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一片哭声,我突然睁开眼,却是一片漆黑,心中大骇,便朝四周摸索,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密封的空间。
而且,这个空间正在向前移动,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摇晃。
我这是在哪?
里面的空气很闷,我心慌得厉害,大力地急促吸气,却依然有窒息的感觉。再这样下去,我感觉会被活活憋死的。
在慌乱中,我发现头顶上有一条微弱的光线。不对,是相互连接的四条光线,呈长方形状。
我伸手向上推,但两只手根本推不动,感觉上面是一块大木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自己越来越乏力。
在绝望中,我用尽全身力气,不断去拍打头顶上的大木头。
终于,这个移动的空间突然停了下来,慢慢下沉。
外面的哭声停了下来,好像有争吵的声音,但我听不清。
突然,眼前一亮,一个男人的头出现在我眼前。
也许是在黑暗中的时间太久,光线让我的眼睛很难受,我的视野很模糊。
“师妹,师妹!”他是在喊我吗?
随即,我的视野里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我不禁惊恐地哇哇大哭。
咦,我的哭声听起来好奇怪。然而,当时的我根本无暇去想,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过了几秒后,我就晕过去了。
……
等我再次睁开眼,又看见那个男人的脸,那个喊我师妹的那个男人。
“师妹,你醒了,一定饿坏了吧?”
那男人看见我醒来,显得很激动,眼泪都滴到我嘴角上了,有点咸。
我茫然地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女子闺房。我正躺在一张很柔软的大床。那男子欢天喜地,转身给我盛来一碗肉粥。
“刚刚温过的,快趁热吃。”说完,他便把我扶起来,用勺子喂我吃粥。我确实饿得全身微抖,便一声不吭,把粥吃了。
“师妹你别急,慢点吃,别噎着。”那男子一脸宠溺,轻声地对我说道。
我当时大概是饿疯了,连勺子都差点吞进去了。连吃三碗粥后,我感觉肚子暖和起来,四肢也开始有了力气。
“这,这是在哪?”我慢慢下了床,问道。真是见鬼了,我,我居然发出了女人的声音。
那男人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皱着眉头说道:“没发烧啊,师妹你怎么又失忆了。对了,我得赶紧去告诉师父。”
说完,那男人推开房门,一路小跑出去。恍惚中,我走到房间里的一面镜子前。
一个清丽脱俗,双瞳剪水的年轻女子,映入我的眼帘。这难道就是我?
我吃惊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胸部,弹性很好,也够大。反复自摸后,我不得不确认,镜子里的小美人正是我自己。
一些记忆的片断慢慢流入我的脑海。我开始忆起来一些事情,可是潜意识中,我又认为我是个男的。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为首的中年男子快速走过来,把我拥入怀里,哽咽地说道:“谢天谢地,不染,你总算醒了。”
我抬头看着中年男子,下意识地脱口说道:“阿爹!”
