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当第一缕阳光照向永宁宫,似将这飞檐斗拱镶了金,两名宫娥将宫门拉开迎接这仲春的朝阳。

承玙一早穿戴好,此时正向永宁宫这边走来,一身宝蓝对襟长衫,腰间天青祥云金带上挂着一块刻有自己名字“玙”的羊脂玉佩,几缕黑发束起,戴着镶金嵌玉的发冠,身体修长笔挺,一双丹凤眼含着笑意,嘴角微微上扬,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参见冀太子。”待承玙走近,两名宫娥行礼。

“免礼,公主呢?可起来了?”

一个宫女答道“回冀太子,公主殿下正在梳妆。”

承玙点点头,便举步向殿内走去。东殿里,隔着雀翎屏,贴身侍女星悦正在给璇宁梳发,璇宁身着莲青广袖云纹裙,此时坐在镜前手里把玩着好看的发饰。

“小宁儿。”承玙唤着。

闻声,璇宁抬眼看向镜中一蓝影,笑道“你怎么来了?”

“带你出宫玩玩。”承玙直奔主题。

“出宫玩?”这个提议对璇宁确实是个诱惑,往日锦熠在宫的时候,两兄妹倒是偶尔会出宫叫上单秋奕在昌陵城来个三人行,这已半年未出宫了,璇宁心里的确痒痒,可明日凉国使臣来访,璇宁犹豫了“要不等几日?等凉国使臣走后?”

承玙瘪嘴道“你怎么和你皇兄一样?他也这么说。且不论凉国使臣还没来,就算来了,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吗?”

璇宁没答话。

可承玙仍旧不放弃,笑问道“小宁儿,你有多久没出宫了?你有多久没吃过宫外的点心了?你想不想看醉风楼的表演?”

“我跟你去!”承玙话音刚落,璇宁便起身答道。

“好!现在我们就找你皇兄去。”承玙高兴道。

“不可公主!”星悦阻拦道“公主,你不能出宫,望冀太子也不要出宫的好。凉国近日来访,昌陵城必定鱼龙混杂,到时遇到什么危险……”

承玙急道“哪那么多危险,天子脚下,谁敢?”

“就是!星悦你放心,本宫一会儿就回来。”璇宁转头看向承玙道“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回宫?”

“午时之前一定回来。”

“好了,星悦你不要担心,若父皇母后问起,就说本宫去找秋奕姐姐了。”

“公主,不可啊……”

“怎么?你连本宫的话也敢违抗吗?”璇宁使起了性子。

“不敢。”星悦没法子,只好遵命“公主,星悦在永宁宫等公主回来。”

璇宁一笑“这才是本宫的好星悦。”

待璇宁和承玙远去,星悦才突然想到“这单府不也是在宫外吗?”

锦熠架不住承玙和妹妹的坚持,只好随他们一起出宫。单府守门侍卫见是太子和公主立马就去通传了,不一会儿就见一抹红影闪现眼前,璇宁唤了一声“秋奕姐姐。”

单秋奕着烟霞锦罗裙也挡不了一身英气,给了璇宁一个大拥抱“宁儿,想死我了。”

“果然是个美人。”承玙一旁道着。

单秋奕看向立在璇宁身后的承玙,疑惑道“你是?”

锦熠回答“这是冀国太子,赫承玙。”

单秋奕这才将视线移到锦熠身上,几步之外的少年,身着天青长袍,外穿织金锦衫,几缕乌发被镶玉发簪盘起,腰间系着镶金云纹宽带,腰带右侧挂着太子令牌,轮廓分明的面容,一双黝黑的眼睛如一汪潭水般静,嘴角浅笑“秋奕,当时你还小,定是记不清了。”

承玙丝毫不介意“没关系,再认识一下。单姑娘,在下赫承玙,见过单姑娘。”

单秋奕抱拳“在下单秋奕,见过赫兄台。”

“既已认识,我们便边走边聊吧。”璇宁道。

单秋奕笑着“听宁儿的,走,带你们去百里轩。”

百里轩,昌陵城最大的酒楼,汇聚各色人等。单秋奕选了个二楼靠窗的雅间,坐到这里既可以看窗外的人事,隔着珠帘又可以听房外人们的八卦,还不被打扰。

“哎,听说明日凉国那边就来人了。”

“可不是嘛,听说两位凉国皇子也来了。”

“哦?看来凉国这次挺重视啊。”

“你们可还记得,两年前凉国灭莒国的事?”

