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很安静,也没有异味,里面唯独只有樊仁孤身一人。
这栋高档公寓楼本来的实际住户就就没有多少,许多人买下这里只是为了购置房产或者彰显自己的财力。
昏暗的灯光中,光滑的电梯金属墙面反射出樊仁侧影。
鸭舌帽,口罩,短袖纯色POLO衫,白色手套,普通的黑色长裤,以及怀抱中贴有快递标签的盒子。
乍看上去,他像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快递小哥,丝毫吸引不到任何人的注意力。
看着电梯不断变化的楼层显示,樊仁用手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檐。
他要去的楼层是二十八楼,也是这栋高档公寓楼的最高层。
跳动的数字在眸子里面倒映而出,樊仁微微皱起了眉。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将昨晚上的推论在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他没发现有太大的问题,悬着的心随之稍微放松了下来。
尽管没有发现问题,樊仁还是将自己的警惕拉到了最满,他的小臂肌肉也开始绷紧。
谁知道沈国源产生异变后,痊愈能力会不会得到巨大的提升,即便是子弹造成的创伤,说不定能直接在几个小时之内复原。
更何况沈国源都不一定藏身在这个高档公寓楼里,自己这次可能会白跑一趟。
思绪万千,樊仁莫名感觉到了怀中的箱子很沉重。
尽管怀抱里面的快递纸盒实际上是个空箱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是他第一次做类似于杀手的勾当。
想想就觉得奇怪,一个法医打扮成快递小哥,而后混入公寓楼杀一个怪物,这样的剧情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
如果沈国源在家,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那个猫脸怪物。
是义愤填膺地说出一大堆道理,然后打起来;还是完全冷着脸,做个酷哥们,直接开枪了事?
樊仁此时像个刚刚出社会的大学生,不断地在脑海中模拟着初次面试时需要做些什么。
没办法,他不是专业的。
或许解剖死人有一套,可杀一个失去了理智的怪物,樊仁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办。
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吉良吉影请教一下?
毕竟对方一看就知道是个专业人士。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逝,樊仁忽然觉得自己疯了,这个时候,为什么自己会冒出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他发现自己性格开始产生了变化,好像变得开朗了些,更像是一个正常人了。
是因为接触到的人多了嘛?
不,不对,肯定是白痴会传染。
之后得远离吉良吉影和王胖子了。
思绪流转,樊仁想了片刻。
决定还是直接开枪了事。
因为拖泥带水实在不符合他的风格。
至于枪声,他并不在意,来之前,其实就已经委托秦天宏拿了个消音器。
有消音器在,就不用担心枪声会影响到邻居什么的。
更不用说这个高档公寓楼本来就没有人居住。
不过话说回来,就连消音器这种东西都能在短短时间内轻松搞到,秦家的手伸得很深啊。
“叮——”
电梯声音响起。
到了嘛?
樊仁抬眼看去,楼层定格在了十八楼。
看来是公寓楼里面的住户,随着电梯门开启,他低下了头。
进来的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他看到快递小哥装束的樊仁,笑了笑:
“小哥,辛苦了。”
青年声音懒洋洋的,就好像刚刚睡醒一样。
“......”
樊仁没有正视对方,只是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
那是张很普通的脸,说不上好看难看,没有什么辨识度,总之是那种丢到人群里面就再也找不到的路人。
“没事,我应该做的。”
电梯门再次关上,青年男子按下了二十七楼的按钮。
“小哥,你们这行看起来挺累的,一天能挣多少钱啊?”
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之间,这种问题是可以随便问的嘛,也没有礼貌了吧。
樊仁在心中腹诽,但口中却压低声线,敷衍地回答道:
“挣不了多少钱,养家糊口而已。”
“小哥看你年纪不大,居然成家了?”
“......”樊仁一时语塞。
他没想到自己遇上了个话痨,真是邪了门。
而且这口气是什么鬼,明明是同一年纪的,还一副长辈口吻。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吊儿郎当的嘛。
“嗯。”
“哦~”青年的语气意味深长。
“你要到几楼?”
