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他温柔的执起我的手,将我轻轻拥入怀中,吻了吻我的额头:“雪儿,我答应你,守你一生。”
这句话,叫我念了一生,可他却骗了我。
*
傍晚吉时,我身着凤冠霞帔,坐在待嫁的红绣床上,隔着重重院落,听见了自远处传来的锣鼓声,喜庆却又突兀,令我交握的双手不自主地一颤。
该来的还是来了啊…
我叫暮雪,自小被父母卖进陆府,给人家做个使唤丫头。刚满十六岁,陆夫人就给我指了这门婚事,不是嫁给府中小厮,也不是给人家做小妾,而是要嫁给陆府的二公子陆泽,成为堂堂正正的二少夫人。
飞上枝头变凤凰,是府中每个待嫁丫鬟的梦,可眼下没人会羡慕我,人人都用一种怜悯甚至嘲讽的目光看我。我哪有嫁入豪门的命?若不是陆二公子自小恶疾缠身,命不久矣,陆家又何必急急忙忙选个丫鬟冲喜。
听说他最多再活一年。
冲去邪祟,迎来喜气。
冲喜是陆家最后的希望,也是想着能给二公子留下条血脉。
耳房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刘妈带着四个小丫头跑了进来,见我端端的坐着发愣,刘妈拍了下手嚷嚷着:“哎呦我的少夫人啊,你咋还没盖上盖头呢?眼下迎亲队伍都到了,你这可不吉利着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去拿床头叠着整齐的盖头,自顾盖在头上,只觉得眼前红的窒息,茫然感袭上心头。
刘妈催促着小丫头们拿起喜包袱,又往我手里放了一个冰凉圆润的物什,嘱咐道:“少夫人可仔细着捧好喽,这玉苹果可禁不起摔。”
玉苹果?
我之前确实听说过新娘子出嫁,手里要捧着一个红苹果,讲究个平安多福,玉苹果倒是第一次听说。正想捧起来瞧瞧,刘妈扶着我的胳膊,略带喜气的粗声道:“花轿已经到了,吉时误不得,咋们要抓紧时间上花轿。”
红盖头遮住了我的视线,将将凑和能看见脚下的路,从耳房到后门,我走过无数次,块块青砖我都熟悉,可如今我却慌张的很,脚步混乱不紊,刘妈应该感觉到我的失态,扶着我的手紧了紧,压低声音劝道:
“少夫人别紧张,能嫁给二公子可是天大的福气啊。虽说二公子常年卧病在床,但我也是见过的,啧啧啧,长得那叫一个俊,脾气也好的不得了,我知道你介意咋们公子有病,可你想想要是他好好的,还有你嫁的份?”
我又何尝不知我配不上他,即便他身患重病,我一个丫鬟嫁给他,府中众人底下也不会把我当回事,我轻微的点点头,用力握住玉苹果:“刘妈,我知道的,我会好好伺候二公子。”
刘妈仿佛欣慰的叹了口气:“终归你命是好的,若这喜冲的好,你就是陆家的大恩人,与二公子长久过下去就是。”刘妈又压低嗓音,发出气声:“就算你没拴住二公子的命,那也是他房里人,若是再能留个后,在这陆家也算站住了...”
锣鼓声将刘妈最后的几句话隐了去,我抬脚迈过了后门门阶,刘妈叫来两个小丫头左右扶着我,将我送入了花轿。
我坐在花轿里,用手轻轻撩起盖头一角,看着手里的玉苹果,若不是亲手触摸,我肯定以为这就是个真的红苹果。
头一次坐轿子,没有想象中的颠簸,倒是平稳的很,周围是喧天的锣鼓声,吵的我有些头疼,我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好让这声音小一些。
过了许久,轿子外面响起了阵阵鞭炮声,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背了起来,透过盖头我觉得他是个男人,周围响起了宾客们的祝贺嬉笑声。
喜娘高声唱道:“新郎新娘过火盆儿,一生平顺又和美。”
直到堂室,我才得以双脚落地,周围喜庆声四起,倒是一点儿不像冲喜的样子。
我心里明白,背我一路的男人肯定不是二公子,他病的那样重,怕是连堂也拜不了。想到一会儿拜堂礼是与他人,我心里竟莫名的失落起来。
周围的嬉笑声突然落了下去,静静的让我无所适从。老夫人惊讶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泽儿,你怎么出来了。”
我旁边的男人有些怒气:“伺候的人是疯了吗!怎么让二公子出来了,要是受了风寒,一个个都不要命了!”
二公子?我的夫君?我呆呆的站在堂室里不知所措,少顷有只微凉的手拉起我的手,我下意识想要躲开,却被他用力握住。
“娘,大哥,我今日觉得很好,你们不必担忧。”
握着我的那只手慢慢与我十指紧扣,他的声音微弱无力,却硬生生叩开我的心扉。
“我的妻子自然是由我来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