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前一刻还笑容满面待她的人,现在已又是换了另一副面孔,韦熙茵心里又开始泛起疼来,果然她所见的都是假象:“熙茵也已经不敢再奢求什么,唯想今后的人生大事能够自己做主,难道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小要求,殿下都要剥夺去吗?”
刚刚还有些生气,这会儿韦熙茵的话音一落,承玙忽感他的心也在难受着,第一次他在面对韦熙茵的时候他心里是在心虚的:“熙茵,孤……孤从没有想剥夺你什么,以前孤和你说的话重了些,孤给你道歉。而这桩亲事,孤却是思虑再三才做下的决定,韦太傅、师母他们只有你一个女儿,孤也想过等你成亲后去了封地,你与太傅、师母就分隔两地了,这样又该怎么好?可转念想到他能全心全意地待你,太傅和师母应该会很放心把你交给他照顾吧。”
“殿下!”韦熙茵不愿地摇着头。
“熙茵,你的心思孤一直都知道,但孤给不了你要的,可有一个人他可以给你,他会对你很好很好,而孤能看到你过得好,孤也会开心的。”这话承玙倒是发自肺腑,儿时的玩伴,他能给她的,他都会说到做到。
“可熙茵不喜欢他啊,就算他对熙茵再好,熙茵心里也没有他,熙茵不要他!殿下把一个熙茵不喜欢的人放在熙茵身边,熙茵又怎么会过得好呢?”韦熙茵声嘶力竭地求着。
强烈的目光定在他的身上,承玙不得已转头看向韦熙茵:“熙茵,这本是件喜事,哭花脸就不好了。”
“太子哥哥,熙茵不要离开京城,熙茵不要嫁他!”早就红了眼的韦熙茵,在听到承玙刚刚的那一句便再也忍不了,眼泪就着心里的委屈汩汩流下。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承玙微微愣了一下,再开口时他便也像儿时一样安慰道:“熙茵啊,即便以后你离开了京,但又不是不能回来。虽说各地藩王没有圣上的诏令是不能随意进京的,孤也确实是厌恶他,但为了你,孤还是愿意忍受他的,每逢佳节,你们就回京进宫和孤还有太傅、师母一起过节,好不好?”
韦熙茵捏着衣袂擦了擦脸上的泪:“殿下是铁了心了,是吗?殿下厌恶他,却还是要把熙茵指给他,熙茵实在不懂殿下是何心思,还是说,殿下心里也真是厌恶熙茵的?”
“看来熙茵对孤还是有气的,孤再对你道声歉,希望熙茵不要再记孤的仇了,好不好?”承玙诱哄道:“熙茵,抱歉,以前都是孤的错,孤不懂事,说了伤你心的话,熙茵那么那么的好,知书达礼又深明大义,这样好的熙茵,孤怎么会厌恶你呢!”
“殿下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想着让人帮你做事了,才会说好话哄人开心,其实没一句是真心的。”韦熙茵不知怎地就冒了这句话,或许她心里的怨言真的很多吧……
“冤枉啊熙茵!这话孤绝对是真心实意的!”这回轮到承玙委屈了,这事里他虽然动机不纯,但今日他对韦熙茵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熙茵,孤知道你不喜欢他,孤和你一样,也不喜欢他,可有些事情,不能只看一面,他也有他的好,不是吗?你想想,你虽然不喜欢他,但他却能依旧拿真心对你好,这样的人上哪再找第二个去?何况,他似乎也没有那么坏,沐党的事情,他就没有跟着一起助纣为虐。”
而聊到这里,韦熙茵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的转机,她当时是太急着想让承玙收回旨意,所以就忽略了:“殿下,您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处治二殿下了?”
承玙有些好笑地看着韦熙茵,道:“熙茵,这赐婚的旨意都下了,你还想着让他受牢狱之灾吗?”
韦熙茵下意识的就一摇头:“不,熙茵不是这个意思。”
承玙抿嘴,随后猜道:“熙茵你也以为这次抓获了沐党,孤就会将他一并处理了吧?”