电梯楼层数不是显示着吗?
樊仁口罩下的脸抽搐起来,就算要搭话,能不能有智商一点。
“啊,我傻×了,没看到电梯显示的楼层。”青年拍了拍脑袋,“不好意思啊。”
“诶,怎么是二十八楼。我记得二十八楼只有一户人家,好像是个离异的大叔,孤寡了好久,小哥你手上的不会是什么情趣用品吧?”
青年边自说自话,边怪笑着。
这到底是怎么强行联想到情趣用品的?龌龊的思想。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单纯负责送货的,顾客买什么东西都与我无关。”樊仁无奈地应付着青年的话语。
“这样嘛,小哥你的职业道德素质还蛮不错的,其实我刚才是在考验你,看你有没有偷看快递盒里面的东西而已。”
听着青年无厘头的白烂话,樊仁低头的角度更向下了些。
这家伙和吉良吉影一样都是社交牛逼症嘛,好烦人啊。
“啊,电梯好慢。”青年居然直接点起了烟,而后开口抱怨。
“......”
“抱歉,忘记电梯里有人了,小哥你介意我抽烟嘛?”
青年惬意地吐出了一口烟圈,浓郁的烟味在封闭的电梯里面扩散开,即便带着口罩也能闻到很大的味道。
先斩后奏是吧,樊仁咬着牙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
如果不是怕暴露真实身份,他都想用犀利的言语来教育这个话多又没有素质的年轻人。
“抽嘛?”
烟盒被放到了樊仁面前。
“不用了,我对烟不感兴趣。”
“啊,还有男人不抽烟的?小哥,我得好好和你掰扯掰扯了,烟酒可是男人的社交利器,你这样是不行的要学会抽烟。”青年满嘴都是中年老爹的油腻。
“你年纪不大,怎么一股子油腻大叔味道?”樊仁终究是忍不住怼了一句。
“额.......”
电梯内顿时陷入了静谧。
就在樊仁以为世界彻底安静了,青年却冷不丁又来了句:
“可能是我经历的比较多吧,小哥你还年轻,需要多历练历练。等你和我一样有丰富的阅历之后,就能走上人生的成功巅峰了。”
“草.......”樊仁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骂了声,他快受够旁边这个没有脑子的蠢货。
“说到阅历,我就要好好和你探讨探讨了。我经常会去街头巷尾扶持那些失足的小姐姐们,每次扶持完,还会劝诫她们做点正当工作。
因为做的这些好事,我还被警察叔叔经邀请到局子里面喝茶,畅谈人生道理,A市警察局里面还有几个阿sir都被我人格魅力折服,把我视为楷模......”
樊仁闭上眼睛,忽视旁边喋喋不休,脑子疑似有问题的青年,开始将心神放在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预演上。
很快,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再次停止运行。
转眼,已经到了二十七楼,青年待电梯门打开后便走了出去。
樊仁这才把眼睛睁开,目送着这个奇怪的家伙离开。
就在青年走出电梯,电梯门准备开始关闭的时候,他转身再次开口,发出的声音依旧轻浮:
“小哥,祝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成功哦。”
合拢的门缝间,两人四目相对,樊仁看到了对方眉眼间的笑意、
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青年从进到电梯到出电梯说的话如同电影在脑海中开始逐帧放映。
刹那,播放键被按下,画面停留在青年说的关于二十八楼住户信息。
现在是个冷漠的时代,邻里邻间早就不是远亲不如近邻的状态,尤其是实际住户不多的的高档公寓楼,每家每户都有着看不见的隔阂。再加上快节奏的社会生活,同楼的邻居别说认识了,就连在楼里面相遇都应该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那么问题来了。
青年是怎么知道住在二十八楼的沈国源家庭情况,见过也就算了,还知晓已经离异,要知道,离异可不是随便就能和外人说的话题。
而且,青年也说了二十八楼只有一户人家,对方肯定不是住在同一层的住户,不是同一层的住户知道这些事情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还有青年离开电梯后说的那句话......
