而代之了。

“还好吧!你少祸害他,你不是有了新的目标吗?”

房思容低着头在做笔记,敷衍的很到位。

原来用余光看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友友们,我有改文的习惯,如遇章节待审或者被锁的情况还请耐心等待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