那一瞬间,我认出来,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正是我的父亲雷死人。
虽然有些细节,特别是近期发生的事,我一时还想不起来,但从小到大的过往经历,全都记起来了。
“染儿,染儿!”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美妇人,从外面边喊边向我跑来。
“娘!”我本能地扑入她的怀中,眼泪流了下来。这正是我的娘亲——柳毅妃。
在爹娘的挽扶下,我慢慢走向大厅。
得知我醒过来的消息,大家都闻迅而来。大厅里很快就坐满了人。看着他们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我在心中默念大家的名字。
一开始就守着我,并给我喂粥的男子叫张仲坚。因为他少年早熟,从十岁起,就长了一把赤色的大胡子,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虬髯客。
张仲坚看上去像是三十多岁的男人,实际上今年才十六岁。
坐在张仲坚旁边,一直在傻笑的小伙子叫岳苍龙,是我的师弟,也是我的小跟班。
他不仅是看起来有点傻,实际上也有点缺心眼。
张仲坚、我、岳苍龙三人都是父亲雷死人的内弟子。大厅里还坐着外弟子,庄丁、仆人、侍女等等。
外弟子们虽然年龄通常都比我们大些,但因内外有别,都喊我们三人为“师兄、师姐”。
众人七嘴八舌,一会功夫就向我问了三十几句话。我一时头疼起来,竟不知如何回答他们。
我父亲雷死人皱了皱眉,喊道:“大家去忙吧。不染刚醒,需要安静一些。”
大家应了一声,陆续走出去。大厅里只剩下我父母,张仲坚、岳苍龙,还有我的侍女何文兰。
我大概是有点人群密集恐惧症,看到人变少了,不禁松了一口气。
“染儿,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以前的事记起来了吗?”父亲看着我,关切地问道。
“阿爹,我现在好多了。以前的事记起了六、七成。”
“哎,那些庸医个个都说你是鬼上身。加上你那段时间天天说胡话,连我和你妈都不认得,失忆了,确实也像是鬼上身。
我们伤心欲绝,就想着尽早给你下葬,超度,省得你被鬼折磨。你妈还给我张罗起纳妾的事,说趁我宝枪未老,尽早多练几个小号。”
听了父亲的这番话,我的眼线都黑了。怎么?大号只是卡顿了十几天,就着急着要开始练小号了?
“师妹,你恢复了记忆,那就好!你死后,我们都哭得不行了。幸好,老天开眼,你又活过来了。”张仲坚说着说着,又笑又哭。
“我死了?我又活了?”他这么一说,我更加迷糊了,那感觉就像是脑里的电路断路了。
大家仿佛也看出来,我记不得最近发生的事情了,便你一句,我一句说了起来。
原来,十几天前,我和张仲坚、岳苍龙去周边的天龙山踏青。进入深山后,有一棵奇异的大树吸引住我的眼光。
那棵树外面的皮是蓝色的,枝叶繁茂,但上面只结了三个果实,色彩鲜艳,肥硕无比。站在树下,能闻到诱人的果香。
我当时十分心动,便让岳苍龙爬上去,把三个果实摘下来。岳苍龙爬到树上把果实扔下来,张仲坚在
我本来是想大家一人吃一颗。但这果实拿到手里,就不舍得拱手让人了,太香,太诱人了。
于是,还没等岳苍龙下来,我三下两下就把三个果实全吃了,味道好极了。只可惜,这棵树结的果子太少了。
但是没想到,那天晚上,我突然发起了高烧,而且一天比一天严重。我开始陷入无意识状态,说起别人听不懂的胡话。
用我父母的话来说,那时候的我,说话的语气,从一个妙龄少女变成了一个油腻大叔,用悲凉的腔调,说起几百年前的故事。
爹娘找来好多医师,有名医、庸医,甚至连兽医和巫医也请来了,都看不好我的怪病。但是他们都信誓旦旦地说,我这属于鬼上身了。
鬼上身,在那个时代来说,属于绝症,而且有可能会发生感染,一个传染两。我身边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是绝望的。
也就在前天晚上,我突然没有了气息,没有了心跳。这是鬼上身晚期的症状了。
当晚来的几个医师都确定,我已经死了。他们治不了我的病,但可以确诊我的死亡。