樊仁感受着电梯再次运行引起的晃动,呆愣在原地,他大概明白了对方是谁。
难怪会是那种精神状态。
自己刚才居然和死神的距离只有一线之隔。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明明根本就没有从刚才的青年人身上感受到任何的危险性。
这算什么?
敲打自己,还是只是无聊到来说白烂话而已?
电梯门这时再次随着叮的一声打开,数字显示已经到了二十八楼最顶层。
樊仁调整着呼吸,尽量不被影响,抱着快递的盒子跨出电梯的大门。
听着背后电梯门关闭的声音,他朝沈国源住的房子方向走去。
无论青年目的是什么,对方没有杀死自己,反而最后说了一句祝成功,变相说明了青年并不在意这些,就算自己杀掉异变的沈国源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想到这些,樊仁的眼神锋利起来。
他必须要谨慎,毕竟青年的等阶比自己高出太多了,杀死自己不过轻而易举,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道中响起,樊仁很快来到了沈国源的家门口。
手指摁响门铃。
房子内部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不在家?还是不敢见人?
樊仁眯着眼睛,而后空余出一只手摸了摸门把手。
房门被缓缓拉开。
沈国源家的门居然没有关上?
门被拉到一半的时候,他便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想睡觉就来枕头,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离开还是继续?
思索了几秒钟,樊仁还是把房门拉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玄关。
相较于普通房子,沈国源家里面的玄关要大上许多,墙壁的一侧放置着两个木质的大柜子。
而各式样的皮鞋凌乱地摆放在柜子里,柜子上面则摆着雨具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
很符合一个离异单身老男人的形象。
嗯?
樊仁发现了地面一滩浅显的鞋印,那鞋印是红色的,并且向着玄关后的空间延伸而去。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沈国源现在就在这个房子里,房门之所以没有关上,就是因为身上有伤,且回来的太过匆忙,没有注意到。
把怀中空的快递盒放在鞋柜上,樊仁表情严肃地慢慢挪动步伐,跟着血色脚印往玄关后面的空间走去。
整个房子的布局空间很大,沿着印记,他穿过客厅,谨慎地走到了关着房门的主卧前。
即便隔着一扇门,樊仁也能闻到从门缝之间传出来的血腥和腐臭味。
永恒之枪出现在手中,他抓着枪身把门推开。
房间中央是一张大床,上面躺着一个长着猫脸的类人型生物,周围的床单布满血迹,有陈旧的,也有新鲜的。
是沈国源。
只不过对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像是睡着了。
樊仁没做犹豫,给永恒之枪装上消音器,站在门口,直接扣动扳机给躺着的沈国源头上来了两枪。
左轮转动的声音连续响起,硝烟从黑洞洞的枪口飘出。
沈国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身体就连最基本的条件反射动作都没有做出来。
手上的永恒之枪随即消失,樊仁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沈国源在回到家里面后就已经死掉了。
他身体放松,面无表情地靠了过去,床上的沈国源面目扭曲,异色的瞳孔正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其右手背上一个妖异的紫色眸子纹身显现而出。
事情的结束,简单到樊仁都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心情面对这一切。
目光在主卧室内扫了一圈。
半拉上的窗帘,沾满血污的墙壁,他可以确定这里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樊仁挪动着脚步,观察起卧室房间内的每一处角落。
娴熟的侧写技能告诉了他在这个房间发生的事情有多么悲惨,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女孩们死前拼命挣扎,直至无力断气的模样。
而后,樊仁停止住了脚步,床头柜上摆放的合照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明显就是沈国源和前妻的合照,但沈国源的脸部却被人毁坏掉了。
是因为异变成了猫脸,所以不想看到以前的照片吗?
等等。
樊仁视线再一次落到了沈国源的尸体上。
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或许一开始自己的推断就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