“当然记得,我一个叔父当年去莒国行商,话说那叫一个惨呐!”

“凉国两位皇子也要来?”听着房外人们的议论,锦熠道。

承玙含着一鸡腿说着“看来这次是有大动静了,回去你让皇叔多多提防着。”

锦熠笑了“你想得太糟了吧。”

“那也不能太乐观。”

而就在这百里轩三楼的西厢房内,两个少年立在窗前,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白衣少年不由叹道“这帝都比我想象的要繁华!”

“是吗?希望不久之后,也能像今日这样。”玄衣少年淡淡说着。

“为什么?我一直不懂你,两年前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你不需要懂。”

“我不需要懂,但你的伤我得看。”

玄衣少年笑了笑“这点小伤,无碍。”

“小伤?那多大的伤算大伤?那可是毒箭!”白衣少年气急。

玄衣少年看向自己的哥哥“有你在,不怕。”

白衣少年看着这个自小跟在自己身边的弟弟,无可奈何。

出了百里轩,一行人走马观花,好不自在。单秋奕喜欢热闹,边走边听着人们口中的八卦,承玙则带着璇宁买着各色点心,锦熠在后跟着,以防人走散了。

路过一路口,只见前方聚集着很多人,单秋奕跑着围上去,璇宁在后喊道“秋奕姐姐,等等我。”

“宁儿,快来。”

锦熠不放心,便拉着承玙一起过去,挤过人群却见医馆前一个女孩躺在地上,一少年被人赶着“没钱看什么病,赶紧走,走!”

少年央求着“求求您,给我妹妹看吧,我妹妹病的很重,我求求您了。”

“看病,可以啊,拿钱来,不然谁给你看病?”那人仍刁难着。

周围的人们皆是看之任之,袖手旁观,纵使有少许人打抱不平,也是嘴上功夫。

这时,单秋奕站了出来,冲那医馆小斯说道“医者仁心,为什么不给他妹妹看病?”

“哪来的小丫头,少管闲事。”

璇宁被那小斯凶凶地眼神吓到,赶紧躲在单秋奕身后,拉着单秋奕的衣袂。

单秋奕最讨厌就是别人说她年纪小“呵,这闲事本小姐还就管定了!”

好不容易出趟宫,锦熠怕多生事端,便站了出来,道“赶快给他妹妹治病,这钱我们出。”

小斯一听这话,看向锦熠一行人个个衣冠楚楚,想必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定不会少了他医药钱,他看着地上跪着的少年,笑道“哟,既然这位小少爷愿意出这医药钱,那咱们就帮你妹妹治病,赶紧把你妹妹抱进来吧。”说完转身进了济医堂。

“谢谢!谢谢!谢谢公子相救!谢谢小姐相救!”那少年心中感激,赶紧向锦熠等人磕头道谢。

“快起来吧,快把你妹妹抱进去治病才是要事。”锦熠道。

少年瘦小的身子支起孱弱的妹妹,微弱的力气步履难艰,单秋奕实不忍心,快步走到少年身边接过女孩,将女孩背进了医馆。

床榻上,女孩面色苍白,迷迷糊糊唤着哥哥,大夫诊治完并无大碍,因从小体弱,又多日未进食,加之风寒,这才昏倒,待吃完药,好好修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锦熠多付了些银子让他们兄妹暂在这里养病“好好在这里休息,钱的事勿需担心。”

“谢谢公子!公子大恩,我与妹妹无以为报!”

锦熠赶忙扶着又要跪下的少年“快起,勿需如此。”

承玙也将自己身上的一袋银子递给少年“这些钱你拿着置办些衣物,买些好吃的给你妹妹,可不能再饿着肚子了。”

“谢谢!”少年道谢,看着钱袋,并没有收下的意思。

承玙急了“纵使你不需要,你妹妹现在可还病着呢!”

“就是,你得想想你妹妹啊。”单秋奕一旁道。

少年犹豫着,回头看向病榻上病弱的妹妹,最后,还是将手伸向那钱袋。

猛然间,少年看向了那块羊脂玉佩,赫大“玙”字呈现在眼前,往事浮现在脑海,又将视线移到那青衣少年身上,腰间,衣袂遮挡住的大半金色令牌,还有那身后的一双清澈的眸子,所有的人和物,都证实了他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