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再次聊到此事,承玙的状态依旧是无比放松:“小宁儿,我说过,万俟秉昭只要有一日在朝堂上,冀凉之战便难免!但我有信心我会胜他的!”

见承玙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璇宁一时也无法开口劝他,只低声地应着。

“小宁儿?你还好吗?”承玙看着璇宁的情绪并不高,小心地关心道。

“我很好。”璇宁的目光最后落在那本折子上,沉下气似有一叹。

承玙看着那带着愁闷的眼神,心也随着她一起失落了,他伸手拿过折子,又把圣旨卷好收起:“小宁儿,不要多想了,这我先收起来,等所有事情都了结了,我们再想我们的事。常禄,进来!”

“殿下!”常禄还是笑眼看着他面前两位殿下。

“拿回临阳殿,好好收起来。”说着,承玙就把两样东西交到了常禄的手里。

“是,奴才一定给两位殿下好好保管起来!”这时,常禄已经发现了两位殿下的不对劲,可明明刚刚他还见着两位殿下眉开眼笑的,这又是怎么了?常禄挠了挠脑袋,也没有想清。

之后,承玙也没有在颐华殿里多待,他知道他现在在璇宁眼里可谓是碍眼,他唤来潭雪后,便直接去向了行云殿。

看着那略显落寞的背影,璇宁想要唤住,但她最终是没有唤出口。

潭雪心思细,看得出璇宁的犹豫:“公主既然想让主子多陪公主一会儿,何不直接和主子说?主子定会心下大悦!”

“潭雪!你不要胡说,本公主可没想让太子陪,有你在本宫身边就足够了!”璇宁佯装一怒。

潭雪好笑地看着璇宁:“公主想让潭雪陪在公主身边,潭雪自是乐意,不过主子恐怕就要责怪潭雪了。公主毕竟马上就要是太子妃了,自然是要主子陪公主的才对!”

“潭雪!你怎么会知道的?是常禄是不是?是常禄和你说的!”璇宁有些恼羞成怒了:“这个常禄,他还真是话多!”

“公主这次可别怪常公公,这样天大的好事就该宫中人人知道!”

“不错,这喜上添喜的事,更该是举国同庆!”

苏叶和松音这时端着漆案从前殿里走来,她们这还是第一次向着常禄说话。

璇宁眼见着走近她身边的人,不禁也是大惊,她转眼问向潭雪:“常禄究竟还把这事和谁说了?”

潭雪知道璇宁担心的是什么,抿嘴一笑道:“公主放心吧,此事常禄只和我们几个说了,我们也向公主保证,不会把这好消息乱传的!”

听完这话,璇宁紧张的心才又是放下。

苏叶看着自家公主这伤神的样子,便笑着把食盘里的糕点呈上:“公主,这天大的好事公主应该笑笑才对嘛!来,公主尝尝御膳房新送来的糕点!”

“是啊,公主,刚那御膳房的小太监跑来时可说了,这是太子殿下专命人为公主殿下做的菊酥!”松音也使劲想让自家公主给个笑脸。

“菊酥。”璇宁随手拿起一块,轻咬一口嚼了嚼,随之一赞:“嗯,确是可口。你们也尝尝。”

“奴婢可不敢,这是太子殿下专门给公主的,奴婢可不想受罚。”松音连连摆着手。

璇宁听了好笑:“太子可不会随意罚人。”

“是,主子只罚犯下错的人。”潭雪十分认同璇宁的话。

苏叶的目光定在那两盘菊酥上,道:“公主,奴婢猜着这菊酥一定是太子殿下昨日审完那个假传太子令的小太监后,便下令让御膳房给公主您做的。”

潭雪一笑:“苏叶说得很有可能,主子无论什么事上都会想着公主的。”