大家围着我大哭,伤心欲绝。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我的父亲雷死人,决定趁热给我下葬。
那时候,我虽然心跳、脉搏都停了,但身体还是温热的,还没凉透。
父亲担心的是鬼转移,一旦传染开来,那就麻烦了。
于是,一番张罗下,大家给我举办了隆重的葬礼。幸好,父亲坚持用土葬,而不是火葬,要不然,也没有后来的剧情发生了。
下午,大家把我的“尸体”被放入大棺材中,准备抬到挖好的坟墓里下葬。
谁也没想到,半路上,我居然苏醒过来,并用力拍打棺材板。
当时,大家哭成一片,没人注意到棺材板的轻微异响。
只有张仲坚一个人听到了。他立刻要求大家停下来,打开棺材察看尸体。
我父亲雷死人还骂他有病,准备早点下葬,以回去吃席。因为这时候人刚死,正是鬼气最旺的时候,传染性也最强。
这也不能怪我父亲,一个没有气息、没有心跳的人怎么可能复活呢。
幸好,张仲坚一再坚持,要再看看我最后一面。
当打开棺材,我被张仲坚扶着起来,哇哇大哭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很多胆小的人开始逃窜,以为我诈尸了。现场乱成一片。
醒来没多久,我又晕过去了。
我母亲柳毅妃上前给我把脉,发现我的气息和心跳又恢复过来了,便让大家把我抬回去,再次找来名医给我诊断。
这些名医之前已经给我看过几次病,这次看到我复活了,紧张得不行,把脉的手一直在抖,有个别医师甚至尿裤子了。
但是不看病、不开方也不行啊,我师弟岳苍龙就拿着一把大砍刀,在名医们后面走来走去,时不时还蹲下来磨刀。
他们行医多年,头一次见到死人在棺材里复活的,也不知道该给我开什么方子,最后统一了意见,在单子上写着,“多喝温水!肉粥若干碗,醒后服用”。
名医走后,侍女们把我放在自己的床上。我父亲决定让张仲坚等几人轮流照看我,二十四小时不间断。
到了今天上午,我终于再次醒来,饿得头晕脑胀。张仲坚便喂我吃了三碗肉粥。
“谢谢爹、娘,谢谢大家,这几天为了我,累坏了。”
我看着他们个个憔悴的脸色,知道大家这些天来,没睡过好觉。
“只要染儿能醒来,再辛苦也是值得的。”母亲柳毅妃又端过来一碗肉粥,让我吃下。
“师父,你看还要不要再喊名医们过来,再给师妹诊断下。”
“喊个球,他们来了也只会说,多喝温水,注意营养,好好休息。”父亲雷死人显然对这帮医师很不满。
吃完肉粥,我慢慢走到院子里。只见天上阳光明媚,白云朵朵。活着的感觉真好。
几天后,我的记忆不断恢复。
我总算可以回答自问的三个问题。我在哪?我是谁?他们是谁?
今年是隋朝大业八年。这一年有个大件事。那就是隋炀帝杨广决定第一次大举亲征高句丽。
在全国总动员下,大隋国出动一百一十三万士兵,二百多万民夫。
出师之盛,可谓是空前。可是,兵多不代表兵强,加上杨广瞎指挥。大隋的军团几次反复,但依然是没攻下辽东城。
由于士兵太多,口粮紧张,且久攻不下,隋炀帝杨广无奈之下只好再次退兵。
而在前一年,也就是大业七年。由于朝廷为了备战高句丽,到处强行征兵,并摊派了大量的劳役和赋税。
王薄见民不聊生,振臂高呼,在长白山起义,一时从者如云,隋末农民起义终于爆发。
受王薄的影响,刘霸道、孙祖安、张金称、窦建德等人纷纷起义。
隋炀帝杨广在民变不休的情况下,依然一意孤行,劳民伤财,大举进攻高句丽,偏偏还失败了。
这大概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吧。
而我叫雷不染,芳龄十三,是这一届咸鱼宗掌门人雷死人的独生女。
曾听我父亲讲过,我们咸鱼宗是一个古老的门派,自大秦时期就有了,不过中间有一度衰落。
到了我父亲雷死人当掌门人的时候,咸鱼宗已然是武林中的超级大门派。
我父亲招收的外弟子足足有两百余人,大多分部在全国各郡,少数留在总舵。
有些外弟子负责成立咸鱼分部,收徒传功;有些外弟子负责执行我父亲的秘密任务;还有些厉害的外弟子只是记名的,行踪不定。
而内弟子只有我们三个。
父亲之所以收张仲坚、岳苍龙为内弟子,主要是因为,他们一个是我师叔的儿子,另一个是我父亲挚友的儿子,也算是关系户了。
我们这届咸鱼宗不但门徒众多,威名远胜以前,而且名下产业更是惊人。