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一个月前,

白胡子老头怒气冲冲地跑去寻掌门诉状,

可惜彼时掌门虚元真人正被巴陵乌山猝不及映世的秘境所烦心忧扰,

那秘境入口意外渗出的神压震了整整七日才消散无几,

这秘境是上古遗迹,

兹事体大,各宗门仙府的掌门无人敢马虎,

皆小心行事。

虚元真人便无心思再顾暇他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

任他怎样三番五次地跑来诉状,

虚元真人都避而不见,他每日忙得焦头烂额,同其余仙门宗派的掌门谨慎地窥探过无数次这道秘境。

无任何不妥,

反复斟酌探察,都无不妥,

既无不妥,那这就是巴陵乌山的机缘,更是各仙门宗派洞府给小辈锤炼成长的难得机遇。

秘境于修真之人而言,无外就是个给你光明正大开小灶的由籍,

谁得天宠,谁就能赚得盆满钵满,一骑绝尘在一众同辈佼佼者里先拔头筹,独占鳌头。

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就好比“一揽芳华”仙府里,澜松峰那几位天赋超凡的弟子,

不知给一揽芳华挣了多少脸面,拉了多少酸。

这些许年,只要有澜松峰压着,

其他仙门宗府里就难有出头的小辈,在宗内再如何的佼佼者,

出去历练若不幸碰到澜松峰的那几位,都会给比作尘沙里的一只灰土蛾子,翅膀蔫嗒嗒的,半点扑棱不起来,

抬一下都费劲。

心态都给你压崩了。

好不容易熬到如今,澜松峰里那几位得天独厚的禀才都给熬成了年纪渐大的师兄长辈们。

无人再来崩他们小辈心态,几位宗主掌门真人忍不住便有些蠢蠢欲动了。

既窥得无任何不妥,

各家宗派洞府的掌舵人,实在按捺不住心中那颗想要揠苗助长吾家小辈的激动之心。

上古遗迹啊,

那里面不用说自是都是顶顶好的神迹灵器法宝,

若在里面撞了大运,碰见个甚的天大机缘...

几个掌门摩拳擦掌凑在一堆,

吐沫横飞争执了个几个日夜颠倒,终是大掌一拍,拍定了各宗门仙府定几人,派几队,去走一趟这小灶。

末了散场前,

各家宗派掌门真人特意一脸肃穆提醒道:此为吾家小辈们的锤炼机遇,同那些年纪渐长天资禀才可半点没关系。

这话就差怼在虚元真人脸上,明晃晃勒令他禁制澜松峰弟子再入内!!

一个个老大不小都快当人叔叔的年纪了,

还敢舔着老脸来同这些水汪汪天真无邪的小白菜抢机遇,

要脸不脸了?

虚元真人笑得一脸和气:“自是吾家小辈。”

他精明地没把话说死,留了个心眼。

忙里偷闲,

虚元真人敛起和气的笑脸,抖了抖拂尘御剑回到一揽芳华。

他还要敲定探秘境的人选,是以一跨入门内,见到一脸吹胡子瞪眼的白胡子老头,他端着拂尘的身子就滞了滞。

虚元真人换上一脸和气的笑,问他:“何事?”

白仲气得眼瞪的老大,立马添油加醋地诉状了一番他的委屈,说得极为悲戚,听者动容,闻者落泪。

末了,白仲殷切切望向掌门,

虚元真人面带喜色问他:“澜松他新收徒儿了?”

白仲:“......”

虚元真人其实是有些犹豫的,澜松峰满峰皆怂且最会耍懒,

但他们确实天资卓越,一揽芳华能在各宗门洞府中屈居人上且至今都屹立不倒,一半的功劳出在贺澜松这个半神,还有他那些弟子身上,

没人会想与天之娇子拉仇,

更无人想同一个半神结怨。

犹豫半晌,

虚元真人还是定了澜松峰的那位小徒儿,

无外别的,只有那个峰的人去了,才能将门派利益拉到至高至上的位置。

好在他手上有十个名额,也不算亏损。

人选就这么敲下了,白仲气得当场就昏厥了过去......

浮黎伊好歹揍了贺澜松一顿出气,他半点好没捞着,折腾的还大病了一场...

灼得他心肺都起了火。

虚元真人告诉贺澜松这事时,贺澜松死皮赖脸,无所不用其极地又在虚元真人那里又坑骗了个名额。

非说他那偷奸耍滑的四徒儿不过才入门五十年,也是颗水汪汪的小白菜,

嫩得不行。

他脑袋顶着的那盏琉璃盏被他晃得到处掉金子般地流光灵石,直给虚元真人掉花了眼。

直盼这赖皮赶快走,他好捡一捡。

一松口,就应了他。

贺澜松当即喜得眉眼都快眯没了,一手扶好头顶的琉璃盏,一手屈尊降贵地弯身一颗颗将洒了一地的灵石捡起,

扔回他的盏里。

捡起最后一颗时,

贺澜松呼吸滞了滞,那只手犹豫又犹豫,

犹豫半晌后,

终究是极为不舍地递给他师哥,一脸肉疼地道:“师哥这些年掌管一揽芳华也辛苦了,不若拿去置办些私物,全当师弟的一份心意了。”

虚元真人垂眸,看向这一颗抠了吧搜的金灵石,微笑:“师弟有心了,师哥暂且不缺这些。”

贺澜松心中松了一口气,

不着痕迹地将金灵石抛回琉璃盏,自然收回手,顷刻眼中就含了两泡泪儿,直想用言语将师兄的心肺都捂得热乎乎的,

妄图来巩固他们的师兄情,

毕竟他火烧屁股的事儿太多了,没师兄给在身后给他兜着,他早晚不残也得丢条命,

他得好好巴结着点师兄。

“......”