韦熙茵眼里确实带着这个疑问:“可殿下没有。”
“是啊,孤没有……”承玙深吸一口气,解释着:“但一开始,孤是真的想过这样处治的,他是孤的仇人之子,孤怎么会想着放过他呢?然而就在昨日,尤上士跑到了孤的面前,他告诉孤,他说他其实一直都在帮着孤、他并没有跟着沐轼玄他们为非作歹,吴望和姚觉澄的密谋被败露,很多消息都是他传递给尤上士知道的。还有,朝中很多大臣最后主动承认罪行,这些其实和他也都有关系……”
“所以,殿下没有因沐党犯下的罪而让二殿下也跟着受罚。殿下处事公正!”连日来,韦熙茵崩在心里的一根弦,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松懈。
承玙一个苦笑:“处事公正的不是孤,是太师。即使孤在知道了他并没有做那些勾当,可孤心里还是恨他,还是想要立刻就将他就地正法,但苦于没有证据啊……万般无奈之下,孤便请了太师进宫。”
邢太师?韦熙茵双眸一转,在心里暗暗记下。
“是太师点醒了孤,若不是太师,他现在一定在那暗无天日的大牢里了……”承玙双目无神地看着石案上的茶杯。
韦熙茵心神微动,道:“殿下,二殿下没有误入歧途,他做了正确的选择,所以殿下免了他受牵连,那……其他人,殿下也会因此饶他们一命吗?”
“其他人?谁?”承玙听得出韦熙茵是在探问什么。
韦熙茵赶紧又否道:“没……没谁,只是问问罢。”
“是吗?”承玙自然不信这回答,他能注意到韦熙茵眼神的闪躲。
“是,熙茵就是随口一问……就是突然想到了那些罪臣的家眷,只觉得他们因为别人犯的错而要受到处罚,这样也太倒霉了。”韦熙茵紧张地说着,一边还观察了一番她对面的那张表情。
“倒霉?”承玙听着韦熙茵说的这话只觉得新鲜:“他们确实是倒霉,谁让他们是那些罪臣的家眷呢?可熙茵,你也不用为他们而觉得可惜,里通外国、意图谋反的罪名,本就该诛九族!”
最后三个字,韦熙茵只感觉一个一个敲在了自己的头上:“是,殿下说的对……”
承玙见着韦熙茵的神色如此紧张,以为她是在担心万一哪天她被赫谨行牵连了,不由安慰道:“熙茵,你不用这么怕,就算你和他成了亲,但你还是你,他是他自己。哪怕他将来做下些不该做的事,孤也都不会把你牵连进来,知道吗?”
“殿下?”韦熙茵眼神直愣,她总会因为他的一些话而心动。
“太傅苦心教导孤二十年,又在朝中劳心辅佐孤,铲除沐党太傅功不可没,孤会对韦府加赏。熙茵,你永远都是韦家的女儿,孤要纠正你刚刚说的话,孤不是把你指给他,而是把他指给你,若是哪一日你受了他的欺负,你可以随时进宫来找孤,孤会给你做主!”
“殿下……熙茵谢太子殿下恩典!”
韦熙茵从石凳上站起,正要跪下行礼时,承玙一把伸手虚扶拦下了:“这里没有旁人,你难得进宫,孤这次也当是与你叙叙旧了,这礼便免了吧。”
“是,殿下。”
见韦熙茵没了之前沮丧的情绪,承玙笑问着:“现在,你该不会求着孤收回圣旨了吧?”
韦熙茵低着头,眼神却瞟向着身前的人:“这亲事,熙茵心里现在还是不愿的……但,殿下也说了,如果熙茵哪日里受了委屈,可以随时回京进宫来请殿下您做主,有了殿下的这句话,熙茵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这就好。太傅呢?太傅接旨时,没有生孤的气吧?这么大的事,孤应该早些和太傅知会一声。”承玙问着。
韦熙茵低声答着:“我爹接了圣旨后就和同僚们处理朝中事务了,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倒是她的母亲,知道这事后,比她还要激动。
承玙点了点头,想到朝中的事情,他便又让韦熙茵回府带句话:“对了,明日孤要出宫一段日子,这段时日朝政之事会由父皇处理,熙茵,你一会儿回府记得和太傅说一声。”
“是,熙茵记住了。”韦熙茵知道承玙这次出宫是要接乐宁公主回宫,可让她意外的是,陛下竟然要开始处理朝政了!那姚嘉纾该怎么办?原本她还想着过段时日求求太子,饶了姚嘉纾一命,可是现在……她又该去求谁呢?