聊及起昨日之事,璇宁想到承玙和她说的话,现在想起来她还是觉得那个小太监死得有些惨了。

“说到这个,公主,刚刚奴婢还从常公公那里听到好多有趣的事情。”松音见着公主确实是不大开心,便也想着说些让公主听了高兴的。

“什么有趣的事,说来听听。”璇宁无事可做,便就和她们聊聊天,打发着时辰。

“公主,奴婢听常公公说昨晚邢中庶子见到那小太监的惨死模样是被吓得脸色泛白,都要走不动道了!”说着,松音还笑出了几声。

“是吗……”璇宁听后却没有多大兴致。

“不错!哈哈哈~还有呢,昨日潭雪姑娘给邢中庶子吃下的那一小粒药丸,邢中庶子可是睡了五、六个时辰之久,等他在行云殿里醒来时,还以为是潭雪姑娘把他绑架了哈哈哈~”苏叶也想起常禄说的这个趣事来:“只可惜啊,这样的好戏我们却没有看到。”

潭雪笑着,眼里却闪着冷光:“这几日的好戏是太多了,就连今日沐党被处刑这样的大戏我们也没能欣赏上一眼,真是可惜了。”

璇宁坐在软榻上,有些看不懂她面前的三人了:“那般血腥的场面,你们也有兴趣去看?”

松音第一个欢呼雀跃:“当然了公主,虽说场面血腥可怕了些,但那都是我冀国的罪人啊,处死罪人这样的大场面,可是轰动了!”

“是啊,刑场上肯定全京城的百姓都在等着那一幕,这样的热闹奴婢真想也去凑一凑!”苏叶一脸向往。

璇宁咋舌地看着她二人,她实在想不到这两个胆小的丫头竟会敢看行刑的那幕。

“潭雪,你呢?你也对那行刑场感兴趣?”璇宁看向了站在她身前的人。

潭雪面容平静,淡淡回道:“潭雪对行刑场不感兴趣,感兴趣的只是在那儿被处刑的人。”

而今日的行刑场处,也确如潭雪她们三人所期待的那样,一片人潮涌动。

一大清早便有不少人聚集在此,他们个个都是为目睹沐党今日之下场而赶来的。

街道上也同样是人头攒动,纪夕朗驾马在前引路,他的身后是一众沐党的囚犯和看押他们的侍卫。两旁的人海里已不少百姓向囚车上的罪臣丢去鸡蛋和菜叶,曾经手握大权的沐党官员,如今已是人人喊杀的阶下囚!

“该死,该死!”

“冀国大将军通敌叛国,简直丢尽我冀国的脸面,该死!”

“沐丞相起兵谋反,还散布当今太子的谣言,该杀该杀!”

“曹司徒欺压平民数年,死得好,死得好!”

……

此起彼伏的咒骂声落入纪夕朗的耳里,他冷漠地回头扫了一眼他身后的这些罪犯,驾马的速度也不觉提了几分。

又过些许之后,纪夕朗才领着这些罪臣到了南城的刑场。

“都押过去!”一跳下马背,纪夕朗就扬声命着那些侍卫把这些罪臣押上行刑台,随后他就走向了主台,绕过他父亲和邢司士,坐在了邢允侥的边上。

邢允侥见他坐下后,低声地问向他,道:“都安排妥了?”

纪夕朗微微一点头:“是,也就只能帮她到那儿了,之后福祸就靠她自己了!”

就在他二人耳语之际,纪司寇的斩首令牌已经丢了出去:“行刑!”

一声令到,便见着场上的数十匹马各自向着不同方向驾去,饶是纪夕朗作为监斩官看过那么多的行刑场面,这一次他也还是不由地偏过了头去!

罪臣处刑后,便再是这些家眷了,场上的哀声嚎哭就没有停止过,看着一些被家人所累的老弱妇孺,邢允侥竟然心底里也觉得姚嘉纾被流放或许也不错,即便受些苦也至少能比他们多活个几月。

京城的西城门外,韦熙茵一行人送了姚嘉纾是一程又一程。

看着自己的四肢上全戴着重重的镣铐,姚嘉纾便又是吼向她身后的三人,这是她最惨的样子,她哪里希望还让他们这样继续看着:“够了!你们有完没完,再继续跟着,是想陪着本小姐一起去流放吗?”

韦熙茵听着这话难受:“姚嘉纾,你别气了,眼看我们就要分开了,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一句?”