虚元真人一脸心累地将贺澜松哄走了。

贺澜松满脸喜色地奔回到澜松峰,立马唤了天翊将他的乖徒叫来,

然后激动地告诉了他们这个喜讯。

上古遗迹的秘境,多少年都未现世过的上古秘境,这不就是天上给他们白砸的馅饼吗?

天翊执着金羽掏掏耳朵,倚在一旁无动于衷,

穹绵立在一边僵得手脚麻直。

她惊了,她入门才不过月余,

这期间无人教她半点学识,贺澜松就敢让她去闯只有各宗门仙府年轻一辈中佼佼者们,才能参与的秘境历练,

还是上古遗迹。

天翊其实不太想去,对他来说那些无外于身外物,

有那时间,他宁可窝在房里做些风花雪月的荒-淫,想些纸醉迷金的奢靡,

夜夜笙歌醉生梦死,这才是他寻的道。

但老头显然不这么想,

他一脸不赞同,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撒泼耍赖,扯着他的袍子跟他哭,

“你小师妹刚入门久,还甚都不懂,她顶着澜松峰的名号出去,还不被人恨得活活生撕了...为师最怕欠下人命债了...”他呜咽了一声,眼里含了两泡泪

“你也知为师马上就要合道了......”

穹绵:“......”

说的这么瘆人,怎么就欠人命债了!!!

他袍子上沾的都是贺澜松的黏稠泪水,天翊蹙眉将袍子扯回来,上面湿了一大块,污秽的让人无法直视,

天翊直接将金羽压在他的肩胛骨上一触,便换上了一套崭新青袍。

他回首,挑眉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金羽,颇为无语地问道:“老头,你怎么不让林恒远去。”

老头小心翼翼朝门外望了望,见没有大徒儿的身影,

才悄悄凑近了些天翊,低得不能再低地道:“说什么呢,你大师兄不得留在家里伺候为师么?”

“......”

天翊手中金羽滞了滞,

他垂眸,看向自己一脸理所应当认真脸的师父,

他执着金羽捂唇,尴尬地咳了声:“那还是我随着小师妹走这一趟罢。”

总不能让他留在家里伺候这老头罢,

那他能被逼疯。

贺澜松满脸欣慰地拉过穹绵,安抚道:“放心罢,为师都与你师兄说好了,定能保你性命无忧。”

“......”不是很想去呢...

穹绵抗拒地扯回自己的手,语气认真

“我刚拜入师门月余,还不足以参与此次历练,还是让小师兄独自去罢...”

贺澜松又扯回她的手,

不赞同道:“傻孩子,又不是真让你去历练的,你若紧紧跟在你师兄身后走,捡点芝麻都能撑死人了。”

说完他又拍了拍她:“放心,只要你跟紧你师兄,你定能安全无忧的,你师兄最是精通逃遁之术了。”

贺澜松给了她一个“你懂”的眼神,

似是颇为骄傲:“你师兄可是合体期的逃遁术呢,为师都不一定能追得上。”

“......”不应该是无人能打得过么?

天翊在一旁嘴角抽搐了下,无语唤了声:“老头。”

贺澜松蓦地噤声,继而自然地扯过这个话头,十分卖力地忽悠乖徒儿去捡芝麻。

非说那点芝麻能给她撑成胖骆驼,极力劝阻撒泼让她去。

无法,穹绵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去了。

巴陵乌山离一揽芳华不算近,哪怕御剑飞行都要十日的功夫。

但天翊怎可能忍受如此幕天席地的奔走风尘,

他不知从哪找来了几只毛发赤红的火凤凰,火凤自带一股睥睨自傲的姿态,似是不把这里的一切放在眼里,

却乖顺地垂下高贵的头颅,任由天翊将它摆弄绑在銮车上,屈尊当了他的坐骑。

穹绵想摸一下它们都不肯。

天翊说,幸好她没摸上,

不若她碰一下就能把她的手指头给烧秃了。

“......”

穹绵看着那只骄慢的大火凤有些眼馋。

其余宗门弟子在前累得仆仆褴褛地御剑飞行,大风呼呼刮在他们的脸上,肆意掀起他们的乌发,

凄凄惨惨的。

他们坐在銮车里悠哉剥着果皮,

饮着美酒,消遣的累了,就窝在软榻上小憩上那么半日。

偶尔御剑御的累了,弟子们就会飞下去找块空地歇息整顿,继而在重新出发。

其实这一趟,

一行本该十人,但路上却只有九人,

天翊说,那位没赶到的是掌门虚元真人唯一的女儿,

是除却澜松峰,一揽芳华最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女,

真正的天之骄女。

名唤: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