带着满腹的焦急,韦熙茵出宫后便立刻去了邢府。
萍月把马车稳稳地停在了邢府大门前,韦熙茵一下马车就听到身后的一道唤声,回头看过去,只见邢允侥也刚从马车上下来:“邢少爷!”
“哟~还真是韦小姐啊!”邢允侥走到韦熙茵的面前:“老早就看见前面一辆马车和本少爷行往同一个方向,这一下马车见是韦小姐,本少爷还不敢信呢,韦小姐可是少有来邢府的,这回来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重要,很重要!”韦熙茵的掌心里又急出了汗。
“何事?”邢允侥也正色起来,他看了眼四周,就带着韦熙茵进了府邸:“进府说吧。”
一踏进府门,韦熙茵就急急问了一句:“邢太师可在府里?”
“你是来找我爷爷的?”邢允侥引着韦熙茵向后院走去:“不出意外,这会儿我爷爷他应该是在书房的。太子殿下昨儿给了他的太子三师一个很重要的差事,我想现在他们该都在我爷爷的书房里,你爹韦太傅一早也来了。”
韦熙茵一听她的父亲也在,一时间便沉默了。
邢允侥诧异地看了一眼:“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吗?”
韦熙茵压低着声音:“姚嘉纾的事。”
邢允侥眉心一跳,脚下的步子又快了,他带着韦熙茵到了邢筠倾的小院,禀退了左右后,在只有他们三个人在,韦熙茵才把方才从承玙那里得来的消息道了出来。
“什么?太子殿下放过德安宫那位,竟是因为我爷爷的话?”邢允侥不敢置信地呆看着韦熙茵。
韦熙茵沉沉点头:“不错,虽然殿下他没有二殿下犯罪的证据,但殿下要真想治了二殿下的罪,也有千百种办法,可殿下和邢太师聊过之后,就这样放过了二殿下,所以若想救姚嘉纾,或许邢太师能说得上话。”
“太子殿下放过了二殿下,放过了他自己的仇人之子?熙茵姐姐,这事千真万确吗?前几日,世子都还在为二殿下惋惜呢,可怜他有那样一个蛇蝎心肠的母亲拖累了他。”邢筠倾实在很难相信这个事实。
“千真万确,太子殿下不打算处治二殿下了。”当韦熙茵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她心里也为赫谨行松了一口气。
邢允侥这时却奇怪起来:“韦熙茵,你不会刚刚进宫是去给他们求情了吧?不然太子殿下怎么会告诉你这事?”
邢筠倾也歪头好奇地看着韦熙茵。
但韦熙茵现在却不想说那件事:“邢允侥,有的事情你没必要弄得那么清楚,现在你只要知道邢太师或许能救姚嘉纾一命就够了!”
可邢允侥并不觉得救姚嘉纾会这么简单:“韦熙茵,你把我爷爷说的也太神通广大了,我们现在都知道姚嘉纾是无辜的,我们大家也都想救她,可……可你让我爷爷在太子殿在了一起。
看着邢允侥这么为难且不愿意的的表情,韦熙茵心里不由得就生出了一团火:“邢中庶子,你这是不愿意搭救姚小姐一把了?邢中庶子,你是忘了之前姚小姐是怎么给你们传消息的吗?难道你就这么忘恩负义?”
“熙茵姐姐,我哥哥他不是这个意思,你先消消气啊。”邢筠倾见势不妙,赶紧挡在这二人中间,她太了解她这哥的性子,若是别人和他吵起来,他一定不会就那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