“不能!”姚嘉纾冷着脸,斜视道:“这都要分开了,你们就不能给本小姐一些面子吗?非要看着本小姐这副模样,你们心里就开心是吧?”

“姚大小姐,都这个时候了,你的脾气真是一点都没改!”钟离彦然淡淡地看着她耍她的大小姐性子。

姚嘉纾冷哼回道:“改?本小姐为什么要改啊?以后这京城里的一切和本小姐就都没有关系了,本小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凭什么要改啊!”

“是,表姐自小就这样,我觉得也挺好,若真改了变了个人,我倒是要不习惯了。”赫谨行看着姚嘉纾的背影浅笑。

“二殿下,难得啊,难得听你开尊口唤我一声‘表姐’。不过本小姐是真不想做你的表姐,好事没有我,倒霉的事那是一件接一件。”姚嘉纾没好气道。

原本就对姚嘉纾有愧意的赫谨行,在听了这话更是不知该说什么:“表姐,对不起,我……”

“打住!本小姐不想听这些没用的!”姚嘉纾烦烦地打断赫谨行的话:“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本小姐,那以后就好好待我的人!”

钟离彦然知道她指的是她的婢女曼儿,便也让她宽心:“你放心吧,曼儿在我府上不会有事的,即便最后被太子殿下知道,我也会保下她的,这也是我当初对你的承诺。”

“谢了。世子一诺千金,答应的事就会做到,但其实世子办不到也无需自责。人啊,各自都有各自的命。”姚嘉纾放声地一笑。

韦熙茵知道姚嘉纾心里难过,她的笑意里又几分是真心的呢?

“本小姐的命就是去流放,也挺好的。你们不要再送了,本小姐都被你们拖得都掉了好大一截队。就到这吧,行吗?”姚嘉纾转身停下脚步,终于是面向着他们。

韦熙茵不知再要和姚嘉纾说什么,到嘴边她只化作一句:“保重!”

姚嘉纾轻轻一笑,她看看韦熙茵,又看向她身边的赫谨行:“你们的大婚典礼我不能亲自到场祝福了,二殿下,你要好好待韦熙茵,知道了?”

赫谨行眼里带着愧疚地看着她:“表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茵茵,表姐也一路保重!”

“嗯。”转而,姚嘉纾便又看向了钟离彦然,她第一次对他对视是这柔和的目光:“世子,其实最感谢的还是你,我姨母毒害了你的皇后姑姑,我谢谢你能放下这仇恨来帮我!”

“害死皇后姑姑的是沐颖书,不是你,我帮你也是因为你之前帮了我,就当是互帮互助吧,本世子也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钟离彦然一副明理又认真的模样。

“好,世子这话本小姐也赞同。好了,不多说了,告辞了,诸位!”姚嘉纾畅声笑着,随后不带任何留恋的转过了身。

看着那大步又沉重的步伐离自己一步步远去,韦熙茵情不自禁地就是一声大唤:“姚嘉纾!”

这一声又把姚嘉纾的脚步给拉住,韦熙茵大步地跑上去抱住她,贴着她那冻红的耳朵道着:“姚嘉纾,我们是永远的朋友吧?”

朋友……姚嘉纾便时想起她那日在韦府里说的那句话,她轻声笑着:“当然,我们是朋友,只要你不嫌弃有我这个罪犯做朋友,永远我们都是朋友……”

“嗯,我不嫌弃!”说完,韦熙茵松开了环着姚嘉纾的双臂:“走吧,路上保重。”

姚嘉纾呆呆立着,她回望了眼那城门:“韦熙茵,既然我们是朋友,那我能不能请你帮我向太子殿下问句话?”

“什么话?”

“我想问问太子殿下,若我不姓姚,若我和沐家没有关系,若也没有乐宁公主的存在,那年的新年宫宴上他会不会多看我一眼呢?”姚嘉纾的眼圈泛红,语气含着幽幽地不舍。

“你……还念着太子殿下吗?”韦熙茵多想劝她放下,因为这样心里难受的只会是她自己。

姚嘉纾苦涩地笑着:“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哪里又是我想放下就能放下的呢……其实不用问我也能想到太子殿下的答案,但我心